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破曉之時,天上泛著魚肚白,穀中十分幽靜,連任何雜音都聽不到。莫暄翮看著前方造型奇特的山崖之下有一個半月形的拱洞。拱洞的高約有五丈左右,寬有十丈,洞是天然形成的,沒有人工鑿刻的痕跡,但是拱洞是有石門的,原本應該是嚴絲合縫,讓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是個很大的洞穴。
隻因為石門已經被人打開,想是有機關,但受到破壞,碎石亂七八糟地橫在洞口外。莫暄翮猜測,許是混怵當年不經意逃到這,用什麽辦法觸動了機關,導致被關在內的混沌抓住了可以出來的機會,趁洞門被打開,直接撞開。所以,洞門直接像被撞垮塌的景象,導致石門爆裂。
到達穀中,趙楠燭彈奏的琴聲戛然而止,神智被控的混沌頭痛欲裂一般,狠狠搖了搖腦袋,但是也許是受創過重,一下又栽到在陰暗潮濕的地麵,昏死過去。
見此,莫暄翮道:“南燭哥哥,你彈了這麽久的琴,想是很累,先歇歇吧,等混沌醒來再對付它。我先進洞去,看看這凶獸的老巢是什麽樣子的。”
趙楠燭點點頭,看了眼地上的混沌,便右指一點,用法術將幾塊看起來規則一點的石頭堆在一起,抱琴坐了上去,閉目養起神來。
莫暄翮先是清理掉洞外散亂的石頭,進洞之後,發現沒走幾丈之後,洞越來越往下傾斜,裏麵幽黑幽黑並沒有什麽光亮,連石壁都是光禿禿的,不知道會有些什麽東西。而此刻,周圍又沒有什麽可以生火的東西。她還是決意下去,想難道還有什麽能讓她害怕的不成。
沒有絲毫猶豫,她抽出背後的玄素冰清劍,直接朝向地下傾斜的洞穴的裏麵跳進去。這一跳,整個人都踏空了,她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是在快速下墜,可是洞口很寬,已經來不及往洞壁借力,隻能任著身體往下墜,敢情這混沌是住地下的。
沒過多久,她終於落了地,忙穩住身形,以為會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結果一睜大眼,卻讓她吃了一驚,這裏是比較明亮的。她來到的是一個很大的底下洞穴的裏麵,整體呈橢圓形,地麵很幹燥,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連多餘的東西都沒有。但在洞壁上,一共點著八盞長明燈,一直到現在都還是燃著的。
莫暄翮似有所悟,這八盞長明燈中所燃,當是傳說從女媧時代傳下來的長明之火,為正氣之火,可克陰邪之物。觀察之下,發現從八個方位發散出來的火光,都有一條光線射向正中央,圈出一個圓的範圍。
稍微一想,便知道最初混沌應當就是被困在此處,因為外麵有機關,洞穴的門根本打不開,它隻有乖乖被封,在地下不見天日。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過了有多長時間。
再仔細看去,並沒有發現其他什麽,想來也覺得無趣,便順著洞口往上麵黑幽幽的地方飛上去。由此,她也想到,混沌能從下麵上來,定是借助了背上長著的四隻翅膀,可以往上飛出洞穴。
出洞後,仍舊坐在原地的趙楠燭問莫暄翮:“下麵怎麽樣?”
莫暄翮隻是搖了搖頭,簡短地說了下麵的情況,道:“見到呼吱旱,我打算再細問一下他是否知道混沌的真實來曆,上次也沒有深入地談這個問題。”
說著,她朝倒在地上的混沌看去。
趙楠燭沉吟一聲,道:“你打算怎麽處置它,是關回地下的洞穴的裏麵去?”
