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司焰想做什麽顯而易見。
這句話已經讓寧汐臉紅心跳。
她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故意逗她,隻是這一次,她不想讓自己落於下風。
寧汐的手先搭上了紀司焰的後背,美甲尖隔著衣服布料在他的皮膚上輕輕劃過。
紀司焰眼神動了動。
如果剛剛是故意的嘲弄,那此時此刻的情動必定是真的。
車廂內氣氛快速升溫。
即便寧汐想要掌握主動權,還是敗於力量的懸殊之下。
最後意亂情迷的是她,險些失控的也是她。
關鍵時刻,紀司焰突然停下來,聲音微微沙啞,“現在恐怕不行。”
戛然而止真令人難受,寧汐不解地抬頭。
他的手撐著她的後腦勺,輕笑,“你停車的技術太高超,三分之一的車身懸在山崖外,萬一待會兒太激烈,車輪滑下去,難不成你真想和我一起墜落山崖嗎?”
換了個更低的語氣,他幾乎貼著寧汐的耳朵,“一般這種情況,你們記者會怎麽報道,野外尋求刺激造成意外?還是——”
最後兩個字帶著盈盈笑意,緩緩而出,“殉情?”
寧汐的身體跟著這兩個字的字音抖了抖,早已是呼吸不勻。
她也說不清此刻的心跳加速是來源於恐懼,又或者是——
一陣劇烈的手機鈴聲響起,又一次拯救了胡思亂想到不知所措的寧汐。
隻是剛剛經曆過山路飆車洗禮的車子,內飾早已東倒西歪亂七八糟,她的手機也從包裏掉了出來。
現在光聽到鈴聲響,卻不知道手機掉在了哪裏。
寧汐扭了下身子,“你壓著我的腿了,起來,我要接電話。”
紀司焰沒有動,反而更重地往下壓了壓,“我幫你。”
這三個字明擺著有更深的含義,也不知道他指的是拿手機,還是別的什麽事。
反正寧汐心裏漲漲的非常不爽。
剛剛換到駕駛座上來自己飆車,就是想拿回今晚的掌控權,怎麽一來二去,還是被紀司焰牽著走。
或許沒有心的人才能更灑脫無畏,紀司焰就是那樣的人。
相較起來,寧汐還是太天真了點。
手機從副駕駛座的座椅下被撿起來,在鈴聲結束的最後一秒,總算到了寧汐手裏。
“請問是陳秀梅的家屬嗎?”
對方的聲音有些急。
一聽到這個名字,寧汐緊張地捏緊了手機,“是,我是她孫女。”
“陳秀梅今晚突然發病,狀況不太好,已經進了手術室,現在急需家屬的簽字,後續的治療方案也要和家屬商量,您現在方不方便過來一趟。”
寧汐眼前一黑,用盡全力才讓自己冷靜,“好,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她扭頭詢問紀司焰時,眼眶已經微微泛紅,“奶奶病情惡化,我現在要馬上去醫院,能不能借你的車過去?”
從山上下去再趕到醫院還有很長一段路,這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能靠著這輛車。
“我來開。”
紀司焰換了位置,回到駕駛座上,重新發動車子,很快便駛離了山頂,回到那座燈火輝煌流光溢彩的城市。
再從市中心穿過,來到醫院大樓下,被黑夜籠罩著的醫院處處透出一股悲涼。
短短一個小時內經曆了三個不同的世界,給寧汐帶來的心理衝擊太大,可她沒空傷春悲秋,一心隻惦記著奶奶的病情,不等車子停穩,立馬開門下車上了樓。
奶奶已經被送進手術室,寧汐沒能再見她的麵,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手術室的燈便亮了起來。
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臉埋在手心上,呼吸又重又急。
“既然已經進了手術室,就要對醫生完全信任,胡思亂想沒有用。”
紀司焰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上來的,在寧汐身邊坐下,緩緩說出這一句。
寧汐沒有起身,搖了搖頭,擋住臉發出的聲音悶悶的,依舊聽得出她的擔憂和慌亂,“上周來看奶奶的時候她還好好的,都怪我這幾天隻忙著工作,沒有來陪她,是我太自私了。”
和生了重病的老人相處的時間本就是過一天少一天,寧汐很清楚這一點,以前是不願意麵對,現在是不得不麵對。
“你一個人照顧奶奶本就不容易,不要把所有事攬到自己身上,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紀司焰語氣淡淡的安慰。
寧汐突然扭頭看他,發紅的眼裏露出警惕,“你怎麽知道我是一個人照顧奶奶,調查過我?”
紀司焰眉心動了動,都這樣了,她還能腦子清醒地分析出自己被調查了,這女人比想象的聰明得多,也堅韌得多。
“我當然不會睡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紀司焰直接承認。
第一次是陰差陽錯的失控,之後的幾次,當然是在他有把握不會鬧出更大的麻煩後才有的親密。
他承認得幹脆,寧汐自嘲地笑了一下,沒有深究。
要把一段一時興起的荒唐變成長久的各取所需,自然要把對方調查清楚。
紀司焰有這個能力,為什麽不做呢。
反倒因為這樣,寧汐知道自己在他麵前早已經是一個透明人,沒什麽好隱瞞的,可以更加輕鬆地把他當做傾訴的出口。
她緩緩開口,“寧東娶了小妾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找各種借口想把奶奶趕出家門,想讓我去死,寧明東出生後更是變本加厲,我和奶奶在寧家的日子過得艱難,但奶奶給了我百分百的愛,如果沒有她的庇護,我可能早就死了。”
說著,寧汐閉上了眼睛,新的經曆和舊的思緒在腦袋裏瘋狂蔓延。
“在這世上,我隻有奶奶一個親人了,我發誓要努力賺錢,唯一的目的,就是帶著她一起,和寧家徹底斷絕關係。”
紀司焰可以調查寧家的事,卻調查不了寧汐的心。
他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瘦瘦小小的身體上,扛著多麽重大的壓力。
“讓你見笑了,聽我抱怨這些,”寧汐吸了口氣,坐直身體,扭頭看紀司焰的時候,擠出個笑容,“耽誤你時間送我來醫院,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或許是還不清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這看著就好。”
紀司焰沒有要走的意思,看著她,“還記得在山上說過的話嗎,除了生死,別的都是小事。”
寧汐眼神和他相交的瞬間,心口像是被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