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禾城距離皇都距離不近,他們深入青國至此,也不過區區半個月的時間而已。

按照正常路徑,走官道的話,如果曉行夜宿,也得走上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這還是在路上沒有任何麻煩的情況之下。

但凡有一點問題,耽擱了行程,那就不一定什麽時候能到了。

而現如今江然等人官道是不能走了。

為了防止發生意外,一行人易容改扮之後,也得偽裝上另外一層身份。

長公主覺得這件事情好辦,江然可以扮做一個富家公子,田苗苗和楚雲娘就是隨行的丫鬟。

吳笛厲天羽則是護衛。

柳木成可以說是管家。

自己和霜雪二人則可以委屈一下,做江然的妻子。

江然其他的都欣然接受,就最後這個點,斷然拒絕。

引得長公主咬牙切齒,說江然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江然本來懶得理她,但是考慮了一下之後還是告訴她,她身份特殊,一旦暴露了線索,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有可能暴露自己。

所以少夫人之類的,驚霜驚雪都行,就她不行。

然後表示,護衛也不能全都是男子,可以添加一個女人,她正合適。

長公主咬牙切齒,摩拳擦掌了好一會之後,倒是覺得江然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葉驚雪則提出不想跟姐姐一起做什麽少夫人,也想去當護衛。

江然看著這兩張臉,無奈歎氣。

雖然經過了唐畫意妙手易容,可是這兩張臉仍舊是相差不大。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一個是少夫人,一個是護衛,這說出去合理嗎?

葉驚雪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又看了看姐姐那滿臉期待的模樣,最終咬牙答應了下來。

事情就這麽定下。

一行人換了一身行頭,搖身一變,就成了從鄰國秋葉古國而來的公子哥,帶著自家夫人和隨從,來到青國遊曆。

恰好趕上青國戰亂,不敢在邊城亂晃,便索性直奔青國皇都,料想就算是這戰火波及,一時之間也燒不到皇都才對。

有了這樣的一層人設,一行人總算是可以出發。

當然,就算是這樣,能不走官道的情況下,也是盡可能不走官道。

一直都在僻靜小路穿山越嶺。

如此一來倒是苦了柳木成。

柳木成他畢竟是個文官,能言善辯,老於世故。

可終究手無縛雞之力。

楚雲娘哪怕失去武功,沒有內力,自小習武體魄也是驚人,與之相比則是輕鬆許多。

就這樣,一路磕磕絆絆,又走了七日,走出去不過三百裏。

這一日正行走之間,江然神色忽然微微一動,輕聲開口:

“有打鬥聲。”

眾人對視一眼,當即便謹慎了起來。

不是神經太過緊繃,而是這一路走來,他們也不是沒有在城中休息的時候。

隻是但凡進了城,便會看到大街小巷全都是江然等人的畫像。

沒錯……江然這個捉刀人,終日打雁,這一次總算也成了被打的。

青國給他們的懸賞很高。

尤其是江然。

赫然標注了十萬兩黃金的天價!

當然,對此江然其實是不太服氣的。

畢竟他所知道的值這個錢的,也就一個君何哉。

什麽檔次,他竟然跟自己一個價格?

當真豈有此理。

不過如此一來,江然等人確實是得風聲鶴唳,遇到的不管是江湖人,還是什麽其他人,很難說被人看破了身份,不會立刻對他們出手。

長公主立刻看向江然:

“怎麽辦?”

不等江然開口,柳木成就忍不住說道:

“公主殿下,您是一朝之長公主,哪裏能事事都問這江湖漢?”

