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這江湖上不存在什麽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什麽境界,有多深厚內力這樣的本事。

然而江然身懷一粒涅槃大丹,又有大自在天魔萬念訣在身。

對於魔教的武功,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應的。

尤其是這少年人一身內力尚未融會貫通,因此江然方才來到這裏隻是看了一眼,便看出他身上另有玄機。

因此就想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卻沒想到,竟然見識到他施展了披星天魔斬。

這是問心齋的絕學。

當日江然曾經在王昭的身上見識過這門武學。

唐畫意也是因此認出了王昭的身份。

隻是錦陽府一別之後,江然未曾帶著他們去京城,而是讓他們跟著唐員外一起,深入青國調查老教主的事情。

江然打發詩情畫意姐妹二人去查魔教的行蹤,也是因為他們太過隱秘。

讓江然根本尋不到一絲半點的痕跡。

如今卻又在秋氏一族一個下人家孩子的身上看到了披星天魔斬……

這不得不讓江然懷疑,魔教那邊隻怕是出了什麽天大的變故。

他心中沉吟之間,白露這邊也對忽然出現的江然三人開始刨根問底。

江然便將之前就準備好的說辭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雖然對於江然口中的這個‘秋葉江家’沒有任何印象,不過看江然三人武功,便知道不是易與之輩。

當即滿口稱謝,還邀請江然他們去秋家一行。

其實目的還是比較簡單的……就是想要讓江然他們送她回家。

畢竟二房狼子野心已經半點不再遮掩,他們想要平安到家若是沒有高手保護的話,那絕無可能。

而換了往常的時候,江然也不會答應。

哪怕彼此順路,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以他們的身份,但凡暴露了,必然會被青國江湖的人集火圍攻。

但看著地上的阿文,江然並沒有把話說的太死。

隻是告訴白露,他們這一行是興之所至,身之所往。

可以同行一路,但到底能不能到秋家,這會倒是不能肯定。

白露倒也沒敢強求,能夠同行一段就已經保證了一段時間的安全了。

當即收拾整理,地上的屍體也得處理一下。

該挖坑的挖坑,該埋的埋。

待等柳木成等人姍姍來遲之後,這才互相介紹了一下。

當然,江然這邊都是假身份。

名字也是隨口胡編亂造的,讓人尋不到根底。

而對於江然的決定,柳木成當麵並未說什麽,但是背地裏卻找江然提出了不同異議。

感覺這個選擇絕非明智。

江然素來聰明,沒道理做出這樣的決定。

江然也沒跟他說實話,隨口應付兩句就算是了事。

氣的柳木成這樣老成持重的人,都恨不得和江然拚命。

可最終卻也是無可奈何。

整理了一下之後,一行人便繼續趕路。

此時天色遠遠沒到黑的時候。

穿越樹林,循著山路往前。

白露他們為了躲避追殺,也不願意走官道,這一點倒是跟江然不謀而合。

當然,江然的理由是踏青看風景,山中野趣多。

白露固然無語,卻也接受。

倒是那個叫阿文的孩子,一直到天黑了都沒醒。

江然給他看過,隻是說他是用力過度,脫力了。

好好休息一會,也就恢複了。

而此時一行人已經找到了一處安身之所,是一座山野之間的破廟,年久失修,大半都已經坍塌。

隻剩下主殿一小塊所在,尚且有瓦遮頭。

啼哭聲再次響起,白露小心的哄著,輕輕逗弄那嬰兒的臉蛋。

長公主偷眼去看,眸子裏竟然流露出了些許羨慕的神色。

江然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倒是少見她會有這樣的表情。

似乎是察覺到了江然的目光,長公主便偷偷的橫了他一眼。

江然一陣無語,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招惹到了她。

洛青衣照常準備起了晚飯,厲天羽在一邊幫著打下手。

田苗苗也想幫忙,卻被楚雲娘以死相逼,攔在了一邊。

好端端的一餐,可不能因為田苗苗的熱心腸,而化為烏有……當然,化為烏有還好,就怕這一頓吃完,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眼瞅著那孩子哭的厲害,白露就有點為難的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稍微有些迷茫,為什麽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最後長公主實在是忍不住了:

“公子,孩子餓了,你這麽盯著,讓秋少夫人如何喂奶?”

