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建木足有數十丈粗大,九丈高處中有一洞口,伸出一條斜斜又彎曲的緩坡來,緩坡其實是建木的根莖,但卻像從中被剖開了一樣,光滑無比,踩在上麵能讀出細細的紋路來。

董嗣欽一邊走一邊楞楞的,回頭看坡下的花草叢枝,喃喃道:“我們這就是要登天了麽?”

走在他右邊的趙楠燭看得董嗣欽的呆模樣不禁好笑,逗他,“大蝦你是怎麽了,要上天梯去拜會了還不高興?又不是就留在天上不回來了。”

前麵的莫暄翮和扶侖也轉過頭來,看著他倆,莫暄翮瞥了一眼董嗣欽,嘟嘴道:“喏,看來你是舍不得人間的漂亮姑娘。你若留戀人間,那就別跟著來了。”

董嗣欽一聽急了,跺腳道,“又拿我開玩笑,人間的漂亮姑娘又怎及得上天上的仙女,更何況有莫女俠在,我的心哪敢往別處放呀。我不過是不敢相信,我居然也可以上天去會會神仙了。”

“我的心哪敢往別處放呀”,扶侖聽得這句話,倒又是心裏有點不太是滋味,對於莫暄翮這樣美麗傲絕而鐵骨一般的女子,董嗣欽總是掛之在心的,而自己呢,明明是深深的喜歡卻不敢開口,隻能生生吃著董嗣欽的幹醋。

如此這般小兒女的塵世情愛,九天玄女了於心裏,卻是止水澄明,萬法皆有其造化,很多人很多事,早已三生注定。

到達洞口,隻是漆黑一片目不能視物,九天玄女拈花一拂,便一瞬間洞中明珠閃耀,光華奪目,洞門開啟。進入建木之內,像是又到了另一個世界。每個方位各有兩條神龍懸在壁上,神龍之間掛著一個造型奇特的神鈴,四周散發著明亮而柔和的光芒。正中央是一束光圈,直直的,射向天際,如同進入極樂世界的入口。九天玄女轉頭微笑,“隨我登天梯!”

“原來天梯不是梯子的形狀,而是光束!”莫暄翮四人也終於明了。董嗣欽心裏卻默念道,幸好不是真的梯子,要不就這樣順著梯子爬到天上去,豈不是要累死個人。他這樣想的時候,莫暄翮、趙楠燭和扶侖正看著他,似笑非笑,令他頓時為自己的可愛想法而感到窘迫。

進入光束裏麵,他們的周身被一股奇異的感覺所籠罩,那感覺是十分平和、安寧的,正如一切的時空都靜止一般。巨大的引力自上而下,帶著五人不停往上升去,閉上眼,什麽也不想,任身體輕飄飄地飛往天界,到達那主宰十方萬靈、統領六界內外之地。

穿越建木之頂而出,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嗣欽隨九天玄女停在了頂部的樹枝上,九天鯤鵬見到他們,張開雙翼,鳴叫起來,“它是在歡迎我們”。

莫暄翮走進一些,想要靠近九天鯤鵬,卻又停住了,隻是看著它,這一天上凡間最是善於變化、通靈萬物的神禽。

“九天鯤鵬一翅舒展可飛一百八十萬裏,雙翼齊展更可飛三百六十五萬裏。鯤鵬出世,萬禽來朝,我們見到的這隻是鳳凰族統領飛禽元鳳之女,其兄便棲息於昆侖山建木之頂,為華胥母神的護佑神禽。我們此刻已到九天之下。天庭其實是以九層浮空雲盾所承托,天東一萬二千裏屬地,便為青帝伏羲與九河神女華胥母神所治。天宮橫縱以天罡、地煞之數排列,華胥母神居於紫霄宮,我們這就前去!”九天玄女說道。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九天玄女便帶著莫暄翮四人直上九霄,到得九天之上,趙楠燭、扶侖、董嗣欽與莫暄翮皆感覺身子輕盈無比,腳下的浮雲如同棉花一般,朵朵潔白無比。但見眼前金光萬道虹霓翻滾,瑞氣蒸騰紫霧噴薄,一道巍峨碧沉、琉璃明晃的大門,上書“東宸門”三個大字。

邁入門內,浮雲之中仙島林立,赤龍耀日,丹鳳淩羽,很是一派祥瑞之象。雖著九天玄女,莫暄翮四人往正對東宸門的仙島飛去。那座仙島如同一座極峰,聳立天際,竟是一片青蔥之色。踏入島上,感覺一下踩到了實地之上,不再那麽輕飄飄的,就像從天上又墜入了凡間。

碧霧蒙蒙漫穀口,翠竹青青草色新。千年不謝的名花,萬載常綠的瑞草,流光閃閃的小道,還有澗泉、飛瀑、蒼鬆、翠柏,驚得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與董嗣欽不敢言語。九天玄女看出了他們的心思,便問道:“你們初次來天庭,此般情景,似像又回到人間?”

“是呢,玄女上仙,怪不得人常說人間仙境人間仙境的,原來仙境跟人間真很有些相像,不過呢,卻又是不同的一番味道。”董嗣欽搶著回答道。

聽董嗣欽的話,莫暄翮噗呲一笑,問他:“那大蝦,你再說說,是怎麽個不同的味道?難不成你還用鼻子聞得出來不成?”

