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莫暄翮出來,趙楠燭三人皆是一驚,忙齊聲問:“怎麽樣,暄翮?”
不過莫暄翮卻是先問三人:“我進入虛空之後,你們能不能在上麵看到虛空裏麵發生了什麽?”
趙楠燭搖搖頭,道:“我們什麽都看不到,包括上方的銅鏡,也全是耀眼的光芒,隻能靜等你出來。你在虛空中看到了什麽?”
莫暄翮這就一五一十地描述了她進入虛空之後的情景,連任何一個她感知到的細節都沒有放過,以便他們三人在聽的時候能夠理出她沒能夠察覺到的問題。不過聽她講述的效果總是難以比得上親身體驗。
見三人都聽得非常認真,莫暄翮講完就沉默了一會兒,給他們留下思考的時間,然後才說:“我上來,就是想跟你們商量下接下來怎麽辦。”
抬頭看著上方銅鏡的董嗣欽道:“暄翮,你說得應當是沒錯,我也認為要知道十五年前發生的事,須要打開銅鏡的記憶。”
趙楠燭也點頭,扶侖道:“啟靈秘術,暄翮,還是由你來吧。”
於是,莫暄翮輕身一縱,飄立到虛空之上,就感覺是被虛空托起的一樣,保持在與上方銅鏡平行的高度,因為銅鏡本就有一個半人高,莫暄翮正好進入了銅鏡與月光所形成的角度之中,在做法之時,整個場景變得虛幻而奇異。
啟靈秘術非法力極高者不能習得,是為開啟被施法之物的過往記憶。月光之下的古銅鏡被莫暄翮的法陣所籠罩,邊沿開始一閃一閃地發光,而鏡麵耀眼的光芒則瞬間散去,回複到明亮剔透的本真來。當鏡中有一道流星劃過的時候,莫暄翮知道,啟靈成功了。
她翻身而下,回到地麵上,與趙楠燭、扶侖、董嗣欽各守一個方位,目不轉睛地緊緊盯著鏡中。如果不出所料,啟靈秘術開啟的,當是銅鏡消失之前最近的記憶。
當鏡麵變得越來越清晰,莫暄翮四人終於看到了十五年前八月十五月圓之夜發生的事情。那晚最初的情形,確實如呼吱旱所講的,宏大敞闊的祭祀台,給人莊嚴神聖之感,隻是那晚更添神秘的氛圍。
祭祀台中央的正上方,弧形石牆上雕刻著精細而繁複的文字,弧形中嵌著一麵一人多高的古銅鏡,鏡麵平滑晶瑩。裏三層外三層,統一服飾、全身塗著石工族標記的青壯年族丁,手持武器,駐守在祭祀台上。除了靜立著的族丁,還有來回巡視的族丁,排查任何可疑的人物靠近。其防守的嚴密,看上去應該沒有什麽破綻。
一個身形魁梧、額頭上的發髻頂著一個銅圈的男人帶著幾個族丁也到祭祀台仔仔細細地察看了一番,從他右手所執的玉杖可以猜測,他應當就是呼吱旱已經過世的阿爹、石工族上一任首領。
從他的麵部表情和皺起的眉頭看出,他當時的心情應當是有些凝重。他先是看了看上方的銅鏡,見還沒有出現什麽異樣,再抬頭望向頭頂的蒼穹,一輪皎潔明亮的圓月早已經掛在了天幕中,夜色晴朗,星星稀少。
這時卻有族丁慌慌張張跑到了首領跟前,附耳匯報著什麽事情,他聽後眉頭皺得更緊,顯得有些為難。但看上去匯報的事情又很重要,讓他不得不在地上跺了跺腳,歎口氣,隨著族丁離開了祭祀台,臨時對駐守祭祀台的族丁吩咐了些話,猜測當是要時刻注意動靜,嚴守秩序,防止其他族人靠近此地,以備任何意外的發生。他匆匆而去,留下心腹手下替他在這帶頭看守。
因為不知道異象具體會於哪個點,看上去所有駐守祭祀台的族丁表情都非常嚴肅,至少是很恪盡職守的。看得出,他們對族中流傳的可怕傳說是深信不疑的。但首領被報告事情之後匆匆的離去,已經在看似不經意間為這一年的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埋下了隱患。
從呼吱旱的回憶中可以得知,之所以每年八月十五月圓之夜首領必須要駐守祭祀台,也是因為首領代代相傳,接受了一種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抑製異象的法術。但這一晚,首領因事離開了祭祀台。
莫暄翮看到銅鏡中所顯示出的圓月至陰之力在增強,而祭祀台上,上百的族丁環繞,但卻不知道表麵的平靜之下暗流來襲。當月光射入銅鏡之中,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再反射到地麵,形成一個圓柱狀的虛空,讓所有看守在祭祀台中央周圍的族丁都驚訝了。但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值守,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嚴防著可能的意外。
就在這時候,整個祭祀台的地麵,竟然不知從哪個角落開始,飄散出一股股的黑霧出來,很明顯,那黑霧是具有迷暈人的作用的,一個又一個族丁開始頭暈目眩,捧著腦袋很難受地搖晃起來,然後神誌不清地倒在地上,到最後,所有人,都橫七速八躺在祭祀台上,如同睡著了一般。就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一個頭插鳥羽、頸戴珠圈、裝扮如巫祝的異服中年男子出現在了祭祀台中央,他的出現,被一個並未徹底喪失意識的族丁看到了,但隨即,他也進入了昏睡之中。
黑霧依舊彌漫著整個祭祀台,穿過濃濃的黑霧,有一個很年輕的麵孔站在祭司身後。看上去那年輕的麵孔也就十多歲左右的樣子,目露精光,黑煞之氣很重,他走到祭司麵前,持著一把短劍看上去在威逼祭司。那種情形下,祭司一個身懷法術的中年男人,卻對麵前的年輕人顯露出了害怕。從年輕人的眉目,莫暄翮已經推斷出了,那正是混怵!
