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莫暄翮正瞧著她,那雙不算很大卻很明亮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在烈日的映照下似閃著光芒,女魃不禁笑了,或許是自己太寂寞了吧,想要以這種方式打發打發時間。她本來想讓趙楠燭出手,但莫暄翮率先就擋在了前麵,明知是無望的一點小心思,遂也就作罷了。
“行啊,青龍為四象之首,你自然應該是你們四人中法力最強的,隻要勝了你,那就等於勝了你們四個人,成,這買賣劃算。”
女魃拍了拍手,便見莫暄翮瞬間撤去法罩,執著玄素冰清劍,一襲白衣,動作優美地在當空飄然而立,正準備伺機發動攻擊。
都知道女魃是天生的旱神,而她的戰鬥力也是相當強悍的。她常年在山中采集日月之光,練就趕雨驅風之術,也曾雲遊各地,驅趕暴風**雨,拯救萬千百姓。青龍神宿莫暄翮用劍,而女魃的兵器則是一根通體赤紅的火棍,就在一眨眼間,二人同時躍動身子,幻化成一道白光和一道青光,交錯、閃動,一時天上一時地下,其速度之快、變化之繁複,令人眼花繚亂。
趙楠燭、扶侖、董肆欽三人則樂得一旁看熱鬧,尤其趙楠燭和董肆欽,還不時品評起二人的招式來。莫暄翮和女魃鬥了上百回合,終於在某一個時刻,白光與青光同時消失,一白一青兩個女子打著旋兒飄落下來,先說話的是莫暄翮,見她拱了拱手,道一聲“承讓。”
“是我輸了。”
女魃很爽快地承認,並收起火棍,對莫暄翮和趙楠燭三人嫣然一笑,“既然我輸了,那就請你們喝茶,請隨我來。”
說吧,女魃一揚身,就朝山中向西的方向飛去,莫暄翮四人隨即跟上。他們跟著女魃在山中穿梭來穿梭去,來到了背陰處的山腹中,隻見女魃在山體的一塊大石頭前停下來,手一揚,烈火噴射,很快一道天珠形狀的石門洞開,女魃率先進入了門內。
來到石洞中,莫暄翮發現裏麵與她見過的不少洞府一樣,相當的寬敞與明亮,幹淨又整潔,有天廳,有主室,有耳洞,一樣生活所需也俱全,女子的梳妝台也有。但與外麵的灼熱與幹燥不同的是,洞內十分涼爽,有的山壁間有汩汩清流淌出,還有地下泉和亭台、連廊,看得莫暄翮四人都有些不可思議,原來旱神竟住在這樣的地方。
“知道父帝為什麽將我安置在此處嗎?正是因為這赤水之北的鍾山山腹內有常年不枯竭的地下泉,就連我這樣的旱神體質,都無法影響到,反而可以與這裏的環境相共存。住在這裏,雖然孤獨,但也好,一個人清清靜靜,與世無爭,也無人再追著我罵追著我打。我是旱神,但不是瘟神。”在連廊之上的亭台內,幾人圍著石桌坐下來,女魃給莫暄翮四人摻茶,一邊再度感慨。
看著連廊外的噴泉,泉池中隱隱可見遊動著的魚兒,還有石壁下種的奇花異草,莫暄翮將手搭在了女魃放在石桌上的另一隻手上,“你當然不是瘟神,你隻是個渴求愛與理解,渴求尊重與友情的美麗女子。”
莫暄翮的話,讓女魃心中大動,隨即臉上綻出了一朵花,“來,喝茶。”
還別說,女魃烹煮的茶,別有一種味道。細品之,濃烈中夾雜著淡淡的清香、絲絲的香甜,讓莫暄翮四人不禁大家讚賞。
談笑之間,莫暄翮卻又感歎起來,“可惜天帝不許姊姊離開這裏,不然你要能和我們一起到處去降妖伏魔外加遊山玩水的多少,你看我這幾個夥伴也挺不錯的,長得又俊,法力又高,和他們在一起,樂趣多多。”
“我倒是羨慕妹妹你,有帝君的器重,又有真摯的友情,過的是風光日子,瀟灑意趣,不像姐姐我。”女魃的臉上,揮之不去的總是那股淡淡的哀傷,除了這次莫暄翮四人到來,她漫長而無趣的生命裏,就幾乎隻剩下了顧影自憐,與孤獨為伍,與寂寞作伴。
莫暄翮不忍再多說什麽,唯有舉杯,“來,姊姊,我們幹了這一杯。”
“其實,我並沒有離開此處一步,無支祁當初來求我幫忙,我不過施了一個法術,讓北方某地降旱,將你們的帝君引了過去。你們帝君做了天下之主後,經常在外巡守,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也習以為常。當然降旱之是幌子,無支祁說他請了另外的幫手去降雨止旱,具體是誰倒也沒說,因為其餘的事我根本就沒有插手。”
“他請的是計蒙。”
“原來如此。”
“那看來我們得去會會計蒙了。”
“不過我猜測,就算見到了計蒙,你們的帝君和皋大人也未必是跟他在一塊兒。”
“怎麽說,難道還有別的神參與其中?”
