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朝’身軀猛然一顫。

白日裏這混人探自己衣襟那一把,果然是讓他有所察覺了?

心頭一時之間,又羞又憤,恨不能立刻提劍斬了他。

可如今提劍,且不說劍不在旁,一旦暴露那該做的事情又該如何是好?

不僅如此……她看著江然的眼神也有些不同。

這倘若當真是一個混人,當時為何不曾戳破?

此時此刻,卻來威脅自己?

難道他跟自己一樣,也是披著其他人的皮,在這裏借屍還魂?

念頭翻滾隻是一瞬,便已經收斂了所有的怒火,自牙縫之中擠出了幾個字:

“我帶你過去!”

“好好好,識時務者為俊傑,那就有勞了……”

江然話音剛落,這‘白夕朝’已經動了起來。

她步履飛快,似乎每一次落足,都是十拿九穩,信心十足。

這份本領還在江然之上。

江然雖然是跟著靜潭居士學的陣法。

但到底所學時日尚淺,靜潭居士自謙江然陣法之道已經不下於他,這話其實也不盡信。

這個拿著白夕朝借屍還魂的女子,一身陣法本領說不得還在靜潭居士之上。

前後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已經越過了堂前石柱陣,飛身一躍,就已經來到了正廳之前。

“放開我。”

森冷的聲音自‘白夕朝’口中傳入江然耳中。

江然咧開嘴角,哈哈大笑:

“放開就放開,小白臉還是有點本事的。

“既如此,老子就不再追究你方才無禮的罪過了。

“否則的話,今日非得打你個滿臉桃花開不可!!”

他說話之間,轉過身來,又看了一眼外圍的這些邪魔外道,笑聲更狂:

“老子要進去喝粥了,你們來是不來?”

真招人恨啊!

在場這幫人一個個差點咬碎了後槽牙,隻覺得這貨著實可惡。

你拽著人家‘白夕朝’算是作弊過去的,不好好低調行事也就算了,竟然還敢這般大張旗鼓的拉仇恨?

當真欠打!

偏偏他們現如今連這陣法都過不去,想打也是打不到的。

不過這當中,到底還是有高手的。

就見人影紛紛飛掠而起:

“童千斤,你莫要猖狂!”

“老夫這就過去打你!”

這一幫人裏,江然一時分不清楚所有人,但是卻看到了唐畫意。

顯然她是打算趁著眾人一起過石陣的時候,趁亂也混過來。

江然推測,這陣法之中,必然是有引人入幻境的手段。

便好似迷心鬼牆那般,隻要看上一眼,就容易沉淪其中。

唐畫意的心魔念,卻又是這類手段的祖師爺。

想要借此對付她,那卻是妄想。

隻是她不能做的太過明目張膽,因此才趁著有其他人分散注意力的當口,跟著也蒙混過來。

這幫人各有各的本事,有的是精通陣法,有的是輕功高明,還有的則是施展其他手段,總歸來說,是八仙過海各展神通。

江然這邊不等走進正廳之內,便已經又有三人成功闖過堂前石陣。

身形一晃,便朝著正廳之中奔去。

江然怒喝一聲,手中沉重至極的大刀驟然掄圓了,一抹渾厚的刀罡刹那間四散八方。

方才想要搶入堂內的幾個邪道高手,各自吃了一驚。

知道童千斤內功深厚,蠻力驚人,不敢輕應其鋒,紛紛縱身閃避。

就聽得一人怒道:

“童千斤,你這是什麽意思?二十二碗臘八粥,每個人取一碗就是,你這般行事,難道是打算全都吃下不成?

“也不怕撐死了你!!”

