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初夏的疾風驟雨永遠是一陣一陣的,下完這陣,下一刻便是晴朗。

柳葭用手壓著帽簷,走了還沒幾步,身邊的車子便降下車窗,裏麵有人探身問道:“小姐,你這樣在高架上走不安全,要不我載你下去吧?”

柳葭轉過頭,那個司機看上去跟她父親年紀差不多,長得也和善,可她還是拒絕了:“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隔了一會兒,又有人停下車來招呼她:“我帶你下去吧?”這回是個年輕男人,長得幹淨斯文,是她欣賞的類型。柳葭想了想,還是拒絕:“不用了,謝謝。”

她感覺到那細密飄著的雨絲正在漸漸變大,抬手看了看表,距離她被扔下已經有半個多小時,她何苦非要在高架上惹容謝生氣,如果是在地麵上,她早就可以打車走人。

終於,那輛黑色的商務車經過她身邊,速度降低到跟她走路的速度一致。容謝坐在車裏,隔著空****的副駕駛座,朝她說話:“上車。”

“不好意思,我剛被趕下來,不想再被趕下來一次。”

“有什麽話上車再說,你看身後這麽多車都等著。”容謝把車速放到最低,後麵的車輛等得不耐煩,開始有人按了一下喇叭,緊接著,身後的喇叭聲便一直都沒有停過。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慢慢走著也不妨礙別人。”柳葭知道自己儼然占了上風,這個時候不拿喬,那還要等到幾時。

容謝索性不再理睬身後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行,你慢慢走,我也慢慢開,就看誰先撐不住。”他說到做到,那車速慢得就像蝸牛在爬,比柳葭走路的速度還慢。柳葭看了看身後,隻見後麵的司機已經從車窗伸出頭來,大聲道:“美女,麻煩你上車吧,你們兩個吵架不礙事,但是別擋著大家的路啊。”

柳葭的臉皮完全不夠厚,隻堅持了這一會兒,便忍耐不住,衝過去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趕緊走吧,不然就要被問候爸媽了。”

容謝也不廢話,直接一腳油門踩下,到了前麵的下口便匯入了地麵車輛。他沉默許久,忽然道:“你之前說過的話,我就當你沒說過,以後也不要再提。”

柳葭想說話,最終還是搖搖頭沒有說出口。隻聽容謝又道:“關於分開的話,不能隨便說,哪怕開玩笑也不好,就怕說著說著就成了真。”

柳葭問:“如果你以後覺得我不是你想象那樣……”

容謝輕哼一聲:“你不是我想象的什麽樣?你現在已經沒什麽女人風情了,還能夠再差勁一點嗎?”

柳葭氣結:“我就是又死板又正經,一點趣味風情都沒有,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現在死纏爛打的人是你,你大可以不要纏著我。就算我不認識你,也是一樣活得好好的。”她話音剛落,便深刻感到後悔了。

容謝深呼吸了幾次,車子猛然加速,在道路上近乎於橫衝直撞,幾次超車都是危險動作。柳葭被嚇得緊緊拉住頂上的把手,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終於,他把車子停下來,拉上手刹,拔下車鑰匙熄火,扔開了係在身上的安全帶:“我送你上樓。”

柳葭連看都不敢看他,隻期待他會盡快平複下來。她早就知道惹怒容謝不會有好下場,現在隻是這個程度,她就有了危機感,如果他知道她接下來會做的事——她完全無法想象自己一旦落到他手上,會是什麽光景。

可是,都到了這一步了,不可能再放棄。

她承諾過的事,就絕對會義無反顧。

——

柳葭拿出家門鑰匙來,打開了家門,她正要按下玄關的燈,便有一股力道將她緊緊箍在懷中。她敏感地叫了聲“容謝”,回應她的卻是沉重的呼吸。在這黑暗之中,她感覺到又一隻手正輕輕撫摩著她的額發、臉頰和下巴,他撫摩得很慢很慢,又很小心,像是要用這種方式記住她的模樣。

她忽然覺得有些心酸,也許是為他,也為自己,可是現在已經無法回頭了。

“你一點風情都沒有,又死板又正經,可我還是要纏著你,這中間的原因……”容謝低聲道,“難道你從來都不知道?”他原本也以為,他的感情雖然是真的,但還到達不了失去控製的地步,可是他失算了,算錯了自己的入戲沉迷。

