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容謝微微一愣,隨即絲毫不顧及形象地笑起來,隻是他氣質文雅,容貌清雋,哪怕是誇張一些的表情也不過是讓他英俊得更加生動罷了。他很快止住笑意,認真地開口:“我真的是想請你吃飯。”

如果隻是因為她撿了一下車鑰匙,就要請吃飯,這禮節實在太重了。

柳葭婉言拒絕:“我晚上還有一個課件要趕,明天幫老板代課要用。”

容謝似乎預料到她會這麽說,直接順著她的話頭而上:“今天沒空也沒關係,本來就是我太唐突,那麽你最近哪一天空閑些?”

“暫時還不確定。”

“也好,”容謝頓了頓,又道,“那我每天都來找你,我隨時都有空。”

柳葭的麵部表情細微地扭曲了一下:他隨時都有空……這就是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的麻煩之處,被他們盯上了,拖時間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人家隨、時、都、有、空。柳葭忙道:“我想了一下,還是今天吧,課件我晚點回去做也是做得完的。”

這之後,她便跟容謝共進晚餐。他也沒有選擇特別豪華的星級酒店,倒是帶她去了僻靜老巷子裏的一家淮揚私房菜。他定的是三頭宴,還引經據典地跟她介紹淮揚菜係,言語風趣,談吐文雅,就算柳葭開始還能忍著不作回應,最後還是被他引起了興趣,閑聊起來。

第二天代完課,柳葭又再次見到容謝。

他穿著淺灰色的休閑西裝,細條紋領帶鬆鬆地垂在領邊,沐浴在陽光下,又慵懶又魅惑。柳葭心中一跳,頓時有不好的預感。果然當她走到樓梯盡頭的時候,就聽見容謝用一種無辜又帶點埋怨的語氣道:“連代課都拖堂,我等得都餓了。”

柳葭站定了,這個時間點,周圍人來人往,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他們之間的互動。她覺得自己成名有望,而且還是因為一起緋聞:“食堂在前麵筆直第一個路口左轉。”

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既然容謝因為她撿了車鑰匙的事要向她道謝,那麽他請了一次晚餐,他們就再無瓜葛了。

容謝卻不以為意:“我沒有食堂的飯卡。”

“……你可以刷臉卡。”

“是嗎。”他露出幾分失望的表情,“我以為你會請我吃飯。”

柳葭忍耐地看著他:“雖然我猜不到容少你的想法,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效率而言,你應該換下一個目標,因為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其實她也不覺得容謝會對她一見鍾情二見傾心,這些富家子要什麽樣的女人會得不到?可是他現在的行為很明顯是“盯”上了她,或許是覺得她暫時對了胃口,但是這樣的危險人物,她招惹不起。

容謝聞言困惑道:“你覺得我在追求你?”他勾起一絲促狹的笑:“其實我隻是想和你成為‘普通朋友’而已。”

——

心理學專業直博的好友俞桉知道這件事後毫無形象地笑了三分鍾,心中想象著容謝那句話之後柳葭驀然變綠的臉色,她的臉一定被打得很疼。看,一直心理素質極佳的人都需要來找她做心理谘詢了。

柳葭皺著眉,一口氣把杯裏的熱可可喝完,然後捏著紙杯:“還好我離畢業也不遠,忍到那個時候也許就會擺脫掉對方了。”

她已經提前找到工作,等拿到畢業證書就可以正式入職,雖然現在沾上一個甩不開的容謝,但那畢竟隻是暫時的。

可惜俞桉沒有安慰她的打算,直接一針見血:“你也知道是‘也許’,他現在能隨時在學校裏找到你,以後最多就在你家樓下等你了,又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柳葭瞪著她:“那你說怎麽辦?”

“如果讓我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俞桉伸出手去,在她臉上摸了一把,“你說他怎麽就沒看上秦卿反而看上你呢?秦卿可比你長得好看。”

雖然這話會讓人聽了不舒服,可是柳葭倒不是小心眼的人,反而點點頭:“對啊。”

“所以很簡單,因為你不好到手。”她站起身來,按住她的肩,“你想象一下,如果你是容謝,你遇到了一個還不錯的女孩子,可是對方卻始終不假辭色,你會怎麽樣?一定是覺得不可理喻,非要把人追到手來證明自己的魅力——紈絝子弟的思維就是這麽沒有邏輯。”

柳葭微微眯起眼,不動聲色道:“哦,你的意思是讓我從了他?”

