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寧汐和紀司焰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好像也在遵循這一真理。

次日一早,兩人差不多同時醒來,洗漱換衣服,所有舉動和在別墅裏當“室友”時無異。

兩人默契地對昨晚的事閉口不提。

這個小小的插曲放在人生長河中,根本算不上什麽。

經曆了這些年的磨難,其實寧汐早已經看開了很多。

一切準備就緒,寧汐站在客廳沙發前問,“今天什麽安排,需要我做什麽嗎?”

語氣平靜,臉上更是沒什麽表情。

當她自洽到一定程度,任何外力都動搖不得。

紀司焰最怕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寧汐。

要有軟肋才能被拿捏被利用,堅硬的盔甲穿在身上,紀司焰也無所適從。

“樓下有自助餐廳,你想吃什麽?”

紀司焰拋回去一個問題。

“都行。”

“那先下去看看吧,去餐廳等虞桑過來。”

他倆一起來的園區,又住在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什麽關係。

園區裏的一些員工認識紀司焰,遇見時點頭打招呼,順帶著對寧汐也畢恭畢敬,完全是對待“嫂子”的態度。

聯想到昨晚的事,寧汐莫名煩躁。

紀司焰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好心解釋,“你第一次來,他們不認識自然隻能按猜測行事,等你這次的采訪見報,以後成為園區的恩人,他們對你的態度也會有變化。”

“我不在乎他們對我的態度怎麽樣,”寧汐輕蔑一哼,“隻是覺得他們這種看到一個女人和男人同時出現,就理所應當認為女人是男人附屬品的思想挺可笑的。”

說完,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刻板印象。

寧汐身上的倔,比紀司焰想象的更甚。

他意味不明地笑著,半真半假地說,“或許他們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刻板印象,其實我也想感受一下被當做女人的‘附屬品’是什麽感覺,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

目光定在寧汐身上,向她討要著所謂的機會。

寧汐的目光反擊回去,“我可以理解成這是你的道歉嗎?”

紀司焰聳聳肩,“聰明是好事,但是太聰明,是會自尋煩惱的。”

“那也比糊裏糊塗一輩子強。”

兩人的表情和姿態分明自在又淡定,可這言語裏卻盡是針鋒相對的味道。

路過的人看不出,還以為隻是男女之間獨特的調情方式。

正當氣氛僵持不下,沒人先低頭時,紀司焰接到個電話。

以往他接的電話都是商業機密,得到隔牆沒有耳的地方才能放心對話。

可今天他沒動,就站在寧汐麵前。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紀司焰微微抬眼,瞟了寧汐一下,片刻後又移開。

“好,那就按你們的計劃,這段時間就不用送花去報社了,先結算吧,發票開好之後,我會按時把錢打給你們。”

語氣稀鬆平常地像在說生活中一件無比自然的事。

寧汐卻聽得一愣,沒等紀司焰完全掛斷電話,著急著搶先開了口,“你剛剛說什麽?送花去報社?這段時間報社裏那些每天都換的花是你送去的?”

紀司焰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而是說了句,“那些花出自棠梨花圃,都是自己培育的品種,是給錢都買不到的,可惜這段時間暴雨肆虐,花圃好多花都受了災,需要再養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報社隻能將就一下了。”

寧汐聽得雲裏霧裏,她記得送花和處理內網郵件的事發生在同一天。

如果花是紀司焰送的,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和張總的緋聞也是他擺平的?

疑惑許久的問題有了答案,本該是件高興的事,可寧汐怎麽感受不到半點欣喜?

有種被人故意欺騙的感覺,就像是罩在了透明的玻璃罩裏,看似洞察一切,其實半點真實的聲音都聽不到。

“你是故意的幫我的?”寧汐問,“如果不想讓我知道,現在又為什麽要當著我的麵打這通電話?”

她搞不懂紀司焰的行事作風,但在一定程度上還是能猜到他的心思。

如果他想隱瞞,那寧汐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現在知道了,便是故意透露。

本以為不會從紀司焰口中得到答案,沒想到他輕飄飄扔過來一句,“做好事不留名也就罷了,要是被人搶了功勞,那我就不能當睜眼瞎。”

他看向寧汐的時候眉峰挑了挑,“你是不是對鍾齊感激涕零,預備著以身相許了?”

“你別侮辱人!”寧汐虛張聲勢地瞪他。

她確實以為是鍾齊幫的忙,也確實充滿了感激,欠人人情不是件爽快的事,今天得知真相,她著實鬆了口氣。

可這口氣隻鬆了不到半分鍾,心口緊接著又提了起來。

如果是紀司焰做的,那自己的人情豈不是欠到了他的頭上?

嘖……

還不如欠著鍾齊呢,欠紀司焰似乎更難還。

她不知道能給他什麽。

正僵持著,虞桑到了。

看得出她平日裏不會到園區的餐廳來,那些員工見了她跟老鼠見到貓似的,連招呼都不敢打,夾著尾巴跑得巨快。

“怎麽樣,紀總,住得還習慣嗎?”虞桑徑直朝紀司焰走過來,還算客氣地問。

昨天聊得並不愉快,今天得算是新的開始。

紀司焰淡聲回應,“挺好的,園區的酒店設施勝過五星級,沒什麽不習慣的。”

“那就好,那今天帶紀總去研發基地看看?”

“可以,聽虞總的安排就是。”

紀司焰始終不卑不亢,和虞桑表麵看起來相處和諧,其實兩人每個字都是一種暗暗的對抗。

虞桑走在前邊帶頭,紀司焰和寧汐跟在後邊。

“研發基地就是虞桑最具競爭力的地方,那裏全是她培養的得意員工,各個都是頂尖的研發人才。”紀司焰邊走邊壓著嗓子向寧汐解釋。

更像是說給自己聽,提醒自己,認清現實不能輕敵。

“那你準備用什麽和她對抗?”寧汐問。

紀司焰搖搖頭,回答得無比坦然,“沒有。”

如果虞桑咬定了要分股而非合作,紀司焰的核心人才又比不過,他確實沒想到什麽好的辦法。

能屈能伸,勇於承認不足,才是負責任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