那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是的海灘邊她熱烈的擁抱,還是在那個古老的客棧,她說“如果難過的話無法說出口,那就哭出來”。

就算開始摻雜了些許雜質,可是那些雜質會隨著時間一次又一次被過濾被清理,留下的就隻剩下純粹。

柳葭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來……”

容謝輕輕托住她的臉龐:“沒關係,不論你會做什麽。”他吻住她的嘴唇,隔了片刻,她也順從地回抱住他。又是順從,木偶一樣的順從,容謝暗自焦躁,她對他到底有多不上心,就連何天擇那樣粗線條的人都看得出來,他還要假裝不知道。

他在黑暗中摸索到她的頸,她的頸部曲線流麗而細致,他的指腹按在她的頸動脈上,感覺著她的心跳。他在不知不覺中加大了力道,柳葭很快就覺得不舒服,輕微地掙紮起來。容謝在這一瞬間突然有了報複了快感,不上心又有什麽關係,她的頸,甚至她的命都握在他的手裏,隻要狠狠用力收緊,她除了在他身上留下指甲劃痕之外,還能做些什麽?

而他卻可以做很多。

他可以咬破她的動脈,感覺到她的悲鳴,體味著她的恐懼——她太弱小,也太脆弱了。可是他又怎麽舍得看她支離破碎在他的手中?

容謝猛地一驚,忙鬆開收緊了她的頸項的雙手,急促地呼吸:“抱歉,我有點……情緒失控——我,很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柳葭吸進了一口新鮮口氣,便被嗆得不住咳嗽。她咳得眼淚都快出來,可是她也很清晰地明白,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是真的動了怒氣,他甚至可能真的會掐死她。

這場刀鋒上的遊戲,她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要不完結,要不失敗,就隻有一個結果。

容謝見她咳得厲害,本想拍拍她的背幫她順氣,可是轉念一想,她現在定是被自己嚇到了,這個時候肢體接觸越少才會給她安全感。他直起身,按亮了玄關的燈,那盞吸頂燈裏麵滿是水晶,折射出細碎燦爛的光暈,他抹了一把臉,輕聲道:“你還好吧?”

映入柳葭眼中的卻是一張疲倦的臉,他的皮膚很薄,隱約可以看見額角淡藍色的經絡,天生好像微笑上揚的嘴角也有些下垂。柳葭靜靜道:“我很好,你沒事吧?”

“……嗯?”容謝有點意外地看著她,“我沒事……”他緩緩微笑了一下,又道:“可能是有點事,不過現在好多了,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

容謝走後沒多久,她便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她盯著那串號碼看了一會兒,毅然按下了接聽鍵:“您好。”

她的語氣一反往常,變得異常冷靜,甚至冷酷。

“柳葭小姐,我是容亦硯,容謝的叔叔,如果這個時間你還不怎麽困的話,不如讓我請你喝一杯,隨便聊幾句,你看怎麽樣?”

柳葭點點頭:“好啊,什麽地方?”

“你方便下樓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來接你。”

“我現在就下來。”柳葭等不及電梯,便拉開安全通道的門,她往玻璃窗外看去,隻見樓下不遠處停著一輛亮著雙跳燈的車子。

容亦硯簡短地回答:“好,那輛打雙跳的車就是我的。等會見。”

柳葭把手機收進包裏,飛快地跑下了樓梯,疾步走向容亦硯的那輛車。容亦硯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邊還跟著莫瀟。

她站在車前,恭恭敬敬地開口:“容先生。”

容亦硯轉頭看著她,溫溫和和地笑著示意她上車:“我知道有家會所很安靜,不會有多餘的人來打擾,就是有點遠,你會介意去那裏嗎?”在他的認知裏,眼前這個年輕女子根本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也不敢拒絕。

可是,柳葭卻道:“很抱歉,我今天很累了,不想離開家太遠,這附近剛好有一家茶室,不如讓我請容先生喝一杯茶?”

