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等待自己的夫君,女嬌特意叫人在岸邊行人途經處,修了幾間房舍,日日住在那裏,並傳信給了姒文命讓他知曉。

後來,就有了流傳千古的“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故事。

在治理淮水水患的途中,姒文命第一次經過塗山的家門口時,正好碰到出來報信的女嬌侍女,傳來的信息是自己的妻子懷胎十月,正在因分娩而呻吟,不停呼喚著他的名字,他情思大動,靜靜站在那裏呆了一會兒,很快,侍女再次傳話說女嬌給他生了個兒子,姒文命在家門外,聽到屋裏嬰兒哇哇啼哭個不停。

姒文命的心一下就軟了,當時莫暄翮和董肆欽正好陪在身邊,都勸他進去看一看,他卻沒有挪動腳步,咬咬牙,跺跺腳,沉聲道,“走吧,治水要緊。”知道勸也無益,大家隻能跟著姒文命繼續忙碌,他不忘叫人給女嬌帶話,將兒子的名字取名“啟”,也就是後來的下朝第二任君主姒啟。

第二次經過自己家門,是他不經意看到妻子女嬌正抱著懷中小兒,女嬌也看到自己的丈夫了,她滿臉揚著笑意,抬起兒子稚嫩的小手,向他招手。那時也正是工程分外緊張的時候,他揮手朝妻子和孩子打了個招呼,就在女嬌和兒子注視的目光中,大步走了過去。他不敢回頭,就怕一回頭,就再也忍不住。

第三次經過塗山腳下的家門外時,兒子姒啟已經好幾歲,活蹦亂跳地到處跑了,模樣跟他很相像,妻子女嬌站在院子裏,依舊那麽美麗溫柔,兒子在她跟前也乖巧聽話。當姒文命停下腳步,站在門檻前,微笑看著妻子和兒子時,天然的父子連心,兒子一下就撲過來叫“阿爹”,還使勁地想把他往家裏拉,盼望著一家人團聚。姒文命的眼眶裏淚水打轉,但他始終隱忍著,彎下腰,深情撫摸著兒子的小腦袋,隻說了四個字“水患未平”,一邊眼角的餘光瞥向妻子女嬌,然後,再次匆忙地離開。這一次,他依舊未踏進家門半步,但卻回了頭,看著妻子和兒子朝著他的背影在揮手,終於在視線裏漸漸模糊成看不清的小點。

三過家門而不入,從不因私廢公,勞身焦思,為平治水患竭盡全力,讓姒文命也博得了天下讚譽的美名。實際上,他何嚐不想抽時間回塗山陪陪家人,每次經過家門口時又何嚐不想停下腳步,與妻子和孩子說說話,抱抱他們,也並非沒有那一絲半點的時間稍作停留,而是他刻意如此,或者說不得不如此。

他本是個心思深沉而縝密的人,做事情一絲不苟,其父姒鯀因治水不成而獲罪於天,位列“四凶”,早就給了他巨大的無形與有形的壓力。即便舜帝器重,任命他為司空,繼續治水,他所背負的使命之重,難以言表。所唯一能做的,就是隻能成功,不許失敗。

可即便堅韌如他,也有軟肋,也有尋常男人應有的感情。所以,在見到聰慧美麗、柔情似水的九尾仙狐女嬌時,他徹底淪陷了。這一場天造地設的愛戀,占去了他一定的時間,但治水進程一直在按照他的安排往前推進,並沒有因為塗山的大婚而耽擱任何一天,也上表舜帝取得了支持和諒解,即便如此,他的心裏仍舊是不放心的,是誠惶誠恐的,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裏,便用了所有可能對自己的嚴苛要求,來樹立自己的形象,提高自己的聲譽,以便更好地獲得外界的認可。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愁上心頭。因為,治理淮水水係的水患,是一個攻堅之戰。越到後來,大部分的水患都基本已經大功告成,唯有淮水、渦水兩條水係未能平定,其中因由,在於遇到了治水以來的最大阻礙,那就是淮渦水怪無支祁。

雖然神斧、神牛已在龍門鑿開之後歸還天界,但利用節令石、量天尺等測量工具,以及軒轅劍的威力,姒文命一路從淮水的下遊溯流而上,一直勘測到最西端的淮水源頭桐柏山。可是,一到桐柏山的地界,就遭遇狂風大作,天空電閃雷鳴,地上飛沙走石,山石草木俱都發出陰惻駭人的號叫之聲,樹木之上黑壓壓的烏鴉發出怪異淒慘的鳴叫,渾黃濁臭的水流橫行肆虐,原來生活在此處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令這裏成了荒涼恐怖,令人談之色變的惡地。