麵對莫暄翮的訝問,女魃笑了笑,“我猜是的,你們應該也能想到,要是想隱藏帝君和皋大人的行蹤,讓你們察覺不到或者被迷惑而不能分辨方向,計蒙的神力怕還辦不到。”
“那會是誰?”
“我問你,你們龍族中,除了祖龍、應龍,還有誰可能法力不比你東方青龍弱?”
莫暄翮幾乎沒有反應,直接就脫口而出,“燭龍!”
“是的,鍾山之神燭九陰,我的鄰居。為什麽這麽說,是因為我最近我都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想是出門去了,說不定帶著你們的帝君和皋大人上哪看風景呢。”
看著女魃臉上倏忽而過的一抹神秘表情,董肆欽立即追問道,“天女可知燭龍前輩去了哪裏?煩請告知。”
沒想到女魃卻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我能提供給你們的信息,也就這些,時候不早了,我也不多留你們,忙去吧!”
她說著話已經站了起來,莫暄翮四人也隨即起身,向女魃告辭,“多謝!”
“後會有期!”這句話仿佛被拉長了,不停回響在女魃的耳畔,她站在洞口,看著已經升空而去的莫暄翮四人,知道“後會有期”這四個字等於“後會無期”,匆匆一會,又匆匆一別,也許這一生,與他們的緣分,也就隻有這一麵。
春去秋來,滄海桑田,百年,千年,萬年,她漫長而無盡的生命裏,唯一擁有的,就是孤獨。
我真羨慕你。她自言自語道,這幾個字,是對莫暄翮說的。
而莫暄翮他們,卻永遠不再聽得見她說些什麽。他們還要忙著去找尋舜帝和皋陶的下落,哪再有心事理會一個悲情之神的心思呢。
《山海經之大荒北經》裏有記載:“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麵蛇身而赤,身長千裏,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
又有載,“鍾山之神,名曰燭陰,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裏。在無綮之東。其為物,人麵,蛇身,赤色,居鍾山下。”
燭龍是個厲害角色,真身身長千裏,通體赤紅,由於身形過長,首尾不相顧,既是鍾山山神,也是章尾山山神。它常年棲息於地表之下,偶爾顯形於外,通過口中含著的天火,能夠控製西北一隅的晝夜更替,但它隻是山神,並無可成談資的戰績,向來也不怎麽與外界往來。
既然女魃說燭龍最近不在老巢裏,那看來得去別處找它了,但又沒說具體在那裏,估計女魃也是並不知道。
“那現在咱們怎麽辦?往哪裏去?”莫暄翮將話題拋出來,看趙楠燭三人都在眉思緊鎖,突然四人懷裏的伏象聖杯同時發出重明鳥那般顏色的光芒,一下子驚醒了過來,趕緊將伏象聖杯都取了出來,一看那光亮逐漸明亮,指示出了方位,不禁都麵露喜色。
“是光山!”
大家都毫不猶豫,立即動身往光山的方向去。到得那光山的地界,一看山上草木茂盛,水源充沛,當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別的不說,這地兒,當真比女魃住的地方令人感到舒適多了”,董肆欽一聲感慨,卻遭到莫暄翮一個白眼,“有點良心好不,女魃的一生不容易,何必將人家的住處也要損一番,比較這些有什麽意思。”
知道莫暄翮有同理心,董肆欽瞬間閉口不說話了。
計蒙是司雨之神,也是當初蚩尤作兵伐黃帝時,請來縱大風雨的風伯雨師中的雨師,蚩尤兵敗被殺,身為雨師的計蒙,也被打入妖類,鬱鬱不得誌,後黃帝任命畢星接替雨師之職。人身龍麵的計蒙,隱居光山,從此不問世事,樂得在彰水裏嬉戲。
當莫暄翮四人找來時,計蒙正在彰水之畔、光山腳下的綠蔭中,與三個人一塊兒談笑風生,石桌上還擺著一局殘棋。一身赤紅衣衫的電目長須老者,正是化作人形的燭龍。另外兩個人,不正是他們急著找尋的舜帝和皋陶。
一落地,莫暄翮便忍不住大喚,“帝君,皋大人,你們讓人找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