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有了gps定位器,便如吃了一顆定心丸。隻是中間還會遇到一些問題,比如在旅遊地圖上標注出來的是可以通行的平地,實際上卻是一片陡峭的山壁,這個時候就必須再次繞道。如果他們真的用手表指針來定位,恐怕幾次繞道之後,就會完全偏離方向而不自知。

柳葭這次出行前也是做過準備的,運動裝都是長袖長褲,把褲腳放進登山靴筒裏,就可以杜絕大部分的蚊蟲。反而黎昕為了外表光鮮,一直穿著牛仔熱褲,露出的兩條長腿都是被叮咬過的痕跡。

柳葭看著她一邊走一邊拍打蟲子,有時候還會特意停下來抓幾下,實在看不下去,就把登山包掛到胸前,拉開拉鏈:“我帶了防蟲藥水,等我找出來給你。”

說話間,他們正走過一個小角度的彎道——這裏的山區還沒有被開發成為旅遊區,所有的路都是當地人走出來的,隻是很小的一條窄道,甚至有些地方雜草灌木叢生,連讓人側著身子通過的地方都沒有。

柳葭邊走邊在包裏翻找,終於找到那瓶防蟲水,她正要轉過身遞給黎昕,便覺得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她正要維持住身體平衡,突然感覺到有人在她身上重重地推了一把,她收勢不及,便直接沿著坡道往下滾了出去。

她在危急之下,也隻能緊緊抱住頭臉,往下翻滾了幾圈,突然看到前麵竟是一段斷壁,這一眼望去甚至都估量不出高度來。

柳葭隻能胡亂往邊上抓了幾把,這個時候完全是拚運氣,如果運氣好,讓她剛好抓到一截藤蔓或者樹枝,至少還可以緩衝一下摔下山崖的時間。

她這麽一抓,便正好抓到一截藤條,可惜那藤根本支撐不了她的身體重量,直接應聲斷為兩截。

柳葭徹底絕望了,隻能改去抓崖壁,但是這一回,很容易便抓到了一個實體。

這下她整個身子都懸掛在半空,底下便是無底深淵,她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登山包墜落下去,連個回響都沒有。如果是她摔下去,會變成什麽樣子,是不是直接化為一灘肉泥,她連想都不敢想。而現在支撐著她沒有摔下去的卻是容謝的雙手。他整個人都趴在山崖邊上,雙手抓住了她的兩隻手腕。

他的額上已經全部都是細細密密的冷汗,還有一個明顯的咬牙的動作。柳葭知道她衝下去那一瞬間衝力必定十分巨大,而容謝在這關鍵時刻將她拉住,定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她勉力用腿去踩踏離她最近的山石,想像攀岩一樣,借力踩上去,可是才動了一下,便見容謝痛苦地悶哼一聲,半邊身體也跟著滑出了山崖邊。

再這樣下去,隻會把他一起拖下去。

柳葭搖搖頭:“鬆手吧。”

容謝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甚至連指甲都嵌入到她的皮膚:“你不要說話,也不要有任何動作,我會把你拉上來的。”

“鬆手吧,我隻會把你一起拉下去……”

容謝咬緊牙關:“閉嘴,我鬆不鬆手不是由你來決定的!”

柳葭看著他的臉龐,忽然覺得眼中一熱,就算他對自己是有私心,可是至少在這一刻,他本能的反應就是要拉住她,不讓她摔下去,甚至毫不顧惜自己。

容謝重重地喘著氣:“我現在開始把你拉上來,你隻要安靜地在那裏不要動,我就不會被你一起拖下去。”他用腳勾著盤根交錯的樹根,手臂用力,一點點把她往上提,這個過程實在太漫長,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一樣。

在他將要把她拉上來的那一刻,劉芸他們也連滾帶爬著跑下來,紛紛過來幫手,總算一起把葭拉了上來。

死裏逃生,柳葭覺得整個人都跟虛脫了一般,全身一直顫抖個不停,連耳邊都淨是嗡嗡的雜音。

“你沒事吧?受傷了沒有?”劉芸關切地問,“我這裏還有藥膏,可以治跌打傷的。”

“沒……沒什麽。”話一出口,她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就連她自己都完全聽不出自己的聲音了。

她看著容謝,隻見他半跪在地上,胸口起伏,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在生死麵前,再是玩世不恭,也不可能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直起一半身子,想要來擁抱她,可是短短五六步的距離,他竟然還差點被樹根絆倒。

“你……是我見過的最倒黴的人。”容謝緊緊地抱住她,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就連走路都會摔出去,你說你怎麽就這麽不小心?”