“不不不,我是說,讓你安心地消費男色,一個不用花錢還會倒貼錢的牛郎,怎麽看你也不虧吧?”她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再說時間一長,等他覺得厭煩了,自然就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容謝對她本來就是一時新鮮,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如果她表現得就跟尋常女人一樣,他很快就會厭倦。同理,如果她表現出讓他厭惡的品質,他一定對她厭煩得更快。這就是所謂的“不戰而屈人之兵”。

——

容謝等待著門柵升起,隻見安保站在邊上,笑著朝他敬禮打招呼:“容先生,你回來了。”保安頓了頓,又道:“容先生,有位小姐已經在家裏等你很久了,說要給你一個驚喜,因為她有通行卡,我們就讓她進去了。”

容謝微微頷首,他住的地方的通行卡隻給過柳葭一個人,也就是說她現在正在家裏等他?前幾天她問他要走了通行卡和門鎖的密碼,他就覺得有些奇怪,可是料想到她也不會主動來找他,便也沒放在心上。

車子順利地轉過大角度的彎道,已經可以看見湖邊的那片別墅,掛在他名下的那幢房子的窗戶中透出了暖黃色的燈光,在冬日湖景的映襯下,似乎是整個水藍色的世界裏的一點溫暖和光亮。

他有多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燈光,又有多久沒有那樣一個人在家裏等待著他?

他忍不住放慢了車速,有些貪戀地看著那透出來的燈光。但是很快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沉寂,他拿起手機看了看,電話是柳葭打來的。柳葭做完事,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他回來,又怕他今晚不回家要在外麵過夜——如果是這樣,她今天的安排可都浪費了:“你在哪裏了?我在你家裏等你。”

容謝想起保安之前說過的,她有一個驚喜想要給他,他假裝不知:“我就快到大門口了,還有十分鍾的光景。”

柳葭道:“那你快點。”

“為什麽?”容謝的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來,他為了履行他所說的還有十分鍾的路程,便把停在湖邊的坡道上,“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嗎?”

“你猜?”

她玩的女孩子的小把戲,如果是在平時他隻會興致缺缺,可是現在卻覺得有趣。容謝想了想,問:“我們認識一個月紀念?”

柳葭沉默了一陣,才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他握著手機,臉上湧起些微迷惘來,“是這樣嗎?”

“連你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了,”柳葭歎氣道,“你證件上是這麽寫的,好了,我等你回來。”

容謝掛斷電話,臉上的神情從之前的迷惘變為若有所思,她看過他的證件,可是他根本沒有在她麵前拿出過證件。他抬起手腕看著秒針和分針轉動,足足等到十分鍾後才重新啟動汽車,遠遠地就按下車庫的遙控鎖,隻見車庫門轟隆隆地升起。

他站在樓梯下,又深深地吸進一口氣,才踏上樓梯。

隻見柳葭站在門口,身上還圍著圍裙,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容謝走到她麵前,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微微笑道:“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就提早回來了。”他走進屋子,隻覺得往日看習慣了的會客廳總有點不一樣的地方,他的感官向來敏銳,便隨口問了一句:“你打掃過了?”

柳葭接過他的西裝外套,隨手掛在立式的衣架上,還細心地拂去袖口沾到的細小灰塵。她這個細微的動作,讓他心中驀地一動,輕輕走到她身後。

柳葭知道要讓容謝對她感到厭煩,那必定要做出一些突破他的底線的事情。如果是詢問財產或者糾纏他讓他買一些貴價衣服首飾給她,容謝必定會覺察到她是故意這樣做,他不蠢也不傻,自然知道以她的性格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想來想去,似乎唯一可行的那條路就是入侵到容謝的私生活中,在表現出對他的異乎尋常的關懷的同時,她還要扮演一個對他的一切都有恐怖的控製欲的女人,她不自知地入侵他的生活和隱私,並且開始控製他的一切。這樣的她一定會讓容謝無法忍受。

而這麽做,容謝也不會發現她是故意的。

柳葭轉過身,笑著瞥了他一眼:“你的房間真亂,如果換成我根本住不下去。”

“單身男人當然不會太講究了。”容謝走到自己的房間一看,差點就要認不出,原本堆放在組合沙發上的衣服都不見了,本來房間的主色調是深色調的,卻因為新換上的金色的床單床罩而變得不倫不類。他走到浴室門口看了看,隻見原來的洗漱用品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粉紅色的牙杯粉紅色的牙刷粉紅的毛巾和浴巾。

容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什麽情緒來。

柳葭微笑道:“我想你一個人住,可能也不會記著更換日用品,我就順便幫你都換了新的。”她說這句話的表情那樣隨意,像是做了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不用謝我的,我也隻是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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