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甄珍懷孕兩個多月,寶寶在她肚子裏長的不是十分健康,胎有點弱,甄珍和吳冕都小心照顧著,甚至連下班都是吳冕來接了。

吳冕父母和甄珍父母都給她送過一些孕婦要吃的東西,也勤打電話關照。甄珍其實有點別扭,但畢竟是長輩好心,甄珍也就受著。她想起自己跟吳冕說他這顆白菜被她拱了,然後低頭捏捏自己的小肚子,她本來就不瘦,現在一懷孕更開始胖了,越發朝著拱白菜的方向發展了。

很快就到了這學期結束,甄珍帶的是初三,跟高三比壓力沒那麽大,但也不算小。她忙得緊,顧不上糾結蘇知願的事。更何況因為懷孕,吳冕也很少出去應酬,幾乎每晚都陪著她。甄珍危機感很弱,一心想著孩子中考,也就沒再想那些。

她妊娠反應嚴重,食欲也很差,聞不了一點油腥,但為了孩子們順利考試,一直沒請假,為了不在課上突然孕吐,又為了保證營養,甄珍那段時間會帶很多水果去學校。

中考結束後,甄珍鬆了口氣,這時候她的肚子已經有一點點顯懷,帶的這屆學生給她唱歌送行,甄珍還是一如既往的感動到掉眼淚,又開心又難過。她帶著成就感回到辦公室,沒想到猝不及防的接到了蘇知願的電話。

甄珍情緒本來很好,雖然是陌生電話,她以為是誰的家長,接電話時聲音輕快,但電話那邊的輕笑讓甄珍心裏突的一跳。

蘇知願的聲音不緊不慢:“甄小姐,上次匆匆見麵,這次我再約你一次,不知道你是否能賞光?”

想跟吳冕瞞天過海並不是件容易事。

甄珍平時沒什麽應酬,作息非常規律,也沒什麽放鬆的活動,所以日常三點一線,吳冕對她的行程一貫了若指掌。今天沒有晚自習,也不會有什麽聚會,甄珍想跟吳冕說自己不回家吃飯,吳冕一定會盤問她。換以前不會問這麽緊,但現在不一樣了,畢竟她懷了孕。

甄珍為此,特意跟林雲沐通了氣,串好口供才跟吳冕報備。吳冕聽到她今晚不回家吃,果然很意外,問她跟誰,去哪吃,甄珍也一一答了,吳冕歎氣,倒也沒說什麽,隻囑咐她早點回來。他以為中考結束,甄珍跟林雲沐慶祝去了。

然後甄珍才去見蘇知願。

林雲沐知道她去見蘇知願時覺得簡直匪夷所思。這樣的事兒甄珍自然沒法跟父母說,林雲沐是甄珍唯一傾訴的人,甄珍知道多少,就跟林雲沐說了多少。所以林雲沐覺得這事兒不靠譜,至少對甄珍來說沒一點好處。她也不明白,甄珍平時那麽慫的一個人,這次為什麽堅持去見蘇知願。

甄珍也不知道為什麽,但她很久之前就有預感,從醫院見麵那次起,她就覺得,蘇知願一定會單獨見她。

地點是蘇知願定的,甄珍隻來過一次,還是吳家聚會的時候來的。那時候她跟著吳冕,自己根本沒認路。現在自己來,到了蘇知願說的雅間,蘇知願早已在房間內等待。

特別詭異的是,甄珍進了房間第一句話說的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蘇知願笑了一下,是勾起一邊的嘴角做了一個笑的樣子:“沒關係,沒等多久。”

甄珍本來在落座,聞言看她一眼。

她有一種微妙的感覺,感覺蘇知願此時跟她說話的語氣,跟最初在醫院裏,有一點不同。

也是這一眼,讓甄珍發現,蘇知願也在盯著她,準確的說,是盯著她的肚子。

“聽吳冕說你懷孕了,恭喜啊。我定的是孕婦餐,你應該可以吃。”蘇知願微笑著說道,這次是真正的微笑,仿佛剛才隻是甄珍的幻覺。

甄珍點頭:“謝謝。”

蘇知願微笑著打量甄珍。

她也不說話,沒有顧忌的盯著甄珍看,直盯得甄珍萬分不自在,蘇知願還是不說話,隻是笑容更明顯了些。

直到甄珍問她怎麽了,蘇知願才收回目光。她笑著端起茶給甄珍倒上,輕聲說:“我跟吳冕在一起快八年,他一直很照顧我,我不想那麽快就生寶寶,又乳膠過敏,他不能戴套也不能讓我懷孕,每次隻好在外麵,這他也都容著我。”

蘇知願緩緩給她倒上水,聲音更輕。

蘇知願這話沒說完,甄珍就已經愣住了。

甄珍本人性格多少有些傳統保守,至少這樣的話她是不能在外人麵前說出來的。所以蘇知願的開場白讓甄珍完全接不上話。

好在蘇知願也沒想等她反應,她繼續泡茶,似乎在回憶中得到了惋惜和愉悅:“剛交往的時候,他的廚藝就很不錯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上大學以後才開始學著做飯的,就是因為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發現我胃不好。他說,那時候覺得得提前練習,等追到我的時候,就可以直接給我做好吃的飯了。”

