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別鬧!
一日複一日,冬去春又來。
正值煙花三月,金陵春光大好,連帶深深宮廷中也布上幾分燦爛。可惜這樣明媚的日子硬生生被一紙離宮出走的書信破壞殆盡。
西宮內,宮女太監齊齊跪了一地,被太後涼颼颼一掃,個個低頭縮肩,生怕自己會被太後關注到。
許是怒極,太後的身體有些輕顫,抖動著嘴唇說不出話來。良久,她長長歎氣,整個人頓時萎頓下去,聲音中帶著難掩的失望和酸楚,“真是兒大不由娘,翅膀硬了,哀家的話再不頂作用了,一個個的都來氣煞人,直盼著哀家兩眼一閉再不管事才好!”
容華得到消息趕過來剛好聽見這話,心下一凜,正色道:“母後少說氣話,兒臣可盼著你長命百歲呢!”
太後轉身仔細瞧著他,神色平靜,心裏卻痛極,那廋骨嶙峋的身形和日趨突兀的腮頰,無不在提醒著她這個人過的不快樂。一時間,她迷茫不已,符雲想真有那麽好?一個為他消得人憔悴,幾度命在旦夕;一個為他離家出走,隻為了去看一眼他的身死之地。
說不清是什麽感受,失望有,心傷有,嫉妒也有。揮揮手,疲倦而沉重道:“你們眼裏還有哀家這個母後嗎?”
容華張張嘴,卻被太後搶白:“派人出去找找玉兒,找到了她若不願回來就跟著保護吧。”往前走了兩步,一頓,又道:“你們心裏如果真有哀家,就好好保重自己,讓哀家少操些心!”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容華心裏有些發堵,太後的神態舉止雖一如既往的端莊優雅,但若仔細看,還是能發現動作間的老態。
回昭陽殿的路上,容華恍恍惚惚想到,自己是不是忽視母後太久了?又想起皇妹離宮出走一事,不由皺緊了眉頭,在他的印象裏,皇妹隻是驕縱任性了些,卻絕不會做出這樣膽大妄為的事,現在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是為哪般?腦海中隱隱有個念頭浮現,又被他強行壓製下去,心底泛起層層冷意,哀涼哀涼地,剛才那一瞬,好像有什麽令他悲痛的神情一晃而過。
如今的朝堂,雖算不得一片清明和諧,但至少表麵上,大家都笑臉相迎,氣氛融洽。容華若想頒布於民有利的新政,也再不會遇到像以前那樣的阻力,相反地在幾方合作之下,施行的速度極快,也算造福於百姓了。
時光如梭,又是半年過去。任花開花謝,葉生葉落,皇宮裏始終如一潭死水般,寂靜無波。就連春時玉公主出走那樣的大事也隨著尋找的侍衛帶回的一封泣淚書信而沒了下文,誰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總之太後下了嚴旨,皇室裏再無玉公主一人。此後,太後便開始了深居簡出的生活,整日整日的在殿內誦佛念經,仿佛一個脫離塵俗的方外之人。
而容華則一心撲在朝政上,日以繼夜,勤勤勉勉,整個大周朝愈發蒸蒸日上。
隻有蘇顏紫相對而言比較正常,帶著兩個小皇子的同時還勞心勞力的管理著宮中瑣事,偶爾也會親自送些補品給容華,關心切切。
這樣平靜無波的生活於宮廷而言本是百年難得一見,但在元寶看來,卻多是憂心和不安。尤其前段時間的某個半夜,陛下自睡夢驚醒之後,他就覺得有什麽不同了,在忙碌的政事之餘大多時候都在發呆,更甚者有幾次早朝,大臣還在下麵討論政事,陛下卻盯著殿內的某一處發起呆來,他順著那目光望過去,見是錦王爺的位置。他還忍不住嘀咕,錦王爺沒什麽不妥之處呀,陛下為何那般專注的瞧他?直到下朝後他才恍然想起,錦王爺所站的位置不就是以前符將軍所站的位置嗎?
當下,元寶心裏一凜,看來陛下已經認清符將軍不在了的這個事實。不過,隨後他又輕輕鬆了口氣,暗想認清了也好,總不能一直活在想象裏。而且他隱隱覺得,陛下對符將軍的情意太過了些,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徹底放輕鬆,就被容華的一道召符雲想回朝的聖旨嚇得險些背過氣去,之後幾日,這種狀況愈漸加劇,甚至達到了每日一道聖旨的地步,幸而都被元寶悄悄截了下來,若是傳了出去,指不定會在朝中掀起什麽風浪。但漸漸地他發現,陛下發呆的時辰越來越久,精神也越來越頹靡,本就削瘦的身形愈發單薄,仿佛風一吹就會消失了一般。
焦急無奈之下,元寶隻好去稟告太後,讓她老人家拿主意。不想途中遇到往東宮而來的蘇顏紫,見他憂心忡忡便盤問一番,元寶想著皇後娘娘雖不見得多招陛下喜歡,但好歹也是一宮之主,何況還是符將軍的義妹,說不定真能有辦法也未嚐可知。於是就如實相告了。最後,蘇顏紫隻告訴他三日後給他答複。
今夜的月色清亮異常,靜幽幽的灑了一地,元寶抬頭看看書房內明亮的燭火,想起天黑時皇後娘娘派人來傳的話,說她在昭陽殿內準備了一份針對陛下目前的症狀的禮物,讓他勸陛下今夜早些休息。元寶不知道是什麽禮物,但隻要為了陛下好,他都願意去相信,踟躕一番,再次進入書房。
“陛下,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容華頭也未抬,隻不耐的皺皺眉。
見狀,元寶試著又道:“陛下,要不小的把您未看完的折子搬到昭陽殿,陛下在那裏看吧,這禦書房太冷了些!”
