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有客上門,江然自然不能繼續在道一觀內瞎逛。
便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內。
雙方也就是一個腳前腳後。
江然這邊剛剛脫了衣服躺下,那邊腳步聲就已經到了門外。
道有真人抱拳開聲:
“江大俠可是睡下了?”
“……既然知道睡下了,怎麽還跑來打擾?”
江然反問一句。
道有真人點了點頭,回頭對道廣和道勤說道:
“有道理……要不咱們明日再來?”
道廣真人崩潰:
“師兄,他明明已經醒了!!”
道有真人恍然大悟:
“有道理!
“江大俠既然醒了,不知道能不能賜見一麵?”
江然都被他給逗笑了。
餘下幾個人如何他姑且不清楚,但是這道有真人是真的很有意思。
當即翻身而起,一抖手,房門便已經打開。
三個老道士一起往裏麵看,就見江然正在穿外衫,當即道有真人就很是愧疚:
“對不住了江大俠,深夜到訪,擾你清夢了。”
江然擺了擺手:
“其實早就醒了……你們這道一觀倒是熱鬧的人,大半夜的還有人放聲尖叫。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助眠的小曲……
“本來打算出去看看是怎麽回事,但轉念一想吧,這裏畢竟是道一觀,道一宗的地界,在下客居於此,也不能什麽熱鬧都往前湊活。
“不過,看各位聯袂而來……莫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還跟在下有關?”
道有真人聞言頓時佩服:
“江大俠果然聰明絕頂。
“道淵師弟今夜為人所害,敢問一句,可是江大俠所為?”
一邊的道廣道勤聽到這話,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道有師兄是真的勇敢啊!
他就真的敢當麵來問江然。
江然麵上頓時浮現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之色:
“什麽?道淵真人不幸遇害了?
“道有真人何故有此一問?
“今日雖然有些口角之爭,卻也未曾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在下自問平日行事也算奉行俠義之道,豈能因為幾句口角便暗中殺人?”
“有道理!!”
道有真人當即點頭,對道勤和道廣說道:
“江大俠言之有理!
“縱觀江大俠自出江湖至今,從未濫殺無辜。
“江湖風評極好……就算是青源師侄偶爾見過江大俠一麵,回來之後也是讚不絕口。
“沒道理因為幾句口角,就懷恨在心,殺人害命。”
“……”
道勤道廣心中默默地歎了口氣。
果然自家這師兄是最講道理的,隻要道理在他那過的去,他就深信不疑。
然而事到如今,也不能就這般半途而廢。
道勤沉聲說道:
“江大俠,你一來我道一宗,先是宗主遇害,如今就連道淵師兄也遭遇不幸。
“……有鑒於江大俠先前拜訪百珍會,百珍會會首便了無音訊。
“拜訪山海會,山海會會首便不知所蹤……
“道一宗廟小,屬實是容不得您這尊大佛。
“要不……還請您移步?給咱們道一宗一條生路如何?”
他說前頭那句的時候,江然還以為他想說這事都是自己幹的。
結果後麵話鋒一轉,江然臉就黑了下來。
這還不如冤枉是他做的呢。
莫名其妙的,這幫人怎麽總把他往掃把星上麵推呢?
道有真人感覺這話似乎不是很有道理。
卻又一時之間反駁不了。
畢竟師弟說的都對……
百珍會和山海會前車之鑒不遠,如今到了道一宗之後,道一宗也是接連出事。
這江然難道當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奇怪能耐?
去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就倒黴?
他有些狐疑的看著江然。
江然黑著臉說道:
“道有真人莫不是相信了這一番胡言亂語?
“孰不見我在公主府住了這麽長時間,長公主可曾因此受到半分傷害?”
“有道理!!”
道有真人當即點頭,看向道勤道廣:
“你們莫要胡言亂語,這等……”
本想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卻又覺得身為一個道士,說這話屬實是不合時宜。
當即隻要說道:
“這些情況,多半都是巧合。
“而且,今日咱們不是已經做了法事?”
“隻能說江大俠太過厲害……咱們得法事都擋不住啊。”
道廣真人咧嘴一笑。
江然瞥了他一眼:
“所以,諸位是打定了主意,要將在下趕出這道一宗了?”
“這……”
道有真人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同為江湖一脈,按說沒有半夜驅趕客人的。
“隻是……隻是……”
一個平日裏最是講道理的人,如今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道理可講。
一時之間多少有些被難為住了。
江然則是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在下也不難為道有真人了。
“諸位讓我走,那我走就是了。”
“當真!?”
道有真人吃了一驚:
“你真走啊?”
“啊……這不是諸位的意思嗎?”
江然詫異的看了他們一眼:
“難道各位還沒商量好?”