說著,蘇知願緩緩放下茶壺:“他很用心,因為他,這些年我的胃病都被他養好了。”

甄珍雙手撐在膝蓋上,依然沉默。

她知道蘇知願就是說給她聽的,而且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蘇知願的話聽起來這麽直白,並不是因為她沒有手段,而是並沒有把她當做對手,應該是不屑於將她看作對手,所以才說得如此單刀直入。不需要試探和迂回,蘇知願相信,隻需要陳述,就可以擊潰她。

一瞬間,甄珍相信了蘇知願聰明如妖精,她不知道,蘇知願是在什麽時候找到她這個死穴的。

蘇知願還在不緊不慢的陳述,期間她很少看甄珍,隻回憶的望著杯子,偶爾給自己倒茶水,她很有把握,甄珍一直在聽。

“你知道我們是怎麽交往的嗎?大二的時候,我有一次生病,輸液打點滴,我的血管細,很難找到血管。那段時間我的老師安排給我一個實踐,他就來陪我,和醫生說,能不能教給他輸液,他來給我輸。很奇怪,自從他給我輸之後,從來沒有出錯過,每次都是一次就找到血管。後來我發現,他是用自己做實驗,他那時候穿長袖,因為他的手臂上都是實驗的留下的青紫的印。”

甄珍不說話,她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漸漸變涼。

“我問他是不是喜歡我,他說,不然呢,”說到這蘇知願笑了笑,看向甄珍,似乎在尋求認同,“是不是很有他的風格?”

甄珍繼續沉默,蘇知願也不在意。

“所以我們就交往了,他很優秀,我自然也很喜歡他。後來發現,確實也很合拍。我們分享了彼此很多的第一次,”說到這,蘇知願意味深長的看了甄珍一眼,“你能夠想象的情侶之間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我們一起完成的。”

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彼此的**,彼此的初戀,第一次赤誠熱烈的愛一個人,第一次毫無保留的愛一個人。

吳冕的這些,都是蘇知願。

“大學畢業的時候,他保研了,繼續留校,我也保研了,不過學校依然在北京,那時候我們已經規劃好未來,我是要回自己城市的,畢竟是一線城市,發展也好。他願意跟我一起到南方,跟我一起生活,他學的法學,也準備做一名律師。也是那一年,他帶我去見了他的父母和朋友。”

“他的家人很有和善,是不是,”蘇知願和氣的笑了笑,仿佛已經忘記了吳冕的父母已經是甄珍的公婆,閑話家常般說道,“我還記得阿姨最喜歡吃稻香村的點心,現在應該不敢吃那麽多了,以往每次回去都會給她買一些。叔叔最喜歡品茶,我也會從家裏給他寄碧螺春過去。吳聿去念大學,還是我跟吳冕送的。”

說到這,蘇知願笑了起來,她笑得無害,偏偏是這種無害讓甄珍更加坐立難安。如果甄珍是個局外人,聽到她回憶的這些,應該真的會覺得,她跟吳冕的感情讓人羨慕。

“再後來,他又去國外讀博,”說到這裏,蘇知願神采奕奕的神情終於有了些微的落寞,“我父母有點不同意,我為此抗爭了很久,但,那個時候我們還是衝動又年輕。”

蘇知願盯著茶杯**漾的水波,突然笑了笑。

“其實現在想想,當初我的堅持很無理取鬧,難為吳冕一直那樣縱容我。既然相愛,其實在哪裏都一樣,他去我所在的省份發展,我其實也可以來這裏。本來我們就應該是相互的。我在這裏住了這段時間,越來越喜歡這座城市了。”

說完,蘇知願終於舍得給甄珍一個眼神。

她等著甄珍震驚的那一刻。

甄珍反應很慢,她想了很久才反應過來蘇知願的意思。

蘇知願滿意的看著甄珍突變的神色,果然,跟她想的一樣。

“這兩年我一直想,其實當初我們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好,兩年帶給我的唯一感覺,就是我很幸運,我在校園裏就遇到了對的人,我跟吳冕相識於校園,有八年的感情,哪這兩年的差錯,無非是更驗證了這個事實而已。”

蘇知願看著甄珍。

其實蘇知願的表情一直控製得很好,似有若無的微笑,不至於將氣氛搞得劍拔弩張,但自始至終,都是微笑的蘇知願把控全場。不管是她的氣場,還是對吳冕這個人。

“甄小姐,我聽吳冕說過你,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更了解你的情況。”

“如果我說,我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甄小姐是否會覺得我一無是處呢?”

這一次,蘇知願一定要等著甄珍回答。

甄珍感覺很難堪。

她吸了口氣,幹澀的說道:“您繼續說就行。”

蘇知願笑了笑。

“大一的時候,我跟吳冕一起參加團建的時候,我就知道,吳冕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有的人就是這樣,他一出現,一站在那裏,就讓人信服,就讓人追隨,我想你應該看出來了,吳冕就是這樣的人。”

“這時候,一個能夠支持他事業輔助他的人陪伴他,就會讓他的所有付出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都這個年紀了,我想甄小姐,你一定能明白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甄珍不說話,她知道。

“所以甄小姐,你覺得,你是那個人嗎?”

甄珍依然不說話。

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