容亦硯還是笑著:“你果然很坦率。”

他說她很坦率,其實是在說她膽子太大。也對,如果她勇氣不足,根本不會跟他見麵,誰不知道容亦硯是什麽人物,便是一頭老虎都要被他剝皮拆骨,容家論財勢跟謝家還差了一大截,卻一直有種說法,寧得罪謝允紹也不要得罪容亦硯,前者不過讓你死無全屍,後者才會讓人生不如死。

柳葭不卑不亢地回答:“容先生你謬讚了,不知道是否可以賞光?”

莫瀟正想說話,便被容亦硯一擺手阻止了,他拉開車門下車,站在她麵前:“當然,請。”

柳葭便在前麵領路,那家茶館離她家就隻有三分鍾路程,很快就到:“就是這家了。”容亦硯含笑著點點頭:“好。”他神態放鬆,可是他身邊的莫瀟卻一點都不敢放鬆警惕。容亦硯得罪過不少人,平時他進出公司和會所都有足夠的安全措施,可是現在身在熱鬧的街頭,不可控製的因素就太多了。

果然,當他們剛走進茶館,就有一人從外麵衝進來,一把將迎上前的服務生推開,直接撲向容亦硯:“容亦硯!我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今天就是來給你一點教訓的!”他的手裏寒光一閃,竟然還有一把小小的瑞士軍刀。可是還沒等那人近身,莫瀟便疾步上前,一拳擊中他的要害,那人猛然受到重擊,立刻縮成了一團。

莫瀟卻沒有絲毫放鬆,一把拎起對方的衣領,將他扔在地上,又用膝蓋抵住他的脊柱,將他拿著軍刀的那隻手臂拗過來,幹淨利落地卸下了他的腕關節,抬頭對驚呆了的服務生喝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報警?”

短短半分鍾還不到,莫瀟已經完全擺平了前來找麻煩的人。

柳葭心道,難怪這麽多年,竟然沒有人能夠碰掉容亦硯一根寒毛。隻要莫瀟還在容亦硯身邊,那麽他的個人安全便是可以保障的。

容亦硯風度翩翩地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去包廂裏說話吧,至少不會被閑雜人等打斷。”

——

容謝踩上台階,便見張姨就等在門口,她板著臉,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臉上顯得更加嚴厲了。他站在門口,低下身脫鞋,用漫不經心的語調問:“我媽睡了沒有?”

張姨道:“夫人正在書房裏,她還有話要對你說。”

容謝直起身,換上脫鞋走進去:“是嗎,我希望這談話不會太長,我今天很累了。”他脫下身上的西裝,把衣服鬆鬆垮垮地夾在臂彎,直接推門書房的門:“媽,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如果不太著急,明天說就不行嗎?”

容夫人坐在書房後麵的紅酸枝木皮椅上,就像是當年她的先生坐在書房裏辦公一般,她盯著自己的兒子:“不會耽誤你多少睡覺時間。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馬上跟那個女孩子分手。”

容謝撐著書桌的邊沿,傾下身跟自己的母親對視著:“為什麽?”

“為什麽?”她有些激動起來,“你是明知故問,你當年都看見了,還要來問為什麽?”

容謝笑了:“那都是你犯的錯,跟我有什麽關係?”

“我就知道從小到大你沒有給我省心過!”她扶住胸口,怒氣衝衝地開口,“你是在發瘋,全世界有這麽多女人你都不去喜歡,偏偏要招惹柳葭,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對,我就是故意的——”容謝笑得有些惡劣,“這個世界上,別的女人我都沒興趣,我隻能喜歡她,因為她跟我,才是真正的同病相憐。”

“好,你真的要這麽做,”容夫人哆嗦著去摸邊上的分體式電話機,她拎起話筒,“我現在打給你叔叔,我收拾不了你,他總有辦法對付你。”

“很好,你趕緊打電話給他吧,他能讓人撞死上回那個骨髓捐獻者,現在再多撞死一個人,也沒什麽區別。”

那電話機是個古董,撥號的方式還是最麻煩的轉盤式撥號,容夫人聞言愣了一下,便放棄了這繁雜的撥號動作,把聽筒擱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以諾的病情已經惡化了,粘膜出血,不得不做化療,之前在骨髓庫找了一個高精度配型的骨髓,然而那個捐獻者卻反悔,我找到她不久之後,她就被車撞死了。”容謝語氣森冷,“撞死她的是下麵公司的一個司機,你說這是誰指使的?”他見母親的臉色有了變化,便接著道:“以諾不是我爸的女兒,我本來想找到你那位柳先生以後再告訴他這件事,可是根本聯係不上,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他去了落後地區做醫療支援,是良心不安,還是逃避現實——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因為病毒感染而過世了。現在還有可能給以諾做骨髓配型的就隻有一個人,你還要打電話給我叔叔嗎?”

