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柳葭自然不會讓俞桉用自己的手機發短信給容謝去問這種敏感話題。雖然她也有些好奇,但是也知道怎麽把握著分寸,有些事能問,有些事不好問。

翌日她早早出門,到了辦公室時卻見裏麵已經有人了。柳葭一般都是到得最早,見有人先於自己也有點驚訝,而當她看到那個比她還早的人是莫瀟的時候則更驚訝了。

莫瀟摸了摸頸,從身後的辦公桌上捧起一束花來:“昨天的事很抱歉,我不知道該送些什麽給你,我想女孩子都喜歡鮮花吧。”

女人喜歡鮮花是沒錯,可那是一束火紅的玫瑰配淺色的勿忘我,每一支玫瑰外麵都包裹著精致的包裝紙。柳葭默數了一遍,一共是二十一朵,而二十一朵玫瑰的花語是“真誠的愛”。她接過花束:“我很喜歡。”

隻是莫瀟估計是花店店主給坑了,這樣平白無故送人玫瑰,也很容易被誤解吧?盡管她知道他並沒有別的意思。

她把花束放在辦公桌邊,又問:“莫兮亞後來怎麽樣了?”

“她沒事,我讓她最近都不要來這裏好好在家反省。是我沒有管教好她,以後這樣的事不會再有了。”

“她年紀還小,有時候會行事衝動,以後會好的。”柳葭微微一笑,“你昨天真的下手太重了。”

莫瀟看著她,原本不苟言笑的神情微微和緩了些:“她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下手不重她怎麽會記得住?我並不想因為我的事給容先生惹麻煩。”

柳葭剛到總部的時候,就聽說莫瀟是容亦硯的左右手,容亦硯不但對他信任有加,就連對他的妹妹莫兮亞也是愛屋及烏,視如自己的子女。她開始還不明白為何莫瀟可以得到容亦硯的信任,現在明白了:即使莫瀟已經是不可或缺的下屬,可是他始終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低,就連對容謝也是畢恭畢敬,這樣忠誠又懂進退的下屬是任何人都會喜歡的。

柳葭又問:“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莫小姐對我有這麽大的敵意,是因為她喜歡容謝嗎?”

“你說她喜歡容謝少爺?不,我不這麽認為。”莫瀟道,“更何況,她也配不上容少,我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他話音剛落,口袋裏的手機便響了。柳葭知情識趣地拿了杯子去開水間泡茶,避開他講電話的場合。

她甚至還在開水間多待了五分鍾,可等回到辦公室裏的時候,卻發覺站在她的辦公桌前的人成了容謝,而莫瀟已經離開了。他拿起那束玫瑰翻來覆去看了一下,見她突然回來也沒有因為翻了她的東西而被現場抓包的尷尬,反而還朝她笑了笑:“花很不錯,不過莫瀟這人還真是……他知道送玫瑰花是什麽意思麽?”

柳葭從他手裏接過花束,直接拉開最下麵的抽屜,把花塞進去:“我想莫先生沒別的意思,不過是跟探望病人而送花一樣。”

——

容謝給的工作量太大,她不得不抓緊一切時間,臨到上飛機的前一晚才趕上進度。後果卻是第二天睡過了頭,甚至連鬧鈴的聲音都沒聽見。柳葭隻來得及倉促洗漱一下,便出門打車去機場,在一路疾馳的出租車上稍微補了一個淡妝。

當她拎著行李箱一路狂奔著進大廳過安檢,最後到達登機室的時候,那班航班已經在檢票登機了。她跑得幾乎連氣都喘不上來,卻見容謝跟張景鬆都還坐在等候室裏等她。她走到他們麵前,準備道歉,便見容謝一抖手上的報紙,長身站起,臉上不喜不怒:“好了,現在去登機吧。”

窈窕的空姐把他們從貴賓通道迎了上去。容謝當先走在最前麵,跟後麵的兩人拉開了不小的距離,柳葭便也識趣地跟在張景鬆身後。張景鬆壓低聲音對她道:“你怎麽回事,今天居然還遲到,容先生很厭煩下屬遲到。”

這幾天柳葭都是隻睡三四個小時來趕容謝交給她的任務,開始幾天還能夠撐著不露出疲態,到了最近已到達臨界點。她也沒辯解,隻是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會了。”

張景鬆又道:“我有個兒子,他比你小兩歲,還在美國讀書,馬上就要回國。你現在有好的機會,要是因為這點小事而斷送了前途,我都要替你惋惜。你別嫌棄我年紀大了囉嗦。”

柳葭笑了笑道:“我知道。”

他們魚貫進了商務艙,從本市出發到LA,在機艙時間長,也很辛苦。張景鬆年紀最長,一落座就鋪開毛毯,把座位調整到舒適的角度,拿出隨身帶來的眼罩耳罩便閉目睡覺,看得出他對這樣的長途行程早已習以為常。

倒是柳葭本來就是睡眠不足,在飛機上還睡得十分不安穩,每回空姐過來送飲料餐點,她就驚醒一次,這樣睡睡醒醒好幾回,簡直比不休息更累。她再次清醒的時候,正好是午餐的時點,可張景鬆還是睡得很熟,她正要去叫醒他,卻見容謝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容謝帶著白色的藍牙耳機,開著筆記本電腦,正在處理公務。他的眼睛下麵有疲倦的痕跡,似乎從上飛機到現在一直都沒有休息過。柳葭微微朝他傾過身子,壓低聲音問:“不叫張總起來吃午飯嗎?”

