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將軍真乃我幽州飛將也!”

手持信報,柯撫滿臉讚賞之情,接著他看向那回頭望來的張誠,就道:

“允誠實在多慮了!你看徐將軍需要援軍麽?陣斬賊王,殺敵三萬有餘,別說不派援軍了,就是再給他少些兵馬隻怕都夠了……”

聽聞此話張誠沉默,此刻他既是大喜,又對上官感到了深深的鄙夷。

瞧見此幕柯撫毫不在意,直言道:

“此等上將,留在小小的北平郡裏未免太過可惜,州裏正缺能戰之將,不知允誠可否顧全大局,忍痛割愛呢?”

“不能。”

也沒有給柯撫半點麵子,張誠斷然搖頭。這種要求,於公於私他都不可能答應。

徐銳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愛將,豈能憑柯撫一句話就拱手相讓?再者州裏汙濁不堪,將徐銳放到那種環境下,對其本身也未必是件好事。

大局大局?何處是大局,何處是小局?隻要是能造福百姓,州裏和郡裏又有什麽分別?

“允誠,你這是何意?”

想過張誠會拒絕,柯撫卻沒想到對方拒絕的如此生硬,如此斬釘截鐵,真是半點不給他這個州牧麵子!

“此番大捷,自當上奏朝廷,朝廷怎樣安排,那就怎樣去行事。”

輕輕搖頭,張誠的態度很是堅定。

柯撫見狀氣急,卻也是無可奈何。

張誠的家族在京都有很大的背景,張家在朝堂上擁有不小的話語權,縱使自己強行施展能量,確實能夠壓住張家把徐銳要來,但這值得麽?

作為堂堂一州長官,柯撫在京都自然也有深厚的人脈。隻是並非親族,要人辦事自然也要付出,徐銳是很不錯,可人才常有,強行要過來對方也未必就與自己齊心。於此付出巨大……

當真是劃不著。

一時心緒複雜,柯撫沉吟幾息,終是搖頭歎息道:“望你還是不要埋沒人才,郡裏又豈可能比得過州裏?”

“且罷,不過此番大勝,不僅朝廷要賞,我州裏也要賞!”

“徐將歸來後,先讓他來州裏接受犒賞吧!”

“好。”

聽聞此話張誠頷首。

都是封疆大吏,莫管甚麽脾性如何,誰心裏又會沒點算計?

就是剛直如張誠,也是料想到了柯撫的算盤,什麽來州裏接受犒賞,不過是想借機拉攏罷了!隻不過這種做法符合規矩,他也沒有代徐銳拒絕的理由,再者張誠倒有這個自信。

自己的心腹愛將徐銳,不可能會被如此輕易的拉攏而去!

“若無它事,下官告退!”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不用再拉援軍,張誠當即拂袖離去。

看到這,本還想客套幾句的柯撫也是瞬間臉色陰沉。他怒哼一聲,卻還是無可奈何,隻得狠狠一腳踹翻桌案,聊解心中憤懣。

狗屁張誠!一個全靠家族顯赫的二世祖,居然還跟他裝起來了!

一屁股坐在楠木大椅上,柯撫大口呼吸著,隻感到世道不公。

沒有人生來就愛滿腹算計,若他也有個好家世,大可如張誠這般灑脫,看誰不爽無論身份直接拂袖而去。

但他沒有。

聽說張誠是以文采出眾,從而由布衣之身被破格招募入相府,出仕為佐官半年後,便被安排到這北平地方擔任郡守……嗬嗬,想當初自己先為邊軍一小卒,腦袋別褲腰帶上搏殺數載,這才轉任地方一個小小縣軍都頭!

張誠半年就走完的路,他足足走了近二十年!

若不是毫無底線、耍盡各種伎倆,隻怕他現在都還隻是個最低級的縣城小都頭。跟他裝清高,真是笑死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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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東,華表城。

郡守府中燈燭輝煌,一個個技藝精湛的樂師正在演奏佳曲。

康健坐在主位上,對上座之首的徐銳不吝讚詞。

“將軍真是神勇,一戰定乾坤啊!此番賊王慘死,近萬高麗精銳折在我遼東,自此,我遼東起碼將迎來數十年的安寧啊!本官在此替我遼東百姓謝過將軍了!將軍神武,冠絕天下!”

郡守舉杯,一眾佐吏及各處趕來的縣令們也紛紛跟著舉起杯盞,就朝徐銳傾盡讚美之詞。

然而徐銳卻是麵不改色,稍稍抬了抬手中的酒樽,就算回應了。

他如今也是一方參將校尉,大可不必對外郡官吏賠笑臉。

再者,他對這些屍位素餐的廢物官僚,也沒什麽好感。

此番剿賊,遼東地方就跟透明無異,從始至終都沒有搭把手,地方軍就龜縮在本城駐地。唯一給予的支持,就是郡守礙於麵子贈予了他一百把勁弩。除此之外,遼東再無任何幫助。

這種情況下,自己露個笑臉,那都是平白跌份。

“諸位也不要高興的太早,遼東這邊關,敵人可不隻有東邊的高麗,沒了高麗,北邊的胡虜一樣會來犯境。”

“誒,胡虜看不上我遼東。”

麵露苦笑,康健道:“遼東本是富庶地,奈何近百年來累遭戰火摧殘,已是破爛不堪,要搶也沒什麽可搶的了。”

“就我們這點殘磚爛瓦,也就隻有更為不堪的高麗賊看得上,胡虜雖殘暴但每次犯境都是求利,侵襲我遼東,帶來的收益最多隻能抵得上其出軍消耗,自然就犯不著走這麽一遭了。”

聽聞此話徐銳搖頭。

民間是沒什麽搶的了,但你們這些貪官汙吏還不是富得流油?

胡虜可不比高麗賊,他們是會攻城的,倘若哪段時日,幽西富庶地打不進去,遼東這些近乎不設防的地區,自然也就將變為胡虜的目標。

不過毫無交情,徐銳也不可能交淺言深,他隻是吃飯飲酒,沒有多言。

而看到這,康健自然知道這位驍將心中還憋著怨氣。這很正常,將心比心,若是把他換成徐銳,肯定也不會給遼東地方好臉色。

沉吟幾息,這位郡守賠著笑,舉杯道:“我知將軍心中憤懣,此戰我遼東地方確實對不起將軍,在此本郡向您賠罪了。”

“但本官實話實說,實際上也並非是我們想要袖手旁觀,實在是有難言之隱,實在是無可奈何啊!”

言至於此,康健歎息一聲,就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雖說很是厭惡這幫毫無作為的地方官,但康健畢竟是郡守,級別擺在這了。堂堂一個封疆大吏給自己敬酒賠罪,徐銳自然也不好托大。再者他此番受邀赴宴,自身目的也就是在率部離開前,盡量再多撈些好處……

一時深吸一口氣,徐銳舉起酒盞,也向康健敬了一杯。

接著他端正心態,道:

“噢?難言之隱?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