“如果她願意捐骨髓給以諾,我們可以補償她,給她一張空白的支票,隨便她填什麽數字都可以。”容夫人站起身,扶住他的肩膀,“可是你不能跟她在一起。隻要你們不在一起,別的什麽都可以。”

容謝反手握住母親的手臂:“媽,我還以為你們當初是真愛呢,可是,你聽到情人死的消息竟然一點都不傷心。那你究竟在擔心什麽?為什麽不讓我跟柳葭在一起,是因為看到她會覺得心裏不舒服,還是你的良心仍在,會覺得背著一個沉重的負擔?”

容夫人用力抽出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這一記耳光的聲響回**在安靜的書房裏,顯得特別突兀:“你怎麽敢這樣對我說話?我是你的母親,我隻要幾個電話就能讓董事會罷免你的職務,你要跟她在一起?可以!那你就什麽都別想要了,沒有工作沒有現在的身份,我看她會不會喜歡你?”

容謝被打偏了臉,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大笑道:“少拿董事會來威脅我,那些老家夥隻要每年給他們分紅,他們才不在乎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誰。更何況父親留下的公司股份已經全部都轉到了我的名下,你隻有一家酒店的一半所有權。你知道嗎,父親的遺囑裏根本沒有提到以諾的名字,他早就知道了。”

他撿起落在地上的西裝外套,輕輕撣了撣衣服上的褶皺:“哦,對了,還有件事沒有告訴你,柳葭的媽媽,她一直住在精神疾病康複理療中心,也就是精神病院。當初你造下的罪孽,就應該去接受,讓那最後一點未泯的良心,成為套在你脖子上的枷鎖吧。而我,會好好對待柳葭,補償給她一切。”

——

容亦硯點了一壺淡茶,又彬彬有禮地把單子轉給柳葭,讓她點自己喜歡喝的。柳葭隨意在單子上一指,反正她也不是真的來喝茶的。

容亦硯溫溫和和地笑:“紅茶很養胃,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太不注意身體保養了。”他從剪裁得當的手工西裝口袋裏拿出一方手帕,捂住嘴輕輕咳嗽了幾聲:“最近天氣變化太快,我的咽炎又犯了。”

柳葭道:“容先生,你也要注意身體。”

“我其實早就注意到你,你是被容謝一手提拔上來的,長得漂亮,做事也漂亮,就連莫瀟都誇過你,他很少會說別人好話。”他語調一頓,又道,“不過,即便是如此,我一開始也並不看好你。”

柳葭配合地問:“為什麽?”

他笑著搖搖手指:“你被提拔得太快,難免讓人會有聯想,這究竟是你做事的手腕高明呢,還是別的更高明。”

他是在暗指她以色侍人,隻是以容亦硯這個身份是不可能會用如此粗俗的詞。柳葭低著頭,笑了笑卻不接話。

這個時候,包廂的門被人推開了,隻見莫瀟走進來,手裏還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擺著兩壺茶和三個杯子。

他走過來,把托盤放在桌上,先為容亦硯倒了一杯淡茶,彎下腰低聲道:“容先生,外麵那個人已經處理掉了。”

容亦硯端起茶杯,看著杯子裏的茶色:“回頭去打個招呼,要關就關得再久一點。”

莫瀟點點頭:“是。”他走到柳葭身邊,又要為她倒茶,柳葭哪裏敢接受,忙搶過茶壺:“我自己來就行。”

莫瀟回頭望著容亦硯,隻見他細微地朝他點了一下頭,他便拿起柳葭放在桌上的手機,手指靈活地拆下了她的s卡。柳葭下意識地要阻止,忽然想起她手機裏的竊聽器就是莫瀟裝上去的,他現在動手把它拆了下來,她也弄不清他們葫蘆裏賣得什麽藥,還是按兵不動最安全。