江然哈哈狂笑: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老子胃口好不行嗎?而且,哪怕吃不完,今日這地方也得老子第一個進,你們全都往後讓一讓,待等老子挑選好了自己的粥,你們再進來不遲……”

來的這三個人也不是什麽尋常人物。

最引人側目的是一個陰陽臉的書生。

這人麵色古怪,一半是白,另外一半則是黑的。

陰陽各半,因此看上去格外叫人毛骨悚然。

另外兩個則是一老一少。

老的是一個老嫗,她身材幹癟佝僂,低眉垂目,看上去倒是人畜無害。

隻是手裏拿著一根銀杖,杖首卻好似是人的頭骨澆築而成,叫人不寒而栗。

年輕的則是一個黑衣人。

看不清楚麵貌。

此人周身上下,裹挾在厚重的黑衣黑色頭套之下,仿佛不能見光。

方才開聲怒喝之人,卻是那個陰陽臉的書生。

江然清楚此人身份,江湖人稱‘陰陽秀才’,武功高強,心狠手辣。

如今江然這話落下,就見這陰陽秀才冷笑一聲:

“放屁!”

正要開聲繼續說話,就被旁邊的老嫗給攔了一把:

“且慢且慢,反正有二十二碗,分他一碗也不算多。何必於此,多起幹戈糾纏?

“童小子,你進去就是,婆婆不跟你搶。”

“老嫗婆,你這話可是當真?心腸這麽好你跑來這裏做什麽?”

江然瞪大了眼珠子看著這老嫗,眼神裏全都是詫異之色,又好似是在看著什麽新奇之物。

老嫗臉色一沉。

隻覺得這童千斤不修口德不說,而且還不知好歹。

正要再言,就見一道人影倏然自一側閃過,眨眼就已經到了正堂門前:

“諸位且於此閑話家常,在下先行一步入內喝粥。”

此人這一出有點出乎預料之外,待等‘童千斤’反應過來,來人半截身子已經進了堂內。

當即連忙轉身去抓:

“且住!!”

來人理都不理,一振袖子就要將其抖開。

然而江然內力深厚,卻又抖不開,反倒是被他蠻力一拽,整個人又從堂內給拽了出來。

“混賬東西!”

來人大怒:“白日裏念你苦修不易,不願意折損你的顏麵,你卻是給臉不要臉!!”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群峰散人’。

也就是唐畫意。

說話之間,一掌已經送到了江然麵門之前。

江然冷哼一聲,頓時與之拆解起來。

兩個人這一打,就是‘盡了全力’,一刹那罡風四起,卷動水波轟然炸響。

便在這堂前方寸之地,打了個不可開交。

餘下人等眼見於此,紛紛縱身而入,進了大堂之內。

江然雙眼圓瞪:

“你們好大的膽子,真的敢先老子一步進去,看老子不拆了你們!!”

說話之間,手中大刀一掃,整個人便直奔堂內而去。

唐畫意阻他這一下,其目的本身也不是想要第一個進去。

江然穿著‘童千斤’的皮,這人人設莽撞,做事單純直接,自然不會想到要讓旁人進去幫他試探凶險。

而以他的性子來看,又絕不能任憑旁人比他先進去一步。

這才有了這一番糾葛。

唐畫意對他了解極深,知道他心中所想,因此一上來就給他解圍。

維持人設不倒的情況下,又可以讓其他人進去探路。

如今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用再做什麽。

隻是來到堂前往裏麵一瞅,卻發現,先進去的幾個便好似是被人點了穴道一樣,站在堂內一動不動。

“傻了?”

江然哈哈大笑:

“該不會是老子不進去,你們就不敢坐下吧……”

他說話之間,一步入內,探目一瞧,也是一個呆若木雞。

這廳堂不小,但是構造驚奇。

在外麵隻能看到堂內的一張大桌子,桌子周圍擺了二十二把椅子,每一把椅子對應的麵前,都有一碗臘八粥。

但是入內卻可以看到,在這廳堂之內,還放著二十二張桌子。

桌子不算太大,但是每一張桌子上麵,都放滿了黃澄澄的金元寶!

這粗粗一打量,怕是得有數十萬兩之多。

對於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筆不可忽視的財富。

哪怕江然身家巨富,跟這邊相比也是小巫見大巫。

與此同時,再往裏,卻又有兩句留言,好似門前對子一樣的放在兩邊。

左邊寫的是【喝我臘八粥,做我同路人。】

右邊寫的是【予你千兩金,許你同青雲。】

雖然對仗並不工整,但是意思卻很明顯。

喝了臘八粥,就可以去拿錢。

隻不過,喝了臘八粥,和這背後之人,就成了同路人。

這既如此,這碗粥自然沒這麽好喝,當中是否有些玄虛,周遭是否有人監視,都是兩可之間。

而喝粥拿錢之後,對方還許‘青雲直上’。

這話是不是畫大餅姑且不提,至少這黃金卻是放在眼前,探手可取。

場內眾人看著這黃金,一個個眼神之中都不免泛起了波瀾。

廝混江湖,混的是什麽?

