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術腦子一片漿糊。
江大俠把王家給斬了……
怎麽斬的?
這麽大的宅院,一刀?這得多大的刀?
而且,這王家是犯了天條嗎?
何至於此啊!?
江然揉了揉鼻子,也沒想到聲勢這麽大。
不等眾人過於沉浸震撼之中,江然便塞給了辛術一個東西:
“幫我拿著,別管這王家的事情了,你們兩派失陷於何處?”
辛術不疑有他,雙手接過如獲至寶,隻是感覺這東西好似有點奇怪,沉甸甸,圓滾滾,還帶著點血腥味。
難道是什麽法寶?
不過江然的問題他還能下意識的回答:
“往東五十裏處,有一座因佛寺。”
說完之後,還想弄清楚手裏這東西的真相,就覺得肩頭一緊,整個人不由自主的被江然帶走,就聽江然的聲音響起:
“救人如救火,我們先行一步,你們隨後趕來。”
同時被江然帶走的還有唐畫意。
事情牽扯到了魔教,唐畫意自然是不能慢吞吞的在後麵磨洋工。
待等眾人抬頭的時候,江然三人便隻剩下了一點影子,也眨眼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趙安生收回了看著他們的目光,瞥了李修無一眼:
“可是心服口服了?”
“你不服?”
李修無吃驚,好似第一天才認識趙安生一樣。
趙安生臉色一黑,雖然萬分不願,卻也隻能點了點頭:
“服了!
“不服不行!
“而且,或許放眼江湖,也隻有此人能讓小生心服!”
“哈哈哈哈!!!”
李修無哈哈大笑:
“你說的沒錯,隻有這江然能夠讓道爺心服了。
“不過,他這樣的人,天上沒有,地上僅此一個。
“服了也不丟人!”
“阿彌陀佛。”
法慧大和尚道一聲佛號,正要發表高見,就聽董青城納悶:
“葉姑娘去哪了?”
“跟著走了?”
李修無呆了呆:“她輕功也這般高明?咱們都未曾察覺呢,她就沒了蹤跡?”
言罷全都看向了董青城。
董青城撓了撓腦袋:
“這位葉姑娘的武功,確實是驚才絕豔。”
“比起江然如何?”
“那自然是沒辦法相提並論的。”
董青城翻了個老大的一個白眼,眾人聽到這個也沒覺得意外。
李修無剛把江然吹的天上沒有,地上僅此一個,這就出現一個能夠與之比肩的,那打臉可太快了。
不過下一刻就聽董青城說道:
“但是,她的武功應該遠在你我之上。
“其人三招逼退柯北生,柯北生甚至不願與之敵。”
這話一出口,場中幾個人又是禁不住麵麵相覷。
華鴻君則連忙問道:
“董兄說的是,魔離怪叟?”
“正是此人,實不相瞞,若不是那夜偶遇葉姑娘,咱們如今可未必能夠這般安生。”
董青城苦笑一聲。
雖然按照如今柯北生的說法來看,當夜他也未曾有過殺心。
當然,這話是真是假還得另說。
而且哪怕他說的是真的,死罪可免,活罪說不得就得受一波。
又豈能如同現在這般舒坦?
餘下幾個人麵麵相覷,各自無言。
他們都是天之驕子,七派之中的門內第一。
如今一出江湖,怎麽到處都是妖孽?
有了一個江然也就算了,其人名氣大,現如今如日中天,方才見到此人的本領,那真的是比不得的。
可是……這好端端的一個葉氏雙姝,怎麽也有這麽大的本事啊?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
……
五十裏的距離對江然來說,並不算遠。
尤其是在得到了縱意流光訣之後,哪怕是帶著兩個人,速度之快也宛如浮光掠影。
唐畫意對江然的武功,早就知之甚祥。
並不覺得有什麽意外之處……
辛術卻是第一次和江然見麵,然後就來了這麽一趟說走就走的旅途。
整個人都懵了。
隻覺得周遭一切景物不斷的向後飛掠而去。
強烈的風掃過衣袂發梢,都有一種淩冽如刀之感。
這場合之下,倘若江然忽然放開了他,他縱然不死,估摸著也得摔得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
這是什麽輕功,怎麽會快到這等程度?