姒文命擔任司空一職,率群英治水以來,所到過的地域範圍之廣,規模之大,曆時之長,過程之艱,都是空前的。如此,就必須與居住在各江河流域的無數氏族部落打交道,協調各方關係,處理產生的利益糾紛。其中的矛盾分歧數不勝數,並且時常都在發生,有的部族可以用合作、聯姻等方式來解決,有的蠻橫不服從的,就隻能通過武力解決。

奔赴各地治水,既要與天庭、洞府水君搞好關係,爭取三界的支持,也要與各部落、方國建立密切的聯係,盡量得到幫助。人、財、物的通聯必不可少,其中的艱辛也可想而知。

在治水過程中,伯益創造益井,充分運用訓鳥術、訓獸術、治水術三大術為百姓謀福,立下汗馬功勞。後稷則在教民農耕、種植五穀方麵成就突出。二人都是姒文命最為信任的朝官與左膀右臂。

舜帝派過來的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肆欽、嬴夔,都是各挑重擔。風度翩翩的趙楠燭法力高強又圓融通達,處事手腕精妙,承擔了大量的與各部族往來斡旋的重任,反是與他打過交道的部族首腦,沒有不佩服他的,也沒有惹得起、鬥得過他的。在開鑿龍門之後,董肆欽也加入了進來,與趙楠燭共同協調人力、物力、財力,保障治水的順利進行。

扶侖醫術高超,救死扶傷不在話下,重要性不可或缺。又具史官之才,見伯益好把治水時所經曆的地理山川、草木鳥獸、奇風異俗、軼聞趣事都記錄下來,也給與了不少中肯的建議。

身為天下第一樂師,為鼓舞治水的士氣,創作了很多激昂高亢、振奮人心的樂曲,在民夫走卒中間流傳開來,經久不衰。他也有著很高的修為,法力精深,在降妖伏魔方麵也是一把好手。

而遊手好閑的莫暄翮,就是專門行殺伐之任的,哪裏有攔路的妖魔,哪裏有殘害生靈的鬼怪,哪裏就有她。其他人有什麽困難事情需要辦的,她都會代為出力,反正她向來就不怕麻煩,不但不怕麻煩,還是個喜歡招惹麻煩的人。

話說姒文命與伯益、後稷、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肆欽、嬴夔幾人來到桐柏山下,見到如此惡形惡狀,心中憂慮,對眾人沉聲道,“看來此處有妖物作怪,這桐柏山乃淮水之源,要廓清中下遊水患,必須得查清楚因由,絕不姑息!”

“沒錯”,莫暄翮的鼻子,已經嗅到了妖類的氣息,臉上的神情顯得很興奮。姒文命一交待,她就與趙楠燭、扶侖、董肆欽、嬴夔一起,各分一個方位,到桐柏山中進行搜索,抓了不少精怪出來,一個一個捆縛著,扔到了諸人神力凝成的結界中。精怪們一個個長得奇形怪狀、醜醜陋陋的,被抓起來後仍舊鬧鬧嚷嚷的,莫暄翮少不得給它們點苦頭吃,可抓起來的都是些法力不算很強的精怪,吱吱哇哇地亂叫一通,沒法交流,從它們身上,也查不出什麽來。

因為,整個桐柏山依舊黑雲籠罩,風勢不減,雷聲隆隆,山搖地動的,十分駭人。自西向東發源的淮水中也浪濤洶湧,渾濁不堪,簡直沒有止歇,似有一股看不見的暴虐力量,在阻攔他們動工治水。姒文命看到這副情狀,若一直如此,那還如何了得?

這驚風狂雷、石吼樹鳴的情狀,也讓人一時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麽妖魔在作怪,隻能憑感覺判定對方能耐不小。不過,熟知曆史的莫暄翮、趙楠燭與扶侖,卻開始冷靜下來,知道了是無支祁,互相用靈力暗語傳聲,“無支祁,一個棘手的的對手”,一邊的董肆欽也聽到了,這是他們四人之間獨有的溝通方式,別的人是聽不見的,就連嬴夔也不行。

“要不要告訴大禹?”私下裏交流,莫暄翮並不叫姒文命、司空大人之類的,而是習慣用後人的稱呼“大禹”。

趙楠燭搖了搖頭,“我們靜觀其變吧,要當做完全不知道無支祁,不能忘卻了這一點。跟著大禹的指示來,他讓做什麽才做什麽。”

接著扶侖也發了言:“是的,南燭說得沒錯,作為曆史的後來者,即便我們知道,也什麽都不能說。無支祁一戰,將是奠定大禹治水大告成功的關鍵節點,大家都做好準備吧。”

知道自己一時魯莽的莫暄翮,有些訕訕地笑了笑。

此時的姒文命,神情變得很有些不悅,這些年,他總攬治水大任,夙興夜寐從不敢懈怠,神經崩得太緊張,心裏壓力也大到無邊,如今到桐柏山又遇阻礙,怎麽能不焦急心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