我剛剛踏前一步朝著那兩個和尚衝去,腹中就傳來一陣疼痛。那兩個拿著長棍的和尚也不含糊,二話不說就掄悶棍。我一伸手,本想著不把那木棍震斷也就算了,至少能扛住,誰知道一棍子下來就把我打趴下了。

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傳過來,我有些難以置信,拖著地麵想要站起來繼續跟他們打,結果人還沒有站起來,又被一棍子敲到了地上。

小和尚嘟了一下嘴吧,把腦袋縮回去不再看了。

兩棍子下來,我就癱了。

臉貼在冰涼的地麵上,目光的餘角順著地磚之間陡然變得深壕一般的磚縫看出去,有一隻螞蟻在搬動一粒米禹禹獨行。

茫茫然坐在地上,那兩個和尚又要再打,看到我不躲閃,心裏也有些嘀咕,於是停下棍棒說道:“不會是被打傻了吧?”

和尚手中紅色的棍子猛然墩到了地上,我能感覺到地磚的震動。眼前遠處方方正正的石壇連帶著那一株鬱鬱森森的菩提樹一起晃**起來。

“這破道士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穿的還挺體麵,沒想到這麽不經打!”

念慈站了出來,伸手搖了搖,仿佛是趕走兩個萬聖節來搗蛋的孩子,說道:“好了好了,你們退下吧。”

“師伯,我們把他拖走?”

“不用,我自行處置便是。”

一個和尚不滿,另一個和尚則說道:“謹遵師伯法製。”說完見禮就要離開。

脾氣火爆的那個和尚離開前瞪了我一眼:“你最好安分點,不然有你苦頭吃!”

兩個弟子走開以後,念慈走了過來,蹲下身子。

他那個大屁股擋住了我眼中原本的綠色的菩提樹。原本寬鬆的麻子褲此時在他屁股之間勒出明顯的股/溝。

我轉動眼珠子,向上看,看到他滿是同情的眼睛,覺得有些好笑。

他看著我歎了一口氣:“苦海無涯,施主想開點吧。今晚不如暫且留在寺中過夜?”

我眼淚吧嗒吧嗒流了下來,順著我臉頰流到地上,我感覺臉上仿佛有兩隻螞蟻在動,可是都懶得理會。

這個時候小和尚顛顛兒跑了出來:“師傅,我課業做完了!”念慈一瞪眼,小和尚立馬咽了

一口唾沫,趕緊又跑了回去。

我感覺小和尚是故意出來看熱鬧的。

雖然已經春至,寒風依舊,吹得人皮膚幹燥。

一滴淚水的溫熱,頓時讓我收不住了,我止不住地哀嚎了起來。

念慈把我扶了起來,沒有再多說什麽,把送到廂房之中。

菩提寺位置很偏僻,在黃陽城最西邊,正常走不出兩天便能夠進入西世界。氣候很是溫暖,所以山上多樹。

念慈一走,我自己又哭了一會兒,然後就覺得沒意思。

床頭有個小櫃,櫃子上放著一本《了凡四訓》。《了凡四訓》傳說是道祖的弟子所寫,其中融合佛、道、儒三家的思想,十分淵源。

菩提寺久無香客,客房便也都是空著的,床頭櫃上滿是灰塵,我把那書拿起來之後,立馬留出一塊兒幹淨的小方塊。

我摸著那厚實的書,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剛畢業找不到工作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喜歡看的,是《論語通譯》。

隨手翻開來看了一眼,入眼的第一句是:

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

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

要不,當和尚吧?

這個想法一出來便有些收不住了。

這句話不是緣分嗎?

書中既然有儒釋道三家的句子,怎麽我一眼就看到了這一句呢?

一個翻身下床,我帶著這本書去找念慈,想要出家。

念慈正在給小和尚講經,聽我說完,一臉古怪的神情,搖了搖頭說道:“不行。”

小和尚也插嘴說道:“要做課業很煩的!”

念慈頓時敲了小和尚一下:“又沒讓你多做,背一遍《心經》而已,用的了多長時間?”

小和尚白了念慈一眼,繼續背經。

“這難道不是說明我與佛祖有緣嗎?”我問念慈道。

“這個開篇第一句說明不了太大問題吧。你要不再翻一翻中間的看看?”念慈說道。

小和尚也幫腔說道:“對呀,你當道士不是挺好的嗎?看你穿的都比我們好。當和尚還不能吃肉。”

“怎麽,你想破戒?”念慈盯著小和尚問

道。

“師兄他們老師拿雞腿眼饞我,我聞著挺好吃的。師傅,要不我們跟著一起吃吧?我覺得師兄說得很有道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啊!”

念慈又敲了那小腦袋一下,說道:“不行!”

小和尚生氣了,似乎覺得很不公平,把小蒲團前麵的木魚搬了過來:“這才是木魚,師傅,你別老敲我腦袋!”

念慈又敲了一下:“那是你的小木魚,這才是我的大木魚。”

小和尚不服氣了,開始在地上踢腿。

他一腳把木魚蹬開,說道:“我不管,我就要吃肉!你不讓我吃我也吃,晚飯我就去吃雞腿!”

我突然覺得當和尚好幸福。

於是又說道:“師傅,你就收了我吧。”

念慈一臉為難,說道:“施主,我實話跟你說吧,我明兒就還俗了,你這跟著我肯定不行啊。”

“還俗?為什麽要還俗?”

小和尚突然想起什麽,收住了腿,眼睛一亮,說道:“咦!對呀,明兒就要回陳家村了,那時候我就不是和尚了,是不是就能吃肉了?”

念慈歎了一口氣:“世風日下啊,管不了嘍。”

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說完念慈就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禪房中隻留下我和小和尚,小和尚興致衝衝地看著我說道:“大哥哥,剛剛被打得疼不疼啊?我這裏有傷藥的。”

我搖了搖頭。

小和尚歎了一口氣:“哎,這不行啊。大哥哥,你不是很有錢嗎?我沒有,要不我給你一瓶子傷藥,你給我一錠銀子吧。”

跟我推銷傷藥?

我納悶地看著小和尚:“你要銀子幹什麽?”

“不是就要回陳家村了麽,我想買點東西給我爹。”小和尚不太好意思地說道。

“你父母都還在家?”

“當然啦。”小和尚站起來把剛剛被蹬出去的木魚撿了回來,說道:“我爹可厲害了,是我們村最厲害的獵獸,能打得過打老虎!”

“那他怎麽把你送到菩提寺當和尚了?”

小和尚頓時嘟起了嘴,忸怩著說道:“家裏沒錢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