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從小,甄母就說她,很獨的一個人。

不是毒,是獨。甄母難得評價的這麽精辟。甄珍從小朋友不多,一兩個足以。和家裏同輩的兄弟姐妹也不算親熟。長大後很長時間裏,都沒有談戀愛的意願。

甄珍讀研時期和林雲沐成為朋友,後來遇到了很優秀的一個女孩,叫陸妍。

陸妍欣賞林雲沐,本來兩人是通過甄珍認識的,後來陸妍就傾向了林雲沐。

甄珍很受不了,那一陣心情不佳,林雲沐找她談心又買小禮物安慰她,讓她漸漸走出來。甄珍對林雲沐那麽好是有原因的,不是林雲沐的堅持,她可能又沒了一個朋友。

甄珍那時候覺得自己應該會單身一輩子,不想也不需要男朋友。但畢業時林雲沐說,甄珍,你特別需要談個戀愛。

“因為你需要一個疼你聽你傾訴和你站在一個戰線,讓你不再孤單的人。”

父母可能會不在你身邊,好友也可能會有自己的家庭,當你並不那麽堅強時,大概就需要男友或者丈夫這樣的生物了。

甄珍表示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其實是在掩蓋自己的恐慌,她恐慌自己會犯和當初麵對林雲沐時一樣的問題。

她那時候就明白,她需要的始終是偏愛。

讓我知道,我在你心裏是最重要的,第一位的,那種偏愛。

但她又沒有那個自信認為自己是值得偏愛的人。所以會退而求其次,覺得隻要你心裏有我就行了。我知道我在你心裏有一定位置就好了。林雲沐當初跟她談心,就是讓甄珍得到了這樣的安撫,她說我活到現在就有三個好友,你是其中一個。甄珍立刻被安撫了。

但愛情和友情不一樣,愛情就是需要偏愛的。

甄珍沒有自信,從不敢問吳冕的過往,那個屬於他和蘇知願的絢爛璀璨的八年,她不敢問。如今吳冕對蘇知願的感情,她也不敢問。她一直覺得,隻要如今你好好對我就行了,但當蘇知願再出現,吳冕卻讓她沒有了安全感。

明明有妻子,卻對另一個女人關懷備至,妻子不應該傷心嗎?

哪怕知道他們有八年感情,她還是傷心了。

你們更加默契的行為,讓我很難過。

甄珍趴在桌子上,腦海裏紛亂的出現想象中的畫麵,吳冕認真聽醫生說話,隻是他前麵坐著的女人是蘇知願,她埋在臂彎裏默默的流淚。

然後她聽到吳冕說:“我和她去醫院看了三次,都是在外麵等著她,不進門。”

甄珍趴著沒說話。

吳冕也不說了,甄珍隻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也不想看。她一直在默默的流淚,偶爾抽一下鼻子,吳冕也知道了她在哭。

他本來想扶她去休息,甄珍冷聲說你別動我。吳冕沒再動,又一陣細微聲響,他給她披上了一件衣服。

甄珍其實不怎麽舒服,胳膊枕得也很麻,但她就是不想動,她不想一抬頭就看到吳冕。

又安靜了一會,甄珍也不知道吳冕去幹什麽了,她竟然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她是被吳冕的聲音驚醒的。吳冕和她說:“我先回去了,你早點睡覺。”

聽到關門聲後,甄珍才抬起頭。

吳冕果然走了。但在她麵前的玻璃杯下,壓著一張紙。

甄珍這會已經酒醒了,她醒酒挺快,一般一個多小時就會酒醒。

她攤開紙條看,發現上麵寫著幾句話。

“給她做過兩次飯,一次煮的麵條,一次煮了粥。但我給她帶過飯,她有時候吃什麽會讓我給她買。我錯了。

那次從醫院遇見你後,沒再讓她坐過副駕。遇見你之前,她確實坐了。我錯了。

和她出去吃過兩次餐,一次是和吳聿一起,吳聿帶她來見我,一次是和她說不再幫忙,一次是前段時間她去加拿大告別。

分手以後換了所有共用的賬號密碼,刪了所有的圖片和信息,她登不上我的□□號,是騙你的。

從結婚到離婚這段時間,我上班從沒請過假。

你如果想知道過去的事,我可以告訴你。”

後麵還帶了一串□□號和密碼,備注:接受檢閱。

甄珍:“……”

她把紙放一邊兒:“什麽玩意兒。”

隨後幾天,吳冕沒再出現,但每天一日三餐還是端端正正的把飯盒掛到她家門把手上。甄珍也突然看開了,飯她就拿走了,人她反正是不見的。

反正他自己也會找上來。

甄珍覺得自己非常沒骨氣,明明下決心不再見這個人,結果還是糾纏不清。然而最初的焦躁不安逐漸淡去,她竟然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狀態。