長公主沒搭理他,江然也沒理他。

這人這樣不是一時半刻的了,從出發第一天到現在,每當長公主表現出對江然言聽計從,他都得在一旁提醒。

不僅如此,江然發號施令,誰都聽的時候,就他還得去問長公主一聲。

開始的時候,江然還覺得這貨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對。

後來發現,這人就是這樣……

在他心中,長幼有序,一切都得按照規矩來做事。

哪怕被人覺得古板,不知道變通,也絕不改變心中的底線。

時間久了,倒也覺得這人古板的頗為有趣。

對於此人,他的話有道理的時候,江然也不會置若罔聞,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所有人都將其無視。

他自己也不在意,反正該怎麽做自己都說了,聽不聽那就是公主的決斷了。

江然沉吟了一下,輕輕搖頭:

“算了,身在異鄉,都是對頭,還是不要多管……”

他剛說到這裏,忽然麵色一沉。

輕輕歎了口氣:

“還是去看一眼吧,當中有孩子。”

他耳力非凡,聽到了嬰兒的啼哭之聲。

其他的姑且也就算了,但是聽那孩子的聲音,大概隻有兩三個月的大小,實在是讓江然不忍不管。

眾人當即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就算是柳木成沉默了一下,也沒有說話。

當即江然先行一步,驚霜驚雪二人緊隨其後,再就是厲天羽了。

至於吳笛則是照看著楚雲娘和柳木成。

而田苗苗慢了一步的原因,隻是因為她輕功不行……

轉眼之間,江然便已經輕飄飄的落在了一棵大樹的樹杈之上。

撥開樹葉就看到幾個護衛正在浴血廝殺。

對手卻並非是江然想象之中的山賊土匪,而是一群武功高強的黑衣人。

這幫護衛的手段同樣不弱,隻不過人數上占據了劣勢,再加上還得保護當中一個懷抱孩子的女人,還有兩個半大的小子。

因此出手的時候,難免束手束腳投鼠忌器。

江然看了一會,也沒看出這兩匹人的來路。

恰好葉驚霜和葉驚雪都已經到了他的身邊,葉驚雪眼見於此,便要出手救人。

卻被江然輕輕阻攔住,低聲說道:

“先等等。”

葉驚雪知道江然說話不會無的放矢,雖然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卻還是聽話的停了下來。

至於厲天羽則早就已經占據了有利位置,隻要江然一聲令下,他的箭就會出手。

隻是偶爾看到厲天羽的箭,江然就不免會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當時青國派來刺殺長公主的那幫人,臨死之前曾經看破了厲天羽的追雲逐月箭。

更是叫出了‘金氏餘孽’這四個字。

甚至狂言,自己窩藏這金氏餘孽,將會是青國舉國之敵。

不過如今好像也沒有什麽差別了。

自己已經算是青國舉國之敵了。

與此同時,場中廝殺總算是出現了變化。

幾個護衛支撐不住,紛紛後退環顧在主人身側。

一個明顯武功更高,身份更高的黑衣人破開林間樹木,來到了跟前,一步落地之後,輕聲說道:

“何必負隅頑抗?

“束手就擒,將那孩子交出來,還能少受點苦。”

“你休想!!”

懷抱孩子的女子,咬牙說道:

“你們這麽做,難道就不怕遭報應嗎?”

“報應?”

為首那黑衣人似乎愣了一下,繼而歎了口氣:

“倒是沒想到,秋氏一族,未來的當家主母竟然還相信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你這樣的人,何必要嫁入秋氏?

“卷入這樣的一灘渾水之中?

“罷了罷了,和你倒是說不明白了……”

他手指輕輕一勾:

“除了那個孩子之外,其他的一個不留。”

話音落下,一群黑衣人也沒有猶豫,當即飛身而起,各展殺招。

而看那女人身邊的護衛,全都已經到了極限。

這一論猛攻之下,必然死傷慘重。

葉驚雪眸中劍芒一閃,正要出手,就聽一個聲音怒喝道:

“夠了,別再打了!!!”