江然聞言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說了一聲得罪,趕緊招呼洛青衣,厲天羽,柳木成,吳笛等幾個男的趕緊轉過身去,非禮勿視。

白露頓時好生感激長公主:

“多謝了。”

說著,也轉過身去給孩子喂奶,還一邊隨口跟長公主說道:

“卻不知道姐姐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雲英未嫁。”

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有點黑。

白露也是一愣,沒想到第一句話就說錯了,好在對方隻是這位江公子的護衛,若是親近之人,那可就徹底得罪了。

不過饒是如此,也連忙告罪一聲,繼而說道:

“看姐姐生的這般好看,想來是哪些男人沒有福氣。”

長公主長得確實不醜,英氣大過嬌媚,卻又有一種動人的魅力。

此時聽了白露的話之後,哼了一聲:

“有些人是沒福氣,有些人是不稀罕……”

這話裏的怨氣,白露都能聽出來。

葉驚霜便忍不住看了江然一眼。

就見江然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好似根本就沒聽到。

葉驚雪翻了個白眼:

“裝傻充愣,他屬第一。”

說著又給了葉驚霜一個眼神,讓姐姐多多警醒一下,這姐夫到處留情,雖然這白露已經嫁了人,生了孩子,但跟他相處久了,難說會不會動了紅杏出牆的心思。

可得好好在意,千萬不要給江然一點機會。

姐妹倆自從修煉那玉霞劍法之後,越發的心靈相通。

一個眼神,葉驚霜便已經明白了葉驚雪的意思,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這亂七八糟的心思,是怎麽想的?

卻不知道,自京城琅嬛書坊那一夜打開了葉驚雪新世界的大門之後,這姑娘就徹底放飛自我,在各種故事之中流連忘返,不可自拔。

其中更有不少最為難以啟齒,讓她捂著眼睛看的。

整個人都大受震撼。

如今帶入現實之中,思路明顯更加活躍,不走尋常路。

姐妹倆在這用眼神交流,江然耳根子動了動,恰好此時白露這邊也喂完了,收拾了一下衣服,讓江然他們可以轉回頭了。

就見那孩子臉色紅撲撲的,已經在她懷中睡熟了。

小孩子就是這一點好,雖然平日裏哭鬧不休,叫人精神疲憊,但吃飽了就睡,睡著了之後的可愛模樣,足以讓任何鐵石心腸的人軟了心腸。

江然則看了厲天羽一眼,給他使了一個眼神。

厲天羽頓時恍然,當即飛身而起,自主殿周遭破漏的窟窿鑽了出去,腳下一點就已經到了屋頂。

片刻之後,折返江然身邊,低聲訴說。

白露看出有異,便問道:

“江公子,可是有什麽事情?”

“哦,沒什麽,就是有些路人……好像快要到了這邊,我讓身邊的護衛去了屋頂查看了一番。”

江然隨口回答。

白露卻暗中心驚。

自己身邊的護衛對此全無所查,這位秋葉來客,好深厚的武功。

她沉吟一下,笑道:

“說起來,最近我也聽到了一個消息。”

“哦?”

江然眸光一起,看向了白露。

第一個反應便是,要說長公主的事情。

然後就聽白露說道:

“聖上發了書函,想要跟秋葉結盟。

“聽說秋葉那邊已經欣然應允,過不久,便會有使團來青國。

“共同商議如何對抗金蟬的大事。”

長公主聞言一愣,下意識的想要開口,卻又趕緊住了嘴。

她畢竟就是做護衛打扮,這種情況下貿然開口,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便看了江然一眼。

就見江然也有些奇怪:

“哦?我朝聖天子答應了?這倒是有些奇怪……

“聖天子素來不願意卷入這般紛爭之中,何以此次忽然之間大改往日之風?”