容華依舊未動,就在元寶歎氣準備退下去時,他放下禦筆站了起來,也不發話直接朝外麵走去。元寶一愣,馬上會意過來,喜滋滋的跑過去抱上折子跟在容華的後麵。
到了昭陽殿,元寶放下奏折後在殿內一陣左顧右盼,見除了燃著一支熏香外並沒什麽不同,心裏不由疑惑,難道皇後娘娘遲遲不見陛下歸來把禮物拿走了?但疑惑歸疑惑,倒也不敢放肆地四處查看,隻躬著身慢慢退了出去,順便掩上半扇殿門。
容華翻著手上奏折,神情認真而嚴肅,旁邊的熏香徐徐燒著,空氣中似乎散發出一股甜膩的味道,隱隱的,好像還有輕微的喘息聲傳來。容華蹙了下眉,在殿內環視一圈,適時,那聲音再次響起,嗚嗚咽咽地,像小動物的呻吟。容華扯了扯胸前的衣襟,身體莫名地有些燥熱,他循著聲音朝內殿走去,然後在明黃帳幔垂下的床榻前站定。
那聲音是從裏麵發出來的,容華一動不動,不知在想著什麽,眸子裏有火光跳躍,忽明忽暗,倒影重重。
半晌,他伸出一隻手緩緩拉開帳幔,隻見一片明黃色中,一個白衣少年被綁著雙手和雙腳,弓著身子靜靜躺在上麵,嘴裏塞著布團,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精致的五官潮紅一片,見到他也沒太大反應,漆黑的眸子隻輕輕睜了睜,便又閉上,臉上有薄汗滲出,表情很奇怪,似痛苦,又似歡愉,薄薄的唇瓣粉紅透亮,看上去極其誘人。
容華腦子裏一轟,空茫茫的,身體裏的血液瞬間便沸騰起來,慢慢地集中於下身的某一處。不禁上前扶起少年,解掉綁著他雙手的繩索,少年得了自由,雙臂猶如蛇一般纏上容華的頸子,布團早在行動間掉了出來,口中發出輕輕低吟,滾燙的嘴唇來回在容華耳畔掃**。容華身體一顫,胸口仿佛有一把無名之火熊熊燃燒著,他雙手一使勁,少年身上的衣衫便四下散開,露出贏弱而柔軟的身軀,容華似瘋了般大力揉捏著,到興奮處還不禁低喊:“雲想,雲想……”
話音剛一出口,他便像被人潑了盆冷水般倏地清醒過來,愣愣的呆怔半晌,直到少年的手撫上他的胸膛才回過神,看了眼臂彎裏衣衫淩亂的少年,他的身上還有被**過的紅痕,容華隻覺一股惡心從胸口升起,再忍不住雙手大力一甩,整個人騰地起身跑向殿外,然後便是一陣幹嘔。
好一會兒後,他才平複那股濁氣,嫌惡的扯掉身上的外袍,怒吼道:“元寶——”
元寶腳步匆匆進到殿內,看著容華盛滿怒氣的臉,有些摸不清狀況,“陛下?”
容華抬眼瞪著他,眸子裏紅通通的,仿若要吃人般,聲音淩厲而泛著寒意,好似是從地獄裏傳出來的。
“誰給你的膽子如此自作主張的?啊?還不把人給朕拎出去!”
元寶嚇得腿一軟,正想問什麽人,卻突然聽到內殿傳出的呻吟聲,他一愣,上前幾步往裏瞧去,頓時,僵立在地,腳下冒出一股又一股的涼意,隱隱有個聲音在心底叫嚷:完了完了,這下被皇後娘娘害慘了。那樣的情況他要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絕對是一傻子。
連忙急走幾步把那少年從榻上拽下來,再招呼著人來弄了出去,這才跪倒容華跟前一個勁地磕頭:“小的罪該萬死,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容華到底沒氣糊塗,知道這事元寶沒那膽子去做的,厲聲道:“說,誰讓你這麽做的?”
元寶愣住,臉上糾結不已,最後還是說出了蘇顏紫送禮物一事。
“請、皇、後!”容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可見他此時有多憤怒。
元寶跪在一旁縮了縮肩,生怕容華的怒火會波及到他。
不過須臾,蘇顏紫就款款而來,還不待她行禮就聽容華冰冷徹骨的聲音披頭砸來:“你想做什麽?”
蘇顏紫一顫,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事時,才緩緩笑開,眼中卻無一絲笑意,
“陛下不是喜歡男人嗎,臣妾不過成全您而已,有什麽不對?”平靜的嗓音帶著顫抖,還有濃濃的悲憤和嫉恨。
容華一聽,臉上頓時血色全無,整個人也忍不住倒退幾步,站定後目光似冰渣子一般射向蘇顏紫,“誰告訴你的?”
蘇顏紫有些害怕,卻倔強的回視著容華,“難道臣妾說的不對嗎?那義兄算什麽?”
容華僵硬著身體,雙眸眨也不眨,殿內的空氣似凝固了一般,壓得人胸口悶痛。良久,他垂下雙肩,沉聲道:
“朕不愛男人,隻不過朕愛的那個人恰好是個男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