“這倒也不是……就是感覺,這麽做很是對不住你……”
道有真人說道:
“不如這樣,貧道和你立下約定,今日虧欠,將來必然奉還。
“旁人如何貧道不敢摻言,但是……將來江大俠若是有什麽事情的話,盡可以托人傳信給貧道,貧道雖然能耐有限,卻也定會鼎力相助。”
江然對道有真人抱了抱拳:
“真人非比尋常,乃是有道之士,這番話江某記在心中,可驅散夜下寒風。
“道有真人,你我後會有期。”
言語之間,直接就將道勤道廣晾在了一邊。
道勤道廣對視一眼,也不多說,隻是翻著眼珠子看著頭頂天花板。
而江然這一番話說完之後,他當真轉身就走。
他來的時候是兩手空空,走的時候自然也無需收拾什麽行李。
去另外一側的院子裏,叫上了驚霜驚雪兩個人,便直接離開了道一觀。
這一出,且不說葉驚雪了,就算是葉驚霜對這道一宗也很是惱怒。
“道一宗身為天下一宗門,金蟬國教,竟然是這般的待客之道!?”
葉驚霜臉色發黑的說道:
“大半夜的把人從被窩裏拽出來,驅趕出去……當真豈有此理!”
葉驚雪也附和:
“他們連名聲都不要了嗎?
“還是說以為道缺真人死了,道一宗就到了末路?
“這般行徑,傳入江湖之中,卻不知道得被都少江湖豪傑恥笑。”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數落半天。
結果發現江然卻一語不發。
葉驚霜抬眸看他一眼:
“江大哥,難道你還有什麽想法?”
江然聞言一樂:
“想法倒是沒有,但是看法卻有一點……”
“看法?”
葉驚霜和葉驚雪都是一呆。
這有什麽區別嗎?
江然也沒有解釋,領著她們兩個一路回到了京城。
隻是剛剛翻過了城牆之後,江然卻沒有領著她們去公主府。
而是稍微一繞,換了個方向,來到了天井大街。
熟門熟路的進了琅嬛書坊。
葉驚霜和葉驚雪以為江然是要當賊,一時之間都很緊張。
哪怕武功高強,但是偷雞摸狗這事她們可沒有先例……心頭如同擂鼓一般,轟隆隆作響不停。
江然卻是直接找到了陳老伯的房間。
陳老伯正在熟睡。
葉驚霜和葉驚雪看著江然這般熟練,竟然直接找到了房主,一時之間也是吃驚不已。
然後就看江然推了推陳老伯:
“醒醒。”
葉驚雪嘴巴越張越大:
“太囂張了,你偷東西也就算了,怎麽還要把人家房主叫起來,當著麵偷嗎?”
江然詫異的回頭看了葉驚雪一眼:
“我發現自己你和你姐姐見麵之後,這腦子就越來越傻了。是因為有了依靠嗎?”
葉驚霜此時也已經反應了過來:
“江大哥,你和這位房主老伯認識?”
陳老伯此時也已經睜開了雙眼,翻身而起,利落至極:
“原來是少主的朋友……”
抬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江然:
“難道是兩位少夫人?
“少主這一點很好,不像主人。”
“……”
江然本來還想解釋一下這兩個人的身份,結果被陳老伯後麵這句話直接給說的有點牙疼。
但在外人看來,好像確實是這麽回事。
他親爹江天野,一生癡戀青央。
哪怕青央另有所愛,也從未放棄,成親之後,更是唯有她一個妻子,從未有小。
老酒鬼更是為了青央淒苦半生,人死了還幫她撫養孩子。
可謂是癡心不悔。
結果,到了江然這邊,簡直放飛自我。
但這對陳老伯他們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會因為癡情而苦。
倒是葉驚雪給鬧了一個大紅臉:
“這位老伯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可不是什麽少夫人,我是他……將來的妻妹。”
“哦。”
陳老伯恍然,看向了葉驚霜:
“原來您才是少夫人。
“老奴姓陳,您高興了叫我一句陳老頭,不高興了喊我一聲陳老狗,老奴都聽著。”
“不敢不敢。”
葉驚霜連忙擺手:
“江大哥都叫您老伯,我……我自然也應該叫您老伯的。”
“好好好。”
陳老伯頓時笑了起來:
“您喜歡就好。”
說到這裏,他看了江然一眼:
“少主忽然帶人來此,老奴不敢輕易起身……還請少主責罰。”
“你做得對。”
江然點了點頭,不知道具體情況,貿然起身迎接,極有可能會壞了事。
今天江然是帶著葉驚霜和葉驚雪。
如果下一次江然因為什麽特別的原因,被人所製呢?
陳老伯這貿然一起來,說不定就被人看破了玄機,他一直躺著不動,反倒是有機會可以讓江然轉危為安。
而這也不過是諸多例子之中的一種。
行走江湖,總歸是得小心為上。
其後江然也不浪費時間:
“我們就是從此一過,你這裏有夜行衣,給我們準備兩套。”
“是。”
陳老伯看了三人一眼,當即轉身便走。
片刻之後,取了三套夜行衣過來。
葉驚霜和葉驚雪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聽從江然的吩咐,把衣服換上了。
然後就發現,陳老伯給她們拿的衣服,竟然極為合身。
再出來見到江然。
就見江然把蒙臉巾戴上,對陳老伯說道:
“武千重可有其他的話說?”
