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柳葭都被眼前的變故驚呆了。她以為至少還會有質問和辯解的環節,誰知莫瀟連讓莫兮亞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動了手。而他也絕對不是隻是做做樣子的,那一耳光下去,莫兮亞那半邊臉立刻就腫了起來。
隻聽莫瀟開口道:“你覺得我們兩兄妹憑什麽站在容氏的地盤上?你覺得你身上的衣服,你手上的包,還有你現在讀大學的錢,都是從哪裏來的?容先生平易近人,所以對你客客氣氣,從來都不說一句重話,但是你不能沒有自知之明,因此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柳葭揣測莫瀟口中的容先生就隻可能是容謝的叔叔容亦硯了。
莫瀟轉頭對著容謝道:“容少,是我一直以來疏於管教,今天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他二話不說,又抬起手,想要動手。
柳葭實在看不下去,阻止道:“別打了!”
莫瀟抬起的手頓了一頓,有點意外地看著她。柳葭也覺得莫兮亞太過分,可是一個小女孩被一個大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耳光,連臉都打腫了,這更讓她看不下去:“今天的事就這樣算了吧,以後不會再有就好了。”
莫瀟緩緩放下手,瞪了莫兮亞一眼:“人家為你求情,還不快道歉?”
莫兮亞跺跺腳,帶著哭腔憤然道:“我不要你假惺惺地幫我,我不要!我恨你們,恨死你們了!”說完,竟然轉身就跑了。
莫瀟也沒去追,隻是又去檢查了一下柳葭的車子損毀的程度:“這車子暫時就交給我了,我會盡快找人把它修好。這幾天你要是想去哪裏,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我送你去。”他摸了摸口袋,取出手機來:“你把號碼給我,方便聯係。”
柳葭剛要把手機屏幕鎖解開,就見容謝突然伸手過來,直接按在她的手機上麵。他微微一笑:“你負責修車,我負責接人,分工合作不是更好嗎?”
莫瀟也笑了笑:“那就勞煩容少了。”
——
柳葭看了單手握著方向盤的容謝一眼,他臉上帶笑,再是自然不過的表情。可他也說過,如果她拒絕,一切就到此為止。柳葭突然有點摸不清自己的心情,明明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想追求的狀態,他們止步於正常的上下級關係,並且容謝也的確是這樣做了,可她竟然有些隱約的失落感。
她十分懷疑自己是否已經習慣成自然,如果容謝從此不來撩撥她,她反而會覺得不適應。
她覺得她需要俞桉的心理輔導,哪怕俞桉一點都不專業隻顧著嘲笑她也無所謂。
“對,我今天不過來了……”容謝在開車途中還接了一個電話,聽他的語氣就應當是謝家二少爺之流的狐朋狗友,“突然有點事,你們自己玩吧……是嗎,還有好幾個長得不錯的小模特?我是真趕不過來,太可惜了……”
柳葭斜著眼瞥了他一眼,看他那種風流樣子,實在又看不過眼。
趁著等待紅燈的空隙,容謝又伸手過去,想要撫摸上她的額:“都撞青了,你就不覺得疼?”
“還好,也不是很疼。”柳葭往後避開他的手。隻見容謝臉上的笑意凝固了,又隨即恢複了常態:“覺得不痛那自然好。”
他沉默地開著車,到了地方便停下車,抬手按下解鎖鍵:“下車吧。”
柳葭有些猶豫地轉頭看他,有些話湧到嘴邊的那一刻,才知道原來根本沒想好自己想要說些什麽,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容謝等了一會兒,見她沒動,便也看著她:“嗯?你還有話要對我說?”
“我在想,莫小姐會怎麽樣。”
“……你擔心她?”容謝有些驚訝,“她做出了這種事,後果可大可小,隻是你運氣好,沒有大礙而已。”
“至少我現在是好好的。”柳葭道,“而且莫瀟當時也教訓她了,他下手很重。”
容謝把車子的檔位推到停車擋,側過身道:“柳葭,你真的不需要我給你科普一下力學?她當時的車速的確是不快,可你是幾乎停滯的狀態,如果你沒有係安全帶,就直接撞在擋風玻璃上,你說是你的頭比較堅固,還是車窗玻璃堅固?”
