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想複活紂王顯然已是不可能——除非能找到紂王自己藏起來的發須?但是他真的有藏麽,又是藏在哪裏?

妲己道:“既然有心返魂,必是想詢問什麽事吧,問就是了。”

“這……”夏璩遲疑。

妲己又說:“我是不會再允許你們打擾小受的,問我即可。”

齊燕妮轉頭,看看夏璩的神情,詫異道:“咦,不是說想好好侍奉王與妃麽?”

夏璩瞥她一眼,嘟噥道:“那是琢單說的,與西王母無關!”

想了想,齊燕妮擊掌道:“對,琢單還沒來呢!妲己……姑娘(這怎麽叫起來格外別扭呢?),請稍候,我這就派人去請真正的殷人後裔前來!”

她說完,一臉微笑地望向夏璩。

“你派人?”夏璩也正納悶。

“對啊,夏璩,請借出罪央,或者我也不介意你親自跑一趟……”齊燕妮指指尚在圍觀狀態的罪央,後者無辜地耷拉了耳朵。讓族長跑一趟顯然是不可以的,那就隻好它自己出馬了。

不過,等罪央一口氣衝到穀場上的時候,它這才想起,自己不會說話!

在各種農具與代農具隻見左衝右突,它好容易才找到與殷人一起勞作的琢單,頓時激動得跳將起來,撲向琢單的後背。

對方立刻感到一股殺氣逼近,憑直覺將手中的大把穗子往後一掃!

罪央被拍個正中,飛了出去。

它疾奔回來,張牙舞爪想告訴琢單它是來傳信兒的,可是琢單畢竟不是西王母族的人,別說看懂貓語,就連讓他多看這貓一眼也辦不到。

沒辦法,罪央隻好淚奔回祀廟去,死拉活拽,把自家老大給拖過來,讓他自個兒去請殷頑的人。

這一來一回的時間裏,齊燕妮已經給妲己找了套勉強還算不錯看的衣裳。後者穿戴整齊之後,果然靚麗非常,即使是以齊燕妮現代人的眼光看,她比不上日韓的那些人造美女,但由內而外的氣質,卻絕非遮瑕霜與炫彩厚塗能做得出來的。

別說琢單,連出去耽擱了半個時辰的夏璩,都被妲己的美貌給震懾住了。

不過屏翳倒是沒多大感想,他自動出來提醒兩位走神的男同胞,說:“單衛,西王母,你倆與先人慢慢談,我與巫蘇尚有要務,就不奉陪了。”

說完,拉著齊燕妮的胳膊就往外走,頓了頓,他又在齊燕妮忙著穿鞋襪的時候,回頭來問琢單:“那個……單衛啊,若你家的鼎沒有別的用途了,可以送給我不?”

琢單嚴肅表示這個鼎是送給祀廟的,因為屏翳隻是雨師不是雨神,所以享受不到,很抱歉。

“唉。”屏翳歎了一聲,對跟在旁邊的帝俊道,“看,是你的。”

帝俊不由得高興起來,臉上都多了幾分陽光。

屏翳酸酸地說:“住在這兒多好,你拿到劍之後就不要走了吧?”

“對啊,帝你很好相處,我也希望你一直留下來。”齊燕妮在一旁幫腔。

因為齊燕妮曾經從帝俊這裏拐過返魂木的使用方法,所以帝俊心中還是有那麽點芥蒂的,他遲疑片刻隻說到時候再決定,也就是沒有堅決地拒絕了過去,算是兩個小輩的請求有所進展。

“別忘記,琢單與西王母的事歸一處,你自己的修煉歸一處。”

屏翳偏過頭來,眯著眼睛對齊燕妮教訓著,頗有些冷豔高傲的味道。

要不是他提醒,齊燕妮說不定就真把自己的事兒給忘記了,她現在就挺歡喜的,以為沒有什麽事務要忙,從此海闊天空了,可惜屏翳讓她想起她連自己往外麵的世界走一步都不行。

她想快嘴快言地回屏翳幾句,不能鎮場子至少也奪回麵子,但是屏翳畢竟不是豐隆,她與他之間總有那麽一層隔閡,比紗厚得多了。

屏翳現在也還是稱她為姒蘇屍的,豐隆早改口了。

想到豐隆,齊燕妮就覺得心裏沉,巫妣說走就走了,誰能再召喚句龍過來?要是句龍那邊得了豐隆的消息,誰能跑來告訴她一聲呢?