莫暄翮想了想,有些悵然:“洞門已經被破壞。如果隻是再次關住他,封印起來,若是日後有誰得知這個秘密,又會有放出它的可能,到時再有禍害,可就不好。我決定等它醒來,直接取它的性命,將它的屍骨埋入地下,永遠將這洞穴封起來。”
“既然你已如此決定,那也好。”趙楠燭繼續靜默起來。
幽靜而陰狹的山穀裏,就這麽,兩個人,一隻昏死的獸。
混沌醒來是在一天之後,掙紮爬起身的時刻一下便驚動了莫暄翮和趙楠燭,兩人看著混沌的動作,那不開通的樣貌,不知道怎麽,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莫暄翮知道混沌受了重傷,便對趙楠燭道:“南燭哥哥,在它臨死前,再彈一首曲子給它聽吧,算是為它送行。”
會意之下,趙楠燭坐立撫琴,彈奏起曲子來,曲調很柔和,就好像一個人置身在偏遠的山穀中,與世無爭,淡然如水。許是受到琴曲的觸動,混沌雖然有些顫顫巍巍,但看起來狀態好了不少。此刻的它,先是一動不動,逐漸四隻翅膀就開始扇動,六條腿盤踞著,突然一下猛地就直接往上衝去,莫暄翮也趕緊提劍跟上去。
混沌往上飛翔的力道很猛,隨著翅膀的扇動,最後它飛到一座岩峰之頂停了下來,岩峰隻有裸而奇形怪狀的石頭。岩峰頂部比較平坦,足夠容納得下混沌的身軀。而莫暄翮,則在離它不過幾丈遠的另一岩石上落下,眼神很平靜地看向混沌。
她知道混沌的眼睛、鼻子和耳朵實際是隱在腦袋裏,他人根本是無法看見的。而它的腹中又根本沒有五髒,隻有直腸,想著要怎麽才能殺得死它。
此刻,混沌立在她的不遠處,腦袋從腹下伸了出來,瞪著她,顯得十分發怒的樣子。同時,它肉肉的右前腿也抬起來,因為沒有其他野獸所有的爪子,看上去很類似人的手。但緊接著,它的腦袋卻又縮了回去,回到了通常狀態看上去沒有腦袋的時候。
突然間,它的左前腿、中間兩條腿也都直立了起來,隻有兩條後腿支撐著,這樣站著,足像一個分外壯實、大腹便便的大漢。隻是這個大漢沒有腦袋,背後左右各背著兩隻翅膀,雙肘之下還有兩隻手。
這一變化,讓莫暄翮心中一喜,正愁找不到怎麽下手,如此簡直是自投羅網。她看到混沌腦袋埋下去的地方發出“呼呼”的吼聲,上麵四條“腿”一齊張開,直接向她撲過來,估計一旦撲到她麵前,腦袋就會露出來用鋒利的尖牙咬她。
她並沒有閃躲,隻是靜靜地握著手中的劍,待混沌一靠近,直接一矮身。因為混沌是橫著飛撲過來的,她正好從下麵直接刺穿它的腹部,再迅速抽出,在混沌受痛之時翻到上麵再刺一劍。
一上一下,足以將混沌的整個身軀刺穿,混沌連絲毫便宜都沒討著,圓滾滾的身軀就直接往山穀裏掉下去。等它摔到穀中之後,莫暄翮再發出劍,嗖嗖如離弦的弓,正中混沌的腦袋,插在“箭靶子”上。
玄素冰清劍貫透至陽之氣,任何妖邪鬼魅之物,隻要被劍之中,就沒有生還的可能。待混沌死透之後,莫暄翮才過去抽出劍,先是將洞口清理幹淨,再施法將混沌的屍體送進洞內,往下掉到有八盞長明燈的洞底,讓其在裏麵腐爛化掉。
然後,莫暄翮退了出來,將所有的碎石拚成了一整塊完整的石頭,讓其恰好可以嚴絲合縫地填滿洞門,以至於再也看不到洞穴的形狀和存在。從此,也不會有人知道,這裏的底下洞裏埋葬了一隻曾經叫做混沌的凶獸,而它的名字,也隻存在於傳說中。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莫暄翮顯然感到有些倦意,由她獨自完成,是因為混沌本就是主要由她對付的。
她和趙楠燭飛出穀中,到達上麵的岩峰頂上休息。這裏地勢在天山中也算是最高的了,俯瞰四周的山嶺,都是差不多的荒僻景象,隻不過,這山的岩石質地有些特殊,山中也出產好多有價值的東西。
在趙楠燭的守護下,莫暄翮伏在一塊大石頭上歇息起來,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沒有任何知覺。
待醒轉,已是夕陽西下,整座山的顏色和晚霞的顏色很是接近。莫暄翮見趙楠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天邊,便問他道:“南燭哥哥,你在想什麽呢?”
趙楠燭嘴角一動,轉過來看著她,想說什麽但又欲言又止。見他這番,莫暄翮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道:“幹嘛吞吞吐吐,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這話本來不好問你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有些好奇。”趙楠燭頓了頓,接著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大蝦的十日國之行究竟發生過些什麽我所不知道的,但我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大蝦的性情轉變實在是太大。我始終不相信這是什麽虹照能影響得了的。”
理由莫暄翮是知道的,但她隻能淡淡說一句:“其實你真的是多想了,大蝦也許隻是回到了他的本真而已。一個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可能遇到某個爆發點,一旦遇到,整個人變會變得不同。南燭哥哥聰明過人,怎會還一直糾結在這個問題上?”
看到莫暄翮坦然的樣子,趙楠燭也終於覺得自己是有點過於去揣測這些了。但他還是說道:“暄翮,你我兩小無猜,從小一起玩耍,是看著彼此長大的。我們是互相很了解的,你剛烈頑強得很多時候連男人都自歎弗如,但是對於感情呢?大蝦對你的心,你不是不知道。我所相信的是,感情對於男人的激發,在大蝦身上,我確信我真的是看到了。而嬴夔和扶侖呢,我都看得出來,扶侖就不說了,嬴夔那麽精通樂理又俊美絕倫的男人,這世間都再難找得出來,卻偏偏都喜歡的是你。都君私下也跟我討論過,可他卻也明白,這事,我們無論如何是插不了手的,所以他向來是不動聲色的,雖然不就此發一言,但心裏都跟明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