混怵的出現,讓莫暄翮四人並不覺得驚奇,至少說明,他們當初的推斷是合理的。當初在檢查祭司屍骨的時候,並未發覺他有受到利器的傷害。此刻,銅鏡中,少年混怵正準備用短劍往祭司身上刺過去,祭司開始了躲避與搏鬥,反而趁混怵注意反手將短劍回刺到了他的身上。黑霧很濃,莫暄翮四人隻能根據依稀的情形判斷出搏鬥大概的情況。
混怵大怒,一腳發力將奮力抵抗他的祭司給踹進了虛空之中,祭司連反應都來不及直接變得沒了影兒。但也就在這一刻,虛空之中出現了異象,銀白色的光芒一閃一閃,混怵抬頭看上麵銅鏡,一頭麵目猙獰的狼妖出現在了鏡中,而地麵的虛空之中則是狼妖吞噬了祭司的屍體,祭司瞬間變得隻剩下骸骨的情狀。
此時,混怵心下大喜,他開始發動不知名的法術,想要引狼妖出來。因為整個祭祀台都是黑霧彌漫,而他的時間又不多,所以有些心急,試了好幾次,都沒有將銅鏡中的狼妖給引出來。
莫暄翮看到這,心下一想,祭司和混怵出現在祭祀台上的時間應該快接近子中之時,因為一過子中就是第二天了,快接近子中的時候若異象不出現也就不會再出現了,這時也是駐守祭祀台的族丁警惕性開始漸漸鬆懈的時候。
在最後一次,看到了一絲希望,狼妖的耳朵已經開始冒出虛空,突然整個地麵猛烈地震動起來,讓混怵都有些站立不住,法術的牽引力一下受到破壞。隨著地麵的抖動,祭祀台正中央上方的銅鏡開始虛化,一看情況不妙,混怵立即向銅鏡施法,但已經來不及。幾乎就在一瞬間,銅鏡就消失於無形。而整個地麵再離奇地震顫之後,變得安然無恙。虛空和光柱都消失了,狼妖也消失了。黑霧也在消散,看了眼滿地躺著的族丁,少年混怵人影一閃,就離開了祭祀台。
到這裏,銅鏡保存的記憶也就截止了。直到這次被莫暄翮四人布陣引出,銅鏡再現於世。當影像消失,四人也便終於明白了大概的來龍去脈。
莫暄翮長出一口氣,道:“原來,果真是混怵。當時的他,已經在開始實施自己的陰謀。對祭司的威脅和控製,隻是他達到目的的手段,在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將祭司帶到祭祀台,殺了他,丟進虛空的印象裏,隻是為了掩人耳目,將之歸咎於銅鏡在月圓之夜產生的異象和祭司無故的失蹤結合起來,利用石工族的這個傳說造成全族的恐慌,讓全族都相信石工族將有大災難發生。
而他深層次的目的,也許正是因為知道了有一隻狼妖被封印在祭祀台之下,想要引它出來,助他為虐。但可惜,他最終功虧以饋,沒有完整地實現其陰謀。呼吱旱說他因為一件陰謀敗露,被上一任首領不容,逃往了天山。興許,是呼吱旱的阿爹從中察覺到了什麽,雖然這具體的陰謀呼吱旱並沒詳細說。”
說到這裏沒再繼續,趙楠燭接下了話頭:“暄翮的推斷大致應該沒有問題。隻是看來,這銅鏡在狼妖將要打開封印被放出來的緊要關頭消失,實則當是自保的設置,也是阻止狼妖破印而出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這都防不住,那就隻能是引狼妖出來的人法力足夠強大才辦得到。不過以混怵的那點本事,很顯然,他做不到,更多是借用了狼妖本身想要出來的渴望和力量而已,在月圓之夜狼妖的力量會得到極大的增強,這是實施陰謀的最有利條件。混怵萬萬沒想到的是,銅鏡本身正式最大的防禦機製,這也是當初將狼妖封印進去的人的高明之處。”
董嗣欽的表情也顯得輕鬆了起來,道:“看來這銅鏡和祭司之謎差不多被我們揭開了,現在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