柳葭現在想起,也是帶點慶幸,很多人都不會在地下車庫係安全帶,而她恰好安全意識強,才躲過了這一劫。
“至於莫瀟教訓了她,如果換成是我妹妹,我也不會包庇。”
柳葭本來正低垂著眼,聽他這麽說,又轉過眼來朝他輕輕一瞥。那流轉眼波令他心中微動,語氣也柔和下來:“不過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別多想,早點回去休息。”
她點點頭,正要拉開車門,肩上又是一沉。隻見容謝抬手在她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自然:“其實那個時候,我有點擔心……後來看到你還能走下來,才覺得——算了,這沒什麽好說的,你回去休息吧。”
——
柳葭一直到家門口,腦子裏都有點混亂。容謝最後的那句話,那個表情,毫無疑問是真情實感的流露,跟他平時那種有點半真半假的態度完全不同。她原來就覺得不覺得他有多喜歡她,充其量不過是奇怪的占有欲和獵奇的心理,可是在這一刻,她無法確信自己的判斷了。
她跟容謝的相處已經進入了死局。
她在利用他作為一塊踏板,幫助她通往僅僅憑借自己是無法接觸到的新格局,而他也帶點新奇意味地看待她扶持她,本來隻是很簡單的關係,而現在這局麵卻被打破了。
柳葭心不在焉地拿出家門鑰匙,剛要把鑰匙插-入鎖孔,忽然門卻自動開了。柳葭看著玄關的鞋子,認出是俞桉的。她也正想找她,於是她便出現了。
隻見俞桉舉著一雙絨毛拖鞋出來,獻寶一樣地給她看:“這是我前天逛街買的,你一雙我一雙正好,怎麽樣?我對你好吧?”
柳葭被她逗笑了:“你對我簡直不能更好,不如我就以身相許,略表報答之情?”
俞桉一眼就看見她額上的淤青,驚道:“天哪,你今天去上班是被打劫了麽?怎麽會變成這副尊重?”
柳葭道:“沒有打劫。”
“……那就是你上班時候打瞌睡磕到頭了?”
“是在出車庫的時候被人開車從後麵撞上來,頭磕到方向盤了。”
“哪家的熊孩子這麽不懂事?”
柳葭沒有理會她的問題,而是鄭重其事地問了一句:“其實你來得正好,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如果我說容謝對待我的態度突然跟對待別人的沒差別,我反而覺得有點不習慣,這是不是代表我喜歡他?”
俞桉的下巴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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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每次在給一隻狗喂食之前,先搖鈴,久而久之,那隻狗就會在聽見鈴聲的時候有反射活動,分泌唾液。”俞桉正襟危坐,“做這個實驗的大叔名叫巴普洛夫,這個實驗呢,就叫巴普洛夫效應。”
柳葭扶著額不想說話,剛剛容謝要給她科普力學,現在俞桉又開始給她科普條件反射,他們當她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嗎?
“而現在,你就是實驗裏的那隻狗,容謝就是巴普洛夫。他先是讓你習慣他的某些行為,然後突然改變行事方式,讓你產生一種不習慣的失落感,這個時候你就會錯誤地判斷自己的感情,陰險啊他真是好陰險。”
“我很意外啊,”柳葭訝然道,“我還以為你會說我肯定喜歡上他了。”
俞桉搖搖手指:“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舉個例子,比如他現在突然吻了你,你想象一下你這個時候的感覺是什麽?”
這種感覺已經無需想象。柳葭道:“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不討厭也不喜歡。”
俞桉的下巴再次準備掉下來:“你這句話聽起來很奇怪……你們不會真的發展到這一步了吧?”
“……是啊。”
“那先不管這個,那你能忍受他在你麵前抽煙喝酒嗎?”
柳葭想了一下,回答:“那要看場合,他煙癮不重,每天都隻有一根的量。”
“我記得你最討厭煙酒味,那就說明你對他的個人行為有一定包容度。”俞桉一條一條地給她分析,“等等,你說他每天隻抽一根煙?”
“他是這麽說的,他說是在服刑的時候學會抽煙,出來以後就減少到一天一根。”
俞桉搖搖頭:“我以前去監獄係統實習過,給人做心理疏導,怎麽說呢,這個地方隻要你進去了,就像掉進一個染缸裏。我那時候見過一些經濟犯,他們進去之前沒有惡習,馬上就學會了。老煙槍,在監獄裏也是很普遍,抽煙也有點像毒癮,一旦學會了,隻會越抽越多,幾乎不可能戒得掉。”
她下了結論:“如果容謝真能做到這一步,他的自我控製能力是非常可怕的。畢竟要戒斷這種無傷大雅的愛好,是一件需要毅力的事。”
柳葭嘲笑她:“你以前還說他是無法控製情緒,心理有缺陷的人。”
俞桉嘴硬:“這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幹嘛要把人打傷,本來好好他就是一貴公子,人模狗樣,隻是遠觀都看不出他能跟‘斯文敗類’之類的詞有關聯。”她想了想,越想越好奇,伸手就去搶柳葭的手機:“借我發條短信!”
還好柳葭早有防備,立刻把手機挪開:“發短信用自己的手機去。”
“你怎麽一點都沒有為學科獻身的精神,”俞桉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著她,“這麽一個完美的實驗品擺在麵前了,你都不用,我這不就是想問問他,當時他會衝動到打傷人的原因是什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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