白露搖了搖頭:

“這一點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秋葉這般慷慨,在為難之中對我青國施以援手,實在是叫人既感激又佩服。

“今日又被江公子一行人所救,可見秋葉古國皆為慷慨豪邁之輩。

“不像那金蟬人……各個卑鄙無恥,兩麵三刀。”

長公主臉上沒有絲毫憤怒,反倒是笑著點頭稱是,心裏卻快要罵死了白露的十八輩祖宗。

這簡直豈有此理!

我金蟬人兩麵三刀,今日救你作甚!?

平白無故的倒是叫秋葉得了一個慷慨豪邁的評價。

當真氣煞人也!

江然也是一笑:

“如此一來,青國大可高枕無憂。

“有秋葉相助,區區金蟬自然不在話下,更何況,金蟬背後還有一個離國。

“如此牽製之下,他還能有何作為?”

“離國……離國如今,隻怕是自顧不暇……”

“這話從何說起?”

江然一愣,連忙詢問。

白露也有些驚訝:

“公子不知道嗎?離國那邊……”

話剛說到這裏,就聽到馬車吱嘎吱嘎的聲音響起。

接連的腳步聲,轉眼就已經到了破廟之外。

同時還有聲音傳來:

“跋山涉水,走了這麽久,結果就這麽一個破廟?

“裏麵有火光,是哪個兔崽子比咱們捷足先登了?”

“住口!”

另有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繼而沉穩的腳步聲到了主殿之外,就聽方才那威嚴的聲音開口說道:

“趕路人行經此地,欲求片瓦遮頭,敢問裏麵的朋友可還方便?”

白露當即看向江然。

顯然是想要讓江然做主。

江然便是一笑:

“破廟無主,咱們也不過是先來一步,諸位請自便。”

“多謝。”

兩個聲音落下,緊跟著傳來的便是沉重的腳步聲。

轉眼之間便有四個壯漢抬著一個巨大的東西來到了破廟之中。

這東西四方四角,上麵蒙著破布,看上去應該是個籠子。

江然耳根子一動,便聽出來這籠子裏麵關著的是一個人。

而周圍這幾個壯漢身上,人人帶傷,傷口也顯然是剛剛包紮沒多久。

與此同時,方才開口的那人也走了進來。

此人是一個三十歲的漢子,一身的彪悍之氣,皮膚黝黑,臉型好似刀削一般。

在他身後跟著的,則是幾個妖魔鬼怪一樣的人物。

一個戴著兜裏的侏儒,身材矮小,看不清楚頭臉。

一個膀大腰圓,肚子好似懷胎十月的頭陀,他雙眉濃重,一雙眼睛在進來的一瞬間,就將在場眾人全都掃了一圈。

最後的則是一個女子。

她臉上帶著麵紗,一雙眸子滿是森冷殺氣。

隻是一語不發。

聽她的呼吸,顯然是受了內傷。

再有的便是他們的手下了,各個都是一身草莽之氣的漢子。

雖然竭力控製,但眼神之中的惡意,卻怎麽都隱藏不住。

江然笑了笑,這類型的人他見到的實在是太多了。

當時馬車之上,可有很多這樣的人頭。

唯一可惜的是,不咋值錢。

而現如今他自己就是青國的通緝犯,也沒道理給青國朝廷做什麽貢獻,若是這幫人不自己尋死的話,倒也沒必要動手。

心中正這般想著,就見為首那個漢子,眼神落到白露身上的時候,微微一愣:

“秋少夫人?

“許久不見,沒想到竟然會在此處再會。”

江然一愣,這是舊相識?

白露也緩緩站起身來:

“原來是飛龍當家,確實是許久未見……諸位這是剛剛做了買賣?