容謝摘下耳機,也低聲道:“張叔在這趟航班上都不吃午餐的。”

柳葭用餘光瞟到他的電腦屏幕,上麵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似乎就是Random Forests。她上次曾想以這個為依托,製作預測股票價格走勢的模型,結果被容謝否認可行性:“你也不休息一下?”

“還有點小問題要修複,”容謝揉了揉太陽穴,“這次行程很緊,下了飛機就沒時間做這個。”他微微笑道:“如果你還打算購物的話,恐怕隻能在機場解決了。”隔了一會兒,空姐過來把餐盤收走,他又點了一杯黑咖啡,直接端著去了吸煙室。

柳葭本來也沒在意,結果左等右等還不見他回來,才開始有點擔心。她拿了毛毯,走到邊上的吸煙室外,輕輕推開門,聞到裏麵有股很淡的煙味,桌子上還擺著那杯幾乎見底的黑咖啡,而容謝卻抱著手臂,在休息室裏的椅子上睡著了。

她放輕腳步走過去,隻是他麵部神情舒展,用一種很放鬆的姿態背靠在躺椅上,微微仰著頭,下巴的線條很是流麗。

柳葭抖開手上的毛毯,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又把不平整的地方拉了拉。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他的眼瞼上,隻見他的睫毛上沾了一片細小的煙塵,猶如纖巧的灰色精靈停息在上麵。她小心地伸手把那片灰塵取下,正要直起身離開,突然手腕一緊,被他一把拉了下去。

柳葭連忙抬手撐在椅子扶手上,跟他隔開一些距離,皺著眉道:“你沒睡?”

“本來是睡著的,不過從你進來開始就醒了。”他還是沒鬆手,奇道,“你以前都很反感肢體接觸,今天怎麽不掙紮了。”

“掙紮了又沒用,何必浪費這個力氣。”

容謝笑道:“我真不喜歡強人所難。”他伸手進口袋裏,取出還沒拆封的prepaid手機卡來:“我想你應該需要這個。”

柳葭接過去,說了聲謝謝,就站起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把手機裏的sim卡取出來,準備換上新的。忽然,她的腳步一滯,又疾步回轉過來,站在容謝麵前,問:“你什麽時候發覺的?”

容謝慵懶地舒展了一下坐得有點發麻的肢體,答非所問:“還有六個多小時才能下飛機,我坐得都僵硬了。”

柳葭攤開手心,隻見她剛剛取下來的sim卡上粘附著一個精致的小零件,她揣測這是微型竊聽裝置,可是這是何時裝進她手機中的,她卻一點知覺都沒有。容謝從她手裏接過那張sim卡,又放回她的手機裏,抬手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

柳葭也心領神會地點頭表示明白。

他抽了張印著航空公司logo的便簽紙,在上麵寫了一行字:“不要聲張,就當不知道。”

柳葭從他手裏拿過筆,在他寫的那行子邊上寫了:“誰裝的?”

容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根本不接她手裏的筆,而是直接把便簽紙揉成一團,放進口袋裏,徑自往商務艙走去。

柳葭見他不回答,內心糾結,她暗自焦躁了一會兒,便又跟上去。她的手機裏被裝了竊聽裝置,也不知道被對方聽到了多少機要的事情,不過看容謝的樣子,他應該早就知道,既然他直到現在才點撥她,那就說明問題還不嚴重。可對於她的手機被裝了□□這件事,她自己根本毫無知覺,這是她不能容忍自己犯的錯誤。

在他準備進機艙的瞬間,柳葭咬咬牙,猛地拉住他:“等一下!”

在她預想之中,如果容謝如果心情好,可能就會十分爽快地告訴她答案,或者給她一個暗示,如果他想故意戲弄她,那肯定要就這個問題糾纏很久。結果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不過是在身後拉了他一下,他居然很明顯地一個踉蹌,撞到了邊上洗手間的門板。

柳葭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她應該、也許不能有這麽大的力氣能把對方拉得站立不穩吧?容謝畢竟也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容謝靠在門上,語氣柔滑得好似絲綢:“沒想到你這麽性急,做這種事我喜歡有私密一些的空間,洗手間就算了吧。”

剛好這時候有人從對麵的隔間裏走出來,聽到這句話,還回頭打量了他們兩眼。柳葭臉色都要發綠了,正要發作,又聽他道:“我也不是喜歡吃醋的人,不過莫瀟給你送花,你居然還收下了,嗯?”

莫瀟!是莫瀟在她的手機裏裝的□□!

柳葭驀地想起來,那天早上她見莫瀟有電話,就暫時回避去開水間,而這個時間段裏,她是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的,也隻有這五分鍾還不到的時間裏,他可以接觸到她的手機。她握著手機,鎮定地回答了一句:“等下了飛機就去酒店吧。”

這回輪到容謝嗆了一下,苦笑著看她。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竊聽的問題現在還是存在的,比如傳統的圓桌會議,整個會場隻有桌椅和燈,沒有任何電子設備就是為了防止商業機密泄露。當然我沒有進過這麽嚴格的會場,我能參加的例會一般還會有WiFi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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