無非是為名為利。

名且如何姑且不提,有機會謀取這天大富貴,卻是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放過的。

隻是看著那左右兩句話,在場眾人卻一個先動彈的都沒有。

他們的心中必然是存著顧慮的。

最後目光若有似無的全都落在了江然的身上。

在場這麽多人,隻有江然這一個莽夫。

莽夫還想要稱霸江湖……

稱霸江湖可不是一句口號,是需要人力財力的。

這個時候看到這麽多黃金,你不上去拿,還在這裏等什麽?

然而江然老神在在,嘴裏隻是冷哼了一聲:

“看什麽看?看你家爺爺呢?”

除了唐畫意之外,其他人都覺得好似吃了死蒼蠅一樣惡心。

陰陽秀才眸光一掃,笑著說道:

“聽聞童兄想要稱霸江湖!卻不知道,手底下有何物來供奉高手?”

“供奉?”

江然哈哈哈狂笑不止,內力的轟然之下,就連著廳堂似乎都搖搖晃晃。

就聽他大聲說道:

“入我門下,皆為老子座下走狗。

“他們不供奉我,等著老子供奉他們?這是什麽道理?”

陰陽秀才一時一愣,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說服他。

他這話看似簡單粗暴,但是卻又有點道理……

有心想說,建立一個能夠稱霸江湖的組織沒有這麽簡單。

但是話到嘴邊,又給咽回去了。

這話未必能說得通……

畢竟按照‘童千斤’如今的想法來看,估摸著打造一個能夠稱霸江湖的組織,在他眼裏就是這麽簡單。

搜集高手,做門下走狗。

一邊幫他打天下,一邊供養他這個老大。

天底下的好事有八鬥,他自己全都拿完了還得跟老天爺再搶兩鬥。

這就是童千斤啊!

不過,縱然如此,這人也不應該這般視金錢如糞土吧。

心中正想著呢,就見童千斤忽然轉身,來到了廳堂之前大聲喊道:

“稱霸江湖盟弟子何在?”

“弟子在!!”

陳老狗第一個開口,旁人覺得這名字羞於見人,他倒是覺得這名字恰如其分,將野心顯現的淋漓盡致。

就見江然一點頭:

“召集人手,趕緊過岸,這堂內備下了黃金數十萬兩,快來將這黃金盡數搬走!!”

堂內的陰陽秀才差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特娘的,誰說著童千斤傻來著?

他明知道自己拿不走,索性就讓自己的手下過來一起拿。

這種人怎麽會傻?

此時此刻傻的卻是那些尚未過河之人。

黃金?

幾十萬兩!?

童千斤想要全都拿走?

做他的春秋大夢!!

眼看著稱霸江湖盟的人蠢蠢欲動,當即也顧不上這堂前石陣有何玄妙,紛紛飛身而起,想要跨過這三丈距離。

然而輕功施展到一半,這幫人就跟落水的餃子一樣,紛紛一頭栽下。

跌入了陣法之中。

不過也有人為了錢,什麽都顧不上了,知道自己輕功不行,陣法之道更是一竅不通,就索性直接躍入水中,泅水而過。

整個場麵,便好似是開了鍋。

江然看著這一幕,無聲一笑。

而陰陽秀才知道,哪怕這堂前石陣再怎麽厲害,這麽多人衝陣,也必然能夠闖破。

這黃金多半保不住了,當即腳下一點,倏然便已經到了黃金之前。

伸手拿著金元寶就往懷裏塞。

一旁的老嫗眼見於此,當即怪目一翻:

“給老身留些!!”

說話之間,身形一動,便搶到了陰陽秀才身後,手中銀杖一起,直取這陰陽秀才的後腦勺。

她嘴裏說是給她留些,上來卻不是搶奪黃金,而是要取這陰陽秀才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