“如今青國風雨飄搖,這類的買賣還是少做為妙。”

飛龍當家咧嘴一笑:

“多謝秋少夫人關心。

“不過在下如何行事,還輪不到夫人在這裏指手畫腳。

“卻不知道,秋大公子可在?”

白露給噎了一下,倒也沒有生氣,隻是輕輕搖頭:

“夫君如今還在秋氏族地。

“我是回鄉省親。”

“原來如此……”

飛龍當家眼珠子轉了轉,就聽那個頭陀在一邊咧嘴笑道:

“秋大公子的神秘夫人。

“嘿嘿,玲瓏亭內,可是有人高價求購,想要和夫人享一夕之歡呢。

“若是咱們將夫人帶到玲瓏亭……

“想來也可以分潤不少。”

這汙言穢語入了耳,白露卻是半點在意也無,隻是輕輕搖頭:

“飛龍當家,聽我一句勸,你這手下早晚死在這張嘴上。

“我若是你,現在就找一根針,將他的嘴給縫上。”

飛龍當家聞言略微沉默,目光又在江然等人的身上一一掃過,見他們這一行人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也不因為他們的對話而有所恐慌。

可見不是尋常人物。

飛龍當家和白露確實是有過一麵之緣,而地點便是在那玲瓏亭中。

玲瓏亭是青國有名的消金窟。

隻要有錢,在那裏就沒有買不到的東西。

秋大公子帶著白露去花錢,這才和去做買賣的飛龍當家見了一麵。

當時因為有秋大公子在,飛龍當家自然是點頭哈腰,客氣得很。

白露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知道有靠山在,自然無所畏懼。

然而現如今,易地而處,白露一個剛剛生過孩子,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憑什麽敢跟自己這般說話。

或許……這幾個人便是她的靠山?

心念至此,便是輕輕點頭:

“夫人言之有理。”

“大哥……”

“住口,夫人麵前汙言穢語,成何體統?再廢話,我就真把你的嘴巴給縫上!!”

飛龍當家聲色俱厲,那頭陀頓時不敢多言。

隻是偶爾看向白露還有江然等人的眼神,卻是極為不善。

最後哼哼了一聲說道:

“罷了罷了,反正今天晚上也費盡心思抓到了好貨色。

“便不跟你們計較了。”

江然聞言緩緩抬頭:

“這位飛龍當家請了。”

飛龍當家聞言看了江然一眼緩緩抱拳:

“見過這位公子。

“想來方才允許咱們暫住的,便是公子了,在下這裏還未曾謝過。”

“倒也不必。”

江然笑著說道:

“在下說過,這破廟無主,我等不過是先來一步,倒也沒有竊據此地的道理。

“不過……飛龍當家口中的玲瓏亭,卻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在下心中有些好奇。”

“玲瓏亭……”

飛龍當家詫異的看了江然一眼:

“公子不是青國人?”

“難道這玲瓏亭,青國之中,人盡皆知?”

“倒也不是……不過能夠跟秋少夫人同行,卻不知道玲瓏亭,那隻能是他國之人。”

飛龍當家笑道:

“實不相瞞,玲瓏亭是個好地方。

“在那裏,你可用錢買到一切你想要買的東西。

“權勢,女人,性命,珍寶……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

“哦?”

江然笑著說道:

“這倒是有趣……方才聽夫人和你說,你是做買賣的。

“便是抓人去玲瓏亭,換銀子?”

“哈哈哈哈!!”

飛龍當家聞言哈哈大笑:

“公子倒是爽快人,你說的沒錯,在下做的便是這個買賣。”

“那這籠子裏,就是你要賣的人?卻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人?”

江然似乎很是好奇的去打量那用破布包裹著的籠子。

“女人,一個很漂亮,很厲害的女人!”

飛龍當家猶豫了一下,忽然一笑:

“罷了,今日就當是交個朋友,便請公子一觀。”

說罷一揮手,上麵的破布頓時被掀開,現出了籠子裏的人。

江然抬頭去看的那一瞬間,輕輕握住了葉驚霜的手。

將她的一聲驚呼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