董嗣欽雙手叉腰,又刮骨鼻子,大搖大擺地回答:“我說莫女俠,枉你那麽聰明,這都不知道。很簡單唄,味道不同就在於天上住的都是神仙,地上住的是凡人,這神仙齊聚的味道跟凡人齊聚的味道肯定是不同的,還用問麽?”

“額,大蝦沒事又逗大家玩呢”,趙楠燭和扶侖相視一笑。

九天玄女嘴角淺笑,也被董嗣欽的無厘頭而逗樂了。順著山中小徑,攀循而上,見到不少深穿各色絳紗衣的年輕而又美麗萬端的仙子,玲瓏豔光,令趙楠燭、扶侖、董嗣欽這三位凡塵男子不敢直視,莫暄翮都不禁憑生一股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敬慕之心。

到得峰頂,九天玄女告訴他們,攀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梯,就可到紫霄宮了。往上一望,看不到盡頭的天梯直立而下,莫暄翮緊跟著九天玄女,往上登去。她的心裏,升起一個信念,“是不是可以見到母親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梯步天梯之上,是清致莊麗的紫霄宮大門,見得九天玄女回來,一位身穿雪白色絳紗衣、身形十分苗條的少女出來迎上前,說道:“玄女上神,天尊知你引四靈前來,說是讓你帶他們到未境,她在那裏等候!”

九天玄女點點頭,帶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嗣欽往大門右側走去。聽那仙子的話,莫暄翮四人心裏莫不犯起嘀咕:她言下之意,我們是四靈?

不敢作多想,跟隨九天玄女來到未境,其實是離紫霄宮不遠的一個碧池,池不算特別大,其中雲氣氤氳,彩鳳鳴舞,姿容絕美的牡丹蘭君迎上前來,欠身一揖,引幾人前行。在碧池盡頭,一位華服鳳冠、雍容明豔的神仙正彈奏著鳳弦琴,莫暄翮認出她便是曾經在雷澤異象中被帶走後迷糊中見到的華胥母神,更令她激動到嗓子眼的是,站在華胥母神身旁聽琴的,竟真的是她日思夜念,千辛萬苦從兩千多年後的南越國來尋的母親媯粼!

“母親,我可終於見到你了!”莫暄翮再也忍不住清淚汩汩,奔上前去撲進母親懷裏,一向剛強過人的她痛痛快快地哭了個夠,“你知道嗎,母親,我找你可找得好苦……”媯粼也緊緊抱住自己的女兒,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任許久許久的牽掛與思念之情宣泄而盡。

媯粼替莫暄翮擦拭眼角的淚痕後,言道:“翮兒,來,快拜見天尊!”莫暄翮頓暗暗責怪自己見到母親太過於情慟,忘卻禮數,不覺羞赧,立即向華胥天尊行禮。

知母女相見情深難抑,端坐鳳弦琴畔的華胥母神不以為意,微笑著道:“不必拘禮,我本也是一位母親,怎會不解人世之情。暄翮,上次召你曾對你說過,天命自有安排。”

莫暄翮一時感慨萬分,請求華胥母神道:“感謝天尊成全小女一片事孝之心。那天尊可允我帶母親回家了?”

華胥母神未先作答,而是看了下九天玄女,再對莫暄翮搖了搖頭,“時機未到。你們千辛萬苦而來,難道不曾想做些事情?”

“……”莫暄翮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天命有道,道之有常。話雖如此,然亙古便也有曆劫之說,暄翮,我令九天玄女遣座下牡丹蘭君前往兩千多年後的南越度你而來,自然是有用意的。你與趙楠燭、扶侖、董嗣欽行匡扶之任,難道要半途而廢?”華胥母神很平靜地掃視了四人。

趙楠燭與扶侖、董嗣欽立馬欠身道:“吾等全憑天尊吩咐!”莫暄翮也終於回過神來,知一切有定,遂低眉聆教。

九天玄女與牡丹蘭君、媯粼侍立於華胥母神身邊,天尊看著眼前的四人,道:“以媯粼引你們前來,實則是召你們重返這裏,渡你們此生必經的劫數。可還記得你們在鬼攀岩途中所遇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意象?”

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嗣欽皆點點頭,但順道一模龍角、虎須、雀羽、可自己變換大小的翎飛梭,它們已經閃閃發光,華胥母神動動纖指,那縷縷光芒霎時進入四人體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們通過了考驗,所獲之物寶已化作靈力與你們融為了一體,將大為助益你們的法力增長。到此,你們應已明白幾分,莫暄翮為青龍托體,趙楠燭為白虎托體,扶侖為朱雀托體,董嗣欽為玄武托體。四方之靈,鎮守東西南北各方,東宮蒼龍所屬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南宮朱雀所屬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西宮白虎所屬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北宮玄武所屬鬥、牛、女、虛、危、室、壁七宿。

如今需要你們做的,也是你們正在做的,你們所做之事,不微小,但也許會無名無分終不過煙塵,也正如此,才為應度之劫。我的話,不知你們可內心真正明白?”華胥母神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