莫瀟拆下□□,然後把機器放進了口袋裏,又替她把s裝回去:“我還要檢查一下你的包,多有冒犯,請你不要介意。”

柳葭原本把包放在膝上,聽他這麽說,有半晌沒有動。莫瀟要檢查她的東西,就是要確保她不可能把她跟容亦硯的對話錄下來。可是如果不讓他檢查,之後的談話怕也不繼續了。

她把包口朝下,把裏麵的東西一股腦倒在桌上,然後把手提包交給莫瀟。莫瀟檢查完她的包,又仔細看了看她倒出來的物品,都是女孩子的小東西,散粉盒、漂亮的小鏡子,還有三隻不同顏色的口紅。他轉頭向著容亦硯道:“容先生,可以了。”

——

容亦硯喝完了一杯茶,又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緩緩喝完,才道:“剛才莫瀟拿你的手機的時候,我注意到你有一個下意識阻止他的動作。他在你的手機裏裝□□是我授意的,可是你卻知道了。”

柳葭承認得很幹脆:“是的,我有次換s的時候發現的。”

“可是很奇怪,你在發現之後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把竊聽器拆下來,而是繼續裝作不知道有這回事,繼續用這個被監聽的手機。”容亦硯拊掌道,“在此之前,我還擔心接下去我們的談話無法順利繼續,現在看來,我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了。”

柳葭瞳孔收縮,拿起茶杯掩飾地喝了一口茶,可是做完這個動作,卻發現她這個掩飾的動作完完全全暴露了她的內心,隻得又把杯子放下。

“你其實早就想到我會來找你,並且,保留這個手機上的竊聽器,就是為了告訴我,你有這個資本。”

柳葭隻覺得背後正慢慢冒出冷汗,可是茶室裏的空調卻又打得很低,她就如同置身於冰火兩極般煎熬。她一早就知道容亦硯必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卻沒有想到才短短幾句話,她一個無意識的動作,便把自己的心思全部都暴露在他麵前了。

她現在的處境,就跟著沒穿衣服一樣難堪。

“別緊張,我是在誇獎你,我很高興你有這個資本,如果你沒有,我就不會坐在這裏跟你聊天。”他依然溫和地微笑著,他雖然年紀不小,可是保養得很好,笑起來隻有眼角一道淺淺的皺紋,“我們現在隻是隨便聊聊天,你可以放鬆一點,隨便一點,就把我當作是你的長輩。我的年紀,也足夠當你的父輩了。”

柳葭勉強道:“不知道容先生是否可以明示,我最大的資本是什麽?”

“你最大的資本就是,你真的讓我那個侄子喜歡上你了。”容亦硯拿起茶壺,慢慢倒了一杯茶,他的手很穩,茶水幾近跟杯口齊平,他才收手,“你可以挑動他的情緒,讓他生氣,讓他高興。除了你以外,沒有別的人可以做到這一點。”當他通過□□知道她能在幾句話之間讓容謝放棄紳士風度把她丟在高架上,最後又掉轉車頭回來接她,才決定了現在的會麵。

“可是,您怎麽知道我一定會去做您希望我做的事呢?”她還有最後一道防線,便死死地抓住了。

容亦硯朝莫瀟做了個手勢,莫瀟立刻從公事包裏拿出一隻文件袋,他把那個袋子放在柳葭麵前。容亦硯道:“我本來想,如果我們的談話並不順利,就把這個拿出來給你看。但是現在看來,有些事情,顯然你是知道的,但是沒有看到照片,還是不夠直觀。”

柳葭拆開文件袋,取出了裏麵的照片,隻看了前兩張,她拿著照片的手都開始抖,整個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

“一個有夫之婦和一個有婦之夫苟合,這類照片其實還有很多,不過我挑了些比較能讓人接受的給你。”容亦雙手合十抵著下巴,靜靜地看著她,“柳葭,我知道你很憤怒,你受到的傷害,還有令堂所受到的傷害,如果不靠自己討回來,是沒有人會幫助你們的,旁觀者最多不過是憐憫,可是這憐憫真的是你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