陳老伯搖了搖頭:
“老奴不敢私自審訊……一切等少主裁決。”
江然想了一下說道:
“我此行時間未定,快的話,今夜便回,慢的話,還不定得幾日光景。
“莫要讓他死了……”
“少主放心。”
陳老伯當即點頭。
江然這才領著葉驚霜和葉驚雪出了門。
稍微轉一下,從另外一個方向又出了城牆,一路朝著道一觀的方向趕去。
葉驚雪一路上頗為振奮:
“江然……我們是不是要去報複他們?一把火燒了他們的道一觀?”
葉驚霜橫了妹妹一眼:
“爹從小便是這般教導你的嗎?
“稍有不如意,便要燒人房子?”
葉驚雪不以為意,隻等著江然開口,她知道,隻要江然開口讚同自己的話,別說一把火燒了道一觀,就算是江然說要殺道一宗滿門上下,葉驚霜說不定都能夠給他找到正當理由。
結果江然卻搖了搖頭:
“我是帶你們去看戲的。”
“看戲?”
葉驚霜想起來江然方才說的,想法沒有看法倒是有一點……原來是看戲的看法。
隻是這道一宗內,又有什麽好戲上演?
不過看江然沒有說的意思,便問道:
“方才那位老伯……”
“是我師父的人。”
江然說道:
“我師父雖然不靠譜,卻也有一些布置。
“不過,陳老伯對我和對我師父是不一樣的。
“他現在一直都在替我師父觀察我呢……”
葉驚霜輕輕點頭:
“所以,那個叫武千重的人明明就在他那裏,他卻要等著你去審問?”
“一定程度上可以提供便利,但是想要讓他徹底聽命於我,那是不行的。”
江然說到這裏,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卻又歎了口氣:
“他多年之前,一起隨我師父離開了鬼王宮。
“後來,師父一聲令下,他又在這京城之中待了半輩子。
“這般忠義之士,卻是叫人佩服啊。”
葉驚霜和葉驚雪都點了點頭。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江然帶著她們兩個沒用多少功夫,便已經重新趕到了道一觀。
這一次江然的目的更加明確,還是道有真人的房間之外。
隻不過,白日裏剛剛死了道缺真人,晚上又死了道淵真人。
如今道有真人很是忙碌。
趕走了江然的事情,他還得給武威候一個交代。
是以,江然他們回來的時候,道有真人等人還在大殿之中開會商談此事。
一直等了小半個時辰,方才見到道有真人拖著疲憊的身軀,領著兩個小道士,朝著自己的居所趕來。
他麵現疲憊,神色凝重。
到了院子裏,他輕輕揮手,讓兩個小道士自己去休息。
然後推開房門,進屋關門,這才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他尚未體會到做宗主的快樂,便已經感覺到了做宗主的艱難。
道缺真人和道淵真人的事情,屬實是叫他焦頭爛額。
他其實根本就不擅長做這類的事情。
相比起處理這些錯綜複雜的詭秘之事,他更喜歡看道經,與人討論道理。
不管是說服別人,或者是被別人說服,他都能有新的收獲。
可如今,一晚上折騰下來,除了鬧了個心力交瘁之外,實在是什麽也沒有得到。
這也讓他很是佩服道缺真人。
“雖然道缺師兄為人不講道理,更是喜歡嬉笑打罵,沒有一派宗主的風範……
“但是,宗門之事被他處理的井井有條,各項事務有條不紊。
“實在是非我所能及……
“恐怕就連道淵師弟,我也不如啊……”
感慨至此,搖了搖頭,正要振奮精神。
忽然神色一變,猛然回頭一掌送出。
就見他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多出了一個黑衣人,此時正暗中偷襲。
道有真人反應快,這一掌打出之後,正對上了對方的手掌。
隻聽砰的一聲響!!
兩掌相接,道有真人禁不住接連後退,嘴角已經有鮮血滲出。
“【有道真氣】,你是我道一宗的人?”
道有真人這一交手,如何能夠感覺不到,對方所用的內功,乃是道一宗的【有道經】。
隻是對方的有道真氣還在自己之上,並且他藏在自己的房間之內暗中偷襲,有心算無心之下,自己已經是受了內傷。
而來人根本不想與之交談。
腳步一轉,上前一步舉手就打。
道有真人見對方招式,更是臉色難看:
“【一氣混元大手印】!
“你果然是我道一宗的人……
“江大俠所說的沒錯,殺了道缺師兄和道淵師弟的人,真的是我道一宗的叛徒……”
他一邊說話,一邊奮力抵抗。
同時還想發聲去喊,然而來人根本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交手不過兩三招的功夫,道有真人便已經給打的接連後退,口噴鮮血。
眼看著一擊重手就在其後,那人手掌一收一探,嗡的一聲響,明明那手掌還是原本的大小,卻讓人生出了無能抵抗之感。
道有真人架子已經被打散了,如今無能為力,隻能閉眼等死。
就聽到一人說道:
“你竟然還不出手?”
“誰?”
道有真人自己都很佩服自己,這個功夫還有閑情逸致好奇呢。
還有誰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