也不知道震懾於這聲音之中的憤怒,還是另有原因,為首那黑衣人當真叫了停。

繼而舉目去看說話的人,正是那女子身邊兩個半大小子之一。

這孩子隻有十五六歲的模樣。

麵對周遭的這群黑衣人,臉上難掩驚懼之色。

然而也不知道如何想法,他竟然從護衛之中走了出來。

深吸了口氣說道:

“夠了……停手吧……別再打了。”

為首那黑衣人卻是失望的歎了口氣,似乎對於自己方才的決定很是懊惱,如今卻連跟這孩子說一句話的想法都沒有,便輕輕一勾手指。

當即兩個黑衣人飛身而起,便要將這少年斬殺當場。

兩個護衛想都不想,便要前來阻攔。

卻沒想到,那少年人麵對這兩個黑衣人的刀鋒,卻是一步不退,反倒是上前一步,閉著眼睛就推出一掌。

掌風所向,正是當中的一個黑衣人。

那黑衣人眸子裏閃過了一抹冷厲,刀刃一轉,正要斬斷他的手掌,卻不想這一掌後發而先至,不等他刀刃變化,掌勢已經落在了刀身之上,啪的一聲響,直接將刀身打斷,緊跟著鐵掌落在那黑衣人的胸腹之間。

那人登時便好似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整個人淩空而去,打著旋的撞在了一棵樹上。

當即死在當場。

這一幕著實看呆了在場眾人。

唯有江然皺起了眉頭。

葉驚雪則有些吃驚的低聲說道:

“好深厚的內力……他這麽大的孩子,怎麽可能有這般內力?難道是天生神力?”

江然搖了搖頭,已經注意到不僅僅是葉驚雪他們在吃驚,就算是那群護衛,以及被保護在中間的女子,也都被這一幕徹底驚呆了。

為首的黑衣人眸光一沉,當即一笑:

“好一個深藏不漏的少年英雄!”

言說至此,單手一揮,竟然直接下令讓這幫黑衣人聯手對其圍攻。

那少年雖然內力有成,非比尋常。

可看他神色,腳下步伐,便知道他並沒有什麽廝殺交手的經驗。

方才一掌不過是一力降十會。

如今麵對這麽多黑衣人的圍攻,當即便捉襟見肘,不過兩個照麵,身上就已經中了兩刀。

一時之間鮮血恒流。

葉驚雪當即看向江然,這少年人對於武功了解顯然不多,這般下去,隻怕會無葬身之地。

江然沉吟了一下,正要出手,就見那忙亂之中的少年,忽然兩腳一錯,雙手虛握,掌中明明什麽都沒有,他卻好像是掌中有刀。

天光好似在這一瞬間凝聚在了他的手上。

緊跟著一聲怒吼,猛然一揮,一抹無形刀芒頓時斬落。

跟前已經到了咫尺之地的黑衣人,當即被這刀芒一分為二,然而刀勢不絕,一路向前,嗤嗤嗤,接連斬了三人之後,那為首的黑衣人稍微側開一步,刀鋒擦著他的前胸斬入林中,漸入不知處。

“好精妙的刀法……”

為首的黑衣人眸光之中神色不定,與此同時那少年人卻好似是因為用力過猛,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已經躺在了地上。

“阿文!!”

另外一個少年眼見於此,連忙就想要衝過去,將那少年帶回來。

但為首的黑衣人卻已經不給他機會了。

就見他腳步一轉,身形變化之間,就已經將那少年拿在了掌中。

轉過身:

“殺!”

一聲令下,淒厲的慘叫聲頓時響起。

為首那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不願意去見這血腥一幕,還是故意在那凹造型,硬是沒有回頭去看。

待等慘叫聲平息之後,他這才緩緩回頭。

入目眼簾的卻是一地黑衣人的屍體。

再抬頭,就見兩個姑娘,一左一右站著,每個人的手中都有一把劍,劍刃還在滴血。

為首黑衣人的瞳孔猛然收縮。

合著搞了半天方才慘叫的不是對麵的人,而是自己的手下?

“你們是什麽人?”

他下意識的開口詢問。

就聽到一個聲音輕笑一聲:

“能把那個孩子還給我嗎?我跟他,好像比較投緣。”

為首的黑衣人身形木然,緩緩回頭,就見一個年輕公子,正從林中緩步而出,姿態瀟灑好似這裏不是什麽深山老林,而是某一處大宅子的後花園一樣。

“你是什麽人?”