甄珍對此覺得恐慌,卻又不知道和誰去傾訴她這無法被人理解的擔憂。離婚這件事她目前還隻和林雲沐說過,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她也不想昭告天下般的告訴所有認識的人。

而林雲沐如今有自己的家庭,哪能像以前單身那會隨時聽她傾訴。

至於她的父母,算了,很多年前就已經不能指望了。

她又變成了孤身一人。在享受了一人的安逸自由後,總有某個瞬間,心裏有一瞬間的憂愁失落。

大概也是因此漸漸適應了吳冕的存在。

吳冕自那次一周時間裏都沒再出現,倒是甄珍的母親給她發了個信息,是祝她生日快樂的。要不是因為她發這條信息,甄珍都沒想到今天是她生日。

她心裏驚了一下,並沒有多開心。終於徹底的成為32歲的人了,從20歲之後她就不喜歡過生日。

甄母似乎是想和她說說話,否則也不至於給她發條慶祝生日快樂的信息。但她問得很直接,她就開門見山的問,吳冕去援疆了,有沒有見過他。

甄珍也不想說吳冕就是她鄰居,隻說見過。

甄母就說,他之前經常來看她們老兩口,一直說是自己的錯。看出他誠心悔改,給他一個機會吧。

甄母囉裏囉嗦發了挺多,甄珍沒再回。她也沒怎麽過生日,中午果然聽到門口有兩聲輕敲,然後發來了信息,吳冕說按時吃飯。甄珍過了兩分鍾就去門口接受投喂。

飯盒裏的東西依然是如常調理身體的營養餐,並沒有什麽不同。甄珍也沒有發信息問。她甚至都說不清自己心裏究竟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當晚吳冕果然來敲了門,敲了兩次,說明吳冕在等她開門。

甄珍一開門吳冕就把手裏的東西舉到她麵前,甄珍後退兩步愣了一下。這次他帶來的不是午飯,而是一大捧火紅的玫瑰。那一束玫瑰太大了,把後麵的吳冕擋的嚴嚴實實,兩側都貼著門沿。

“生日快樂。”吳冕在花後麵輕聲說,甄珍看不到他的臉。

甄珍靜了幾秒,也接了過來。

接過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吳冕手臂繞道花後麵,準確的摸到了她的頭揉了兩下。兩人離婚以後他不怎麽做這麽親昵的動作,怕她反感。

甄珍果然也躲了,隻是手裏抱著花有些行動不便。

“這是現在想起來了?”

說完甄珍就知道,她是在意的。

“沒有,”吳冕從花後麵冒出頭來,“我是覺得你喜歡晚上慶祝。”

他舉起手來讓她看手裏的食材:“要不要吃火鍋?”

甄珍沒說話。

吳冕臉上一直有溫和的笑意,看甄珍很長時間盯著他看卻不開口,微微有了些惶恐:“我……又猜錯了嗎?”

他有點無措,手也隨著心情落了下來。

甄珍想要說出的“你什麽時候猜對過”咽了下去。

“沒,我要喝啤酒。”

吳冕其實買了個小蛋糕,很小,插著各種花色的小蠟燭,吳冕先讓她許個願,關了燈讓蠟燭的燈光映著她的臉。甄珍想了兩秒,雙手交握許了個願。然後蛋糕完成了它的使命,放在了一邊,兩人開始涮火鍋烤五花肉。

甄珍這次喝得比較慢,但還是漸漸暈乎了,她這個時候說話就比較多了。甄珍下巴撐在手上看吳冕把藕片和雞翅在烤盤翻過來。他做得很熟練,有條不紊的,看他做這些,甄珍發現也挺享受的。

甄珍怔怔的看著吳冕拿夾子的手,他的手真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你以前……”

甄珍懵懵的看著他的手,她剛剛說了開頭,吳冕就心裏緊了一下,怕她說以前和蘇知願的事。倒不是不願意坦白,隻覺得她生日的時候是不是說這些會敗壞氣氛。

“喜歡吃火鍋嗎?”甄珍輕聲說。

然後托著下巴看著他。

吳冕發現她眼睛特別亮,跟小狗眼一樣。

他立刻就想笑了,一邊把肉放到她碗裏,一邊說:“以前感覺……一般,但現在很喜歡。”

甄珍立刻問為什麽。

“因為,”吳冕看她一眼,發自肺腑的說,“我很喜歡和你一起吃火鍋。”

真的。

他覺得這個體驗太好了,說不出原因的好。

甄珍哦了一聲,手臂放下來,不小心打翻了裝啤酒的杯子,幸好裏麵的啤酒不多。兩人一陣手忙腳亂,吳冕笑:“你是不是喝多了?”

甄珍說沒有。但她眼神確實有些晃了,典型的人菜癮大。

收拾完以後甄珍又看著他:“吳冕,你真的願意以後都陪我吃火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