於是她再次沒了跟屏翳鬥嘴的心思。他倆很少能鬥得起來,更別提像跟豐隆在一處時候那樣鬥到打起來了。嗯,其實齊燕妮與屏翳,都是會跟豐隆吵到動手動腳的人,如果可以等量代換的話,這兩人應該也能歡喜冤家起來的,但缺了在中間的豐隆,卻不成了。

此時祀廟裏麵密探的三人一貓走了出來,琢單上前扶著那青銅鼎,用力推了推,沒能動其分毫。

妲己說:“就不要傾倒了,留著也可。”

“不可的。”夏璩說著,也來幫忙。罪央在一旁喵嗚咪喵地叫了兩聲,夏璩便轉頭過去,往它頭頂上揪起幾根頭毛來,它頓時化作了一隻大虎,躍起一撲,將那青銅大鼎撲倒。

鼎中的幾截返魂木倒落在地,倏地沉入泥土之中,不見了。

“唉。你們這些後輩,真不懂得尊敬先祖。”妲己說著,扭腰,款款地入祀廟內去了。

屏翳問琢單:“單衛,你與妲己說了什麽?她麵上似乎隱隱存有怒氣。”

“雨師,這是我殷人之事,就請不要過問了。”琢單回答。

話說到這份上,屏翳當真就不問了,隻瞥了一眼摻和其中的夏璩。對於琢單的睜眼說瞎話,屏翳不予置評。

他對齊燕妮低聲道:“姒蘇屍,你可聽見了?”

“啊?”她沒有偷聽的習慣,就算是有,剛才也是走神去了,根本沒留意這三人之間的暗潮湧動來著。

屏翳道:“你可聽見單衛的說法?這是人家族內之事,你莫要再過問了。”他並未提高音量,即並非說給琢單、夏璩聽的,這是單純地警告齊燕妮而已。

齊燕妮似懂非懂地點頭。

但是當幾位男士都離開之後,妲己可就不消停了。

齊燕妮可以選擇不過問人家殷人的事,但遇上妲己主動說起,難道她還能堵上耳朵不聽麽?

巫鹹娃娃匆匆忙忙地端了自己的袖珍水杯來,坐在小席子上,聽八卦。

“哇哦,這麽說,朝歌被攻破的時候,王室還有一項秘密法寶沒有來得及使出?”齊燕妮驚歎起來,“那是什麽稀奇的東西,可以扭轉戰場形勢啊?”

“非也。”妲己說,“並非是拿來作戰交鋒用的東西。”

頓了頓,她又說:“單衛等人,複活了我,倒算是找對了人呢。”

周方攻破朝歌之後,建立周王朝,在滅商之前,周武王就給紂王編排罪狀了。

師出無名是不行的,所以罪狀一定要響亮。這裏說起來,不免要歎一聲,同樣是外族入侵、野蠻戰勝文明,鎮壓和同化手段的優劣不論,至少在罵前任的亡國之君這一點上,周朝作的可真不比滿清好看——當然,後來百家爭鳴,乃至再後來的無數偽•曆史考究者,也幫了不少忙就是了。

紂王板上釘釘的罪狀有六條,第一條就是聽女人的話。

妲己指指自己。

“小受聽我的話有什麽不對?”她說。

齊燕妮跟著點頭。現代的妻管嚴很多,隻存在老公的麵子抹不抹得開的問題,真沒說女人就一定頭發長見識短的。

妲己說了,原本她在有蘇國,就是一個巫祭文樂樣樣出類拔萃的名人,後來有蘇國、唉國什麽啊國,當時一個國家也就跟個城邦差不多,有的幹脆就是個大點的村落,反正有蘇氏的首領有膽子造反沒膽子償命,就賠了美女和別的東西給姓“子”名“受德”後來廟號“帝辛”的那家夥,也就是後世人口中的紂王。

齊燕妮怔忡,喃喃道:“乖乖……雖然從小在腐窩裏長大,可我是不腐的……但為什麽你家大王從姓到名都是如此的小受?”子受德——子受得?orz!

妲己當然不明白齊燕妮的意思,笑道:“對啊,我和諸位姐姐私下裏都管大王叫小受來著。”

齊燕妮黑線,擺擺手:“唔、唔,你繼續講吧……別管我……”

當時商王的後宮跟後來唐宋元明清的後宮可完全不一樣,要說近似的話,女人們更像是歐洲國家的後妃,勢力龐大,背後都是自己的氏族。

要是國土上出了什麽亂子,王的妃子們完全可能操著長戟就帶了娘家人上戰場去幹架的。往遠了說,有商王武丁的老婆婦好,那也是提著銅鉞南征北戰的巾幗英雄。

祭祀占卜方麵,則男女基本平等,女子為巫,諫言什麽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不僅女子地位不低,商朝還有一點與周不同的是,工商業發達。不然商人這個詞怎會一直沿用到現在呢?當時的工商業確實也受生產水平製約,所以並不比周方的小農經濟更優越,但兩種文明互相不理解,倒是十分正常的了。

而周方就不太一樣了,因為是小農經濟為主,所以這邊的女人地位普遍低下一些,於是編排紂王的罪過之時,“商王受惟婦言是用”這句話就出現了,還排在首位。周方和後人們都認為這是不對的,但天可憐見,人家商朝真不覺得這有啥不妥啊?

“小受聽我的有什麽不對麽?”妲己說著,擺弄擺弄指甲,道,“他連能扭轉頹勢的秘密都告訴了我……我敢說,隻要你們照著我說言的方法去做,出不了五十年,這周方建立的王朝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