“不小心?”柳葭心中一滯,真的隻是她不小心嗎?可是那一瞬間,她分明感覺到是有人推了她一把,那個人就在她身邊,可能是劉芸,也可能是黎昕,而周綺雲也不是沒有嫌疑的。可是推她這一下是發生在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拐角的陡坡上時,就連容謝都沒有注意到。

她應不應該把這件事說出來?

如果說出來,她又沒有證據說是誰推了她,到頭來隻會引來彼此之間的互相猜忌。

容謝笑著說:“不過沒關係,隻要我拉住你就好。”

——

柳葭在摔下去之前曾經接觸過不少藤類植物,連帶上手掌上紮滿了細細的黑色小刺,開始還沒注意到,等到震驚害怕的情緒過去了,她才感覺到一陣刺痛。

她攤開手掌,皺著眉嘴裏發苦。她不得不承認容謝有一句話真是說對了,她真是一個倒黴的人,這次旅行她丟了證件和錢包也罷,現在又差點摔死,更糟糕的是她的背包直接掉到了山崖下麵,想找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她的背包裏除了備用的衣服藥品,還有壓縮食物和礦泉水。他們在離開客棧之前,把能帶上的壓縮餅幹和水都分掉了,各自背自己那一份。沒有換洗的衣服,熬一熬也就過去了,可是沒有食物和水,恐怕她活不了兩天。

容謝看了看她手掌上密密麻麻的小刺,把身上的背包解下來,從裏麵拿出藥箱和水瓶:“這種刺是無毒的,隻是太細小了,拔起來會有點困難。”他從襯衫上摘下肩章,把肩章的別針拉直,用打火機燒了燒,低聲道:“我現在幫你把刺挑出來,會有點疼,忍著點。”

柳葭看著他手上那尖利的別針朝她的手掌刺下去,便忍不住別開了眼。雖然她忍得了疼痛,可是要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別針刺進她的手掌,她還是做不到。

容謝的手法很好,隻是淺淺地刺入,把刺撥出來,最後吹幾下,便把挑出來的小刺吹走了。他把她手掌上的刺都挑幹淨,又擰開水瓶,直接把水澆在她的手上。

柳葭忙一把握住水瓶:“不要用水洗了,就這樣吧!”

“還是洗一下,不然傷口很容易感染。”他又拿酒精棉擦拭了一遍,在她的手上纏上繃帶,“這個處理好了,換別的傷。”

柳葭卷起袖子和褲腳示意他看:“別的都是瘀傷,最多擦破點皮,不用這麽麻煩了。”

容謝看著她,微微眯起眼,更顯得睫毛細密,就像是在眼臉上描繪出一條優美的曲線:“你不講究起來,就跟男人一樣。”

“你——”柳葭正要反唇相譏,忽然想起他剛才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撲上來拉住他,被他嘲笑幾句又算得了什麽,“像男人又怎麽樣?這樣不好嗎?”

雖然她說不需要,但是容謝還是拿起酒精棉幫她把傷口都擦了一遍:“好,很好,你什麽都好。”

“哎呦,”黎昕在邊上發出羨慕的聲音,“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肉麻?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們兩個感情好了。”

容謝轉過頭,朝她笑了笑:“好啊,那我們接下去就低調一點。”話雖如此,他卻一直都沒有把她的手鬆開,柳葭從隊伍中間落在最後麵,跟容謝一起殿後。

她找到一個間隙,便湊近容謝耳邊低聲道:“我剛才其實是被推下去的。”

“我知道。”他不動聲色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腕。

“你知道?那你之前怎麽還要怪我不小心?”

“我知道你的小腦功能很正常,不可能走著走著左腳拌右腳,最後自己摔成那個樣子。”

他竟然都知道,但是他在確定她安全之後的第一句話卻是“就連走路都會摔出去”,他是已經懷

疑到推了她的那個人是誰了嗎?

可是柳葭很快又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容謝是站在最後麵,他的視線範圍被遮擋得厲害,很難看見是誰動的手,而當時連她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更加不可能看見了:“嗯……我不確定那個人是誰。所以說,不說出來也是對的。”

容謝臉上卻忽然泛起迷惘的神色,之前他一直都是滿不在乎,也許就如他所說,正因為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根本不懼怕之後會發生的事。可是在這一刻,他卻有些拿不準了:“我之前一直以為,那個人就算要為秦卿報仇,也絕對不會攻擊無關的人。可是現在看來,他是在無差別攻擊,你這次真的不應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