他現如今已經徹底相信,王家那個院子,確實是被江然一刀給劈碎的了。
這樣的人有這樣的輕功,這樣的刀法,不是很尋常的道理嗎?
當他想要用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的時候,卻又忍不住在心裏破口大罵……尋常個屁啊!
怎麽看在江然這樣的年齡裏,有這樣的武功都很不尋常。
而他此時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死死的抱著懷裏的這件神秘‘法寶’,其他的交給江然就是。
倏然之間,江然的身形忽然就慢了下來。
辛術迷迷糊糊的問道:
“休息一會嗎?”
唐畫意瞥了他一眼:
“你當真是從因佛寺殺出來的?”
“不是殺出來,是逃出來的。”
辛術很認真的反駁,他自問自己本就是一個很認真的人,認真的人做認真的事情,自然也應該認真的回答別人的問題。
殺出來他沒有這樣的本事,他確實是逃出來的。
“那你看不出來,這周圍的環境嗎?”
唐畫意又說。
辛術一愣,這才仔細打量周圍,結果看著看著,他腦子就有點迷糊了:
“這是哪裏啊?”
江然和唐畫意一起瞅著他……
辛術冷汗都下來了:
“我真的不知道。”
“我按照你說的方向,跑了五十裏……”
江然說道:“以為能直接闖進因佛寺,結果,這是什麽地方?”
“哦!!”
辛術恍然大悟:“原來已經跑了五十裏了……那這裏……”
他說著,仔細分辨,但是周圍實在是沒有什麽參照物。
想了一下之後,他來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樹跟前,飛身一躍而起。
江然瞥了一眼,讚歎:
“好輕功。”
其實他是語出至誠,真的覺得辛術的輕功不錯。
結果辛術老臉一紅,連忙抱拳說道:
“江大俠莫要戲謔小弟了,我這點微末伎倆,可不是在您麵前賣弄啊。”
“……”
江然想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說話了。
有些話本身沒問題,但是落入不同的人耳朵裏,就有了不同的感受。
哪怕是解釋,多半也不會有人相信。
那自然還是閉上嘴巴的好。
辛術的輕功其實確實是不錯,腳踩在樹梢之上,甚至未曾將樹葉壓下多少。
他手搭涼棚,朝著四方看去,借星夜之光很快便有了收獲:
“那邊……那裏有一處城鎮,我們便是在那裏得到的消息。
“然後因佛寺的方向,還得再往北邊一點,應該是那個方向!”
辛術伸手一指:
“距離這裏約摸著也就五六裏地的模樣。”
江然聞言點了點頭,也沒有埋怨他不好好說清楚。
明明是五十五六裏地,偏偏得說五十裏……
實則這也怪不得人家。
方向和距離,都是一個籠統的數字,到得跟前,自然還得重做考究。
拿手一指就是一條線的,那是遊戲,不是現實。
尤其是這個時代的輿圖都有很多描繪不清的,更何況是江湖人的隨口一句話。
差之毫厘謬以千裏,都是很正常的。
如今能夠找到便是好事。
不過再啟程的時候,江然便沒有走的那麽快了。
他慢慢悠悠的,走一走問一問,很快就找到了辛術真正熟悉的路。
在他的指引之下,一行三人不過片刻的功夫,就已經摸到了因佛寺的門外。
遠遠地辛術讓眾人停下,低聲說道:
“他們在因佛寺外布下了陣法,還有魔教妖人鎮守,我們須得小心一些。”
唐畫意本想戲謔兩句,不過牽扯到了魔教,到底是讓她不敢如同過去那般頑皮,隻是皺眉問道:
“你可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麽陣法?”