為首的黑衣人厲聲斷喝:

“也敢幹涉我等行事?”

江然微微搖頭:

“並不是有意破壞,隻不過,路上遇到了,總不能不管。

“哦,對了,還沒有回答你的問題。

“在下江流,秋葉古國江家之人,此行是帶著妻子仆人,前往四方遊曆的。

“嗯,現在我的身份也說明了,你能夠將那孩子放下了嗎?”

“你休想!!”

聽到江然一個勁的要自己手裏這孩子,為首的黑衣人哪裏敢輕易交出來?

兩個身材瘦弱的姑娘,就將自己的手下盡數斬殺。

這個不知道深淺的公子哥,還不一定有什麽本事呢。

如今這個孩子正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那是死也不能放開。

因此,他不僅僅沒有放開,反倒是反手扣住了那孩子的咽喉:

“莫要過來,否則的話,我內力一吐,他便得死在當場!!”

江然倒也是好脾氣的點了點頭:

“即如此,那我就不過去了。”

話音至此,不等那黑衣人鬆一口氣,一股冰涼的感觸頓時席卷了整條手臂。

他猛然低頭,就發現一把長劍已經斜刺裏將他的手臂貫穿。

鮮血順著劍尖一點一滴的流淌。

為首的黑衣人反應了一下,方才明白是怎麽回事,正要慘叫,就見那劍芒一抖,整條臂膀便已經被切了下來。

一隻手探出,隨手抓住了那少年的後脖頸。

身形再一晃,已經在兩丈之外。

黑衣人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抓,卻又哪裏能夠抓的到?

緊跟著一種叫他頭皮發麻的危險直覺,自背後傳來。

他猛然回頭,就見一點星芒已經到了跟前。

當即單手一起,想要阻攔,那劍芒卻在瞬間刺穿了他的手掌之後,直接戳進了他的咽喉之中。

對手一甩,長劍被葉驚雪拔了出來。

一抖手,上麵的鮮血頓時撒在地上,緊跟著收劍入鞘。

一側抱著孩子的女人,以及這幫護衛盡數看傻了眼。

待等回過神來之後,當即連忙道謝。

感謝江然等人的救命之恩。

江然倒也沒有客氣,詢問他們的來曆。

女人自稱她叫白露,是秋氏一族長房大公子的妻子,而這個孩子,便是秋氏一族的長孫。

而在江然問到這幫殺手來曆的時候,白露猶豫了一下之後,這才告訴了江然等人實情。

這幫殺手也是秋氏一族的人。

隻不過是二房的人。

秋氏一族在青國江湖之中,頗有名望。

然而家中傳承卻有一條規矩,便是傳長不傳幼,除非長子無後。

結果秋氏一族當代大公子,竟然就真的無後。

因此二公子一直都是呼聲最大的繼承者。

卻沒想到,這位大公子偷偷摸摸的和白露成了親,兩個人誕下一子。

如此一來,這位大公子就有了繼承的權利。

二房多年以來一直以繼承者自居,誰能想到忽然會有此一招,哪裏甘心到手的家主之位就此飛走,這才趁著白露回鄉省親的時候,派出殺手來殺。

長孫隻要死了,或者是生死不明。

那就跟沒有一樣。

到時候這家主之位,還好是二公子的。

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江然聽完之後,便是眉頭微蹙,這女人說的越是詳細,顯然就越是有所目的。

不過他對此也並不如何介意,隻是問了一句那個叫阿文的孩子,他難道也是秋氏一族的人?

得到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阿文其實是大公子院子裏的使喚下人的孩子。

因為他和自己弟弟的關係很好,這才跟著自己回家,卻沒想到落入這一場驚魂之中。

江然則摸了摸下巴,並不覺意外,他隻是納悶:

“一個秋氏一族,下人家的孩子……

“又是跟誰學的問心齋絕學……披星天魔斬呢?

“這一身內力,又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