辛術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這陣法的名字,卻感受到了它的威力。
“身處其中,便好似處於極樂之地。讓人熏熏然,如墜五裏霧中。
“周圍環繞美女如雲,芳香遍布……”
說到此處,他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似乎是想到了陣法之中的某些關節。
江然瞥了唐畫意一眼,唐畫意則冷笑一聲:
“看來是六欲惑心一類的手段……算不得高明。”
辛術瞪大了雙眼:
“兄台,你這口氣未免太大,你可得知道,他們可是魔教!!”
“那又如何?”
唐畫意冷笑一聲:
“魔教而已,很稀奇嗎?”
“……”
辛術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自出生以來就從未聽到有人這般輕慢魔教。
這可是昔年縱橫江湖,無往不利的存在。
哪怕分崩離析到了今日,隨便出來一個魔教高手,也能夠牽動整個江湖的神經。
眼前這人憑什麽這般小看魔教?
他又不是江然!
辛術覺得自己有必要給她科普一下魔教的厲害。
就在他準備洋洋灑灑,滔滔不絕的闡述魔教之凶惡時,江然伸手打斷:
“行了,你們難道就沒有發現,那因佛寺裏不對勁嗎?”
因佛寺確實是不對勁……江然耳聰目明,這樣的距離,他應該可以聽到因佛寺裏的聲音。
可一直到現在為止,因佛寺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而除了這一點之外,他也是不想讓辛術自取其辱。
江然看出來了,辛術還是有些單純的。
隻是他口中強大至極的魔教,對唐畫意來說,還真的不算稀奇。
人家魔教小聖女,估摸著也是敢去拔魔教當代教主胡子的存在。
還會怕了魔教的小魔徒?
江然的話也讓唐畫意和辛術停止了無意義的爭論,兩個人還想問問江然,這因佛寺裏怎麽不對勁,江然就已經站起身來,朝著因佛寺的方向走去。
唐畫意和辛術連忙起身,唐畫意毫無疑問是跟在江然的身邊。
辛術則連忙勸道:
“江大俠,我知道您武功高強,但是魔教手段非同小可,切不可……”
江然覺得這小子有點呱噪,索性一把抓住了他的肩頭,一邊抓住了唐畫意的手。
身形一晃,好似一支利箭一般,飛身投入因佛寺中。
待等身形落定,江然便是長歎一聲:
“果然如此……”
辛術聽到聲音,卻還沒看清楚周圍的環境。
正想要詢問怎麽回事,目光落處,卻盡是鮮血。
一具具屍體猙獰呈現於眼前。
有的已經被開膛破肚,有的被兵器釘在了牆上,還有的四肢崩碎,屍身殘缺。
辛術整個人便好似是被施展了定身術一樣。
他茫然四顧,看著眼前好似修羅場一樣的場景,目光在一具具屍體上掃過,忽然,他發足狂奔。
一下子衝入了因佛寺的大殿之中。
江然和唐畫意對視一眼,跟在了他的身後。
就見辛術呆呆的站在大殿門前,因佛寺大殿之上供奉著的佛像上,掌中正躺著一具屍體。
這是一個女子,一身白衣已經被鮮血潤紅。
鮮血滴滴噠噠的自衣角滴落地上。
地麵已經匯聚了一大灘的血液。
“蘇師姐……”
辛術兩眼空洞,一步一步朝著佛像挪過去。
緊跟著就要飛身而起,撲向那屍體。
可身形剛剛躍起,就被江然一把按住肩頭,將其按在了地麵上。
辛術此時卻已經是六親不認,哪裏還記得江然是誰?
他口中怒吼:
“放開我!!!”
內力滾動,就想要掙脫束縛。
可在江然的內力之下,他又如何能夠翻得起浪花?
口中嘶吼不斷,卻也隻能被江然按在原地,半點動彈不得。
待等將這一股子蠻力發泄出來之後,方才聽到江然開口:
“冷靜一下。”
辛術回頭看向江然,已經是淚流滿麵:
“江大俠……我師姐……她死了……”
唐畫意這會也沒有出言嘲諷。
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江然點了點頭:
“便如我先前所言,你能夠逃出來,本身就極為蹊蹺。
“他們有本事困住你們所有人,又何至於不能留下你們所有人?
“你是他們放出去的餌,餌已放出,這些人留下已經沒有必要了。”
因此,當辛術離開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在場眾人的結局。
隻是這句話,江然到底還是沒忍心說出來。
辛術痛不欲生:
“我不該走的……我不該走的!!!”
“縱然你不走,結局也不會有所不同,不過,無論如何傷心,切不可現如今去碰觸屍體。
“他們殺人之後,還將你師姐的屍體放在這樣的位置。
“其居心如何,可以想見,莫要中了他們的手段。”
江然說到此處,眸光忽然一掃,冷笑一聲:
“在下所言,可有差錯?”
“沒有。”
一個聲音自殿外傳來:
“隻是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會有這份縝密的心思。
“倒是叫我覺得有些意外。”
“不過是尋常道理罷了。”
江然淡淡開口:
“辛術想不到,不是因為他不夠聰明,而是因為關心則亂。
“換了任何一個七派弟子,都能夠看出你這小小計謀,可謂是不值一提。”
“哈哈哈。”
那人聞言不怒反笑:
“年輕真好,恃才傲物,看不起天下所有人。
“想我少年時,也如你一般。
“隻是如今,年歲漸長,卻是少了當年的那份傲氣了。
“而這小小手段,本以為會引來七派弟子,作為一份見麵禮,送給棄天月。
“卻沒想到,來的竟然隻有你們兩個。
“難道是七派弟子已經涼薄至此?
“說起來還沒請教,二位小友姓甚名誰?師承七派之中的哪一派?”
他話音至此,江然正要開口,就隻見一道人影倏然飛身而出。
淩冽劍光一掃,出手之人正是辛術。
方才江然跟他闡述道理,一直按著他的手自然也鬆開了。
卻沒想到,他竟然趁著這個時候,忽然出手,縱然是江然一時之間也來不及阻攔。
當即身化流光一點,追在了辛術身後。
隻是辛術輕功雖然不行,但是這一瞬間所爆發出來的身法,速度之快,幾乎不在縱意流光訣之下。
一前一後,江然卻是追之不及。
隻聽得叮的一聲響,辛術已經跟大殿之外的人交手一招。
劍刃刹那間支離破碎,辛術更是不由自主的倒飛而回。
好在江然此時恰好趕來,一把接住了他,身形一卷,回到了唐畫意的身邊。
伸手拿過了辛術手腕,這才鬆了口氣,將其放到了一邊:
“傷勢不淺,但是要不了性命。
“不過,人卻是昏過去了,但……如此一來反倒是正好。”
唐畫意也點了點頭:
“確實正好……外麵的,我聽你聲音之中,似乎有六欲惑心大·法的味道,你是六欲堂弟子?”
這話一出口,倒是叫門外之人一愣:
“看你年紀輕輕,竟然還知道我魔教六欲堂?”
“既然是六欲堂弟子,還不滾進來領死?”
唐畫意的聲音森然。
每一個字說出口,竟然都有一種讓人不可拒絕的威力藏於其中。
以至於門外之人不由自主的踏步走進了這大殿之內。
這是一個中年人。
一身黑衣,氣質非凡,兩鬢斑白,容貌卻是俊朗。
隻是此時,他臉上全都是驚恐之色。
不斷嚐試抗拒唐畫意的命令。
可一直到他走到了唐畫意跟前一丈,這才好似掙脫了某種枷鎖一般。
整個人倏然後退,一直挪到了大殿門前。
驚疑不定的看著唐畫意:
“【心魔念】?
“你……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