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惡和尚一番話,說的江然心裏咯噔了一聲。
繼而不動聲色的說道:
“沒想到,這當中竟然還有這般緣由。
“竟然是魔教高手作亂!?
“卻不知道,此一戰之中,戰果如何?可曾盡數誅殺這魔教惡賊?”
戒惡和尚聞言苦笑一聲:
“實不相瞞,魔教高手極為了得。
“咱們縱然是占盡先機,提前設伏,可最終斬殺魔教惡徒,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不過雖然未曾將他們盡數留下,卻也打傷了不少人,更重要的是將他們化整為零。
“如今滿江湖之中,除了在搜尋那位自金蟬而來的長公主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在尋找他們。
“但凡發現,必然除惡務盡!!”
江然聽到這裏,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這般看來,唐天源應該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隻是君何哉占據先機,布置陷阱,聯合青國江湖圍攻,將他們全都給打散了而已。
若是詩情畫意兩姐妹能夠找到他們,最終逐漸會合到自己的身邊。
也就沒什麽了。
不過他的臉上卻多了一絲凝重之色。
他抬頭看了戒惡和尚一眼:
“既如此,那這秋氏一族,又如何能夠收押一個魔徒?”
“此事確實是叫我等也意想不到。”
戒惡和尚下意識的宣了佛號,然後說道:
“當時秋氏一族乃是二公子帶人前來。
“待等此戰結束之後,收拾戰場,他們發現了一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魔教中人。
“其後便暗中將此人帶走。
“若不是有人看到的話,還不定釀出何等慘禍。”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抬眸看向了秋氏一族宅邸深處:
“江施主,你可曾盡數探查過這座宅邸?
“那魔徒說不定還在這宅邸之中……秋氏一族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幸存之人。
“於此間行事,還得小心一二。”
江然微微點頭:
“大師言之有理。
“方才我見大師施展的神功,似乎對那些被魔念操控之人,有著極強的克製之效。
“想來就算是找到了那魔教魔徒,也定能手到擒來。”
戒惡和尚想了一下,倒是未曾反駁,而是說道:
“江施主和秋少夫人接下來可有什麽打算?
“貧僧想要深入秋氏一族宅邸之內,查看情況,若是有人不受魔念影響,說不定尚且有救。”
白露聞言則看向了江然。
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懷裏還抱著一個孩子。
這當口,又哪有什麽主意?
自然是要倚重江然的。
江然沉吟了一下則是開口說道:
“魔教作惡多端,百年之前有楚南風為一代豪俠,懲奸除惡。
“我出生在好時代,不曾見魔教屠戮,也不曾有緣親手除惡……如今這般機會屬實難得,便請大師帶我一路。
“不過,秋少夫人就不要亂走了。
“此地暫且安全,我將手下之人留在這裏,可保夫人平安。
“待等我等將這秋氏一族盡數查看之後,再來和秋少夫人會合。
“不知道秋少夫人意下如何?”
白露當即點頭:
“全聽江公子安排。”
“那就這麽定了。”
江然看向戒惡和尚:
“大師,在下和你一起深入宅邸之中調查清楚。
“不過不知道大師能不能也留下一位師兄弟,保護秋少夫人安危。”
戒惡和尚聞言也沒有猶豫,目光在周圍一轉,開口說道:
“戒嗔,戒妄,你們兩個留在這裏。
“保護秋少夫人的安全。
“戒名,戒晦,你們隨我一行。”
身後幾個和尚當即答應了一聲。
而江然也讓葉驚霜和葉驚雪,以及長公主跟在自己的身邊。
戒惡和尚看著這一幕,微微蹙眉。
作為一個和尚,見到這人三妻四妾,身邊都是女人,難免有點想要說教一番。
不過話到嘴邊,到底還是不熟悉。
索性閉上了嘴。
當即一行六人做好安排之後,戒惡和尚便淩空而起,當先開路。
江然看了霜雪二人一眼,又給了長公主一個眼色,這才縱身一躍,跟在了三個大和尚的身後。
秋氏族地的宅子很大,是一個建築群,秋大公子因為沒有子嗣的關係,一直都被排擠,所以算是住在了秋氏族地的最外圍。
戒惡和尚領頭,一行人於屋頂上飛奔。
然而所過之處,除了星星點點的燈火之外,就算是偶爾見到幾個人,也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尤其是當戒惡和尚現身在一人跟前的時候,那人當即驚呼:
“什麽人?”
隻是這般呼喊之後,沒多久,他的雙眼便自迷離了起來。
緊跟著從身後掏出單刀,揮手就砍。
而有了這樣一個,接下來的其他人就跟得到了某種號令一般,紛紛聚攏出手,想要把江然一行人剁成餃子餡。
好在戒惡和尚的大梵禪音對此有著極強的克製之效。
不過最終的結果便是,他們固然是掙脫了束縛。
卻也七竅流血而死,偶爾幾個不死的,則是生不如死。
戒惡和尚一路走來,看著眼前這一幕幕,禁不住口宣佛號:
“阿彌陀佛,魔教之惡,為世之毒瘤。”
江然在一邊聽著連連點頭表示讚同,心中卻是頗為納悶。
他曾經跟問心齋的王昭動過手,倒是沒見到他有這方麵的本事,秋氏一族的人到底是怎麽淪落到了這般境地的?
至於說世之毒瘤雲雲……江然不否認魔教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畢竟隻遵從自己本心的人,確實是極有可能為惡。
更是對生命充滿了漠視。
不僅僅是對旁人,對自己也是如此。
可縱觀整件事情,要不是君何哉聯絡這幫人,在魔教不招惹他們的情況下,他們就提前莫名其妙的對人家發動了攻勢。
秋氏一族也到不了現如今的地步。
除此之外,江然還有一個疑問。
在來到這裏之前沒多久,還有秋家派來刺殺白露的人。
如果秋氏一族土崩瓦解,那派去刺客的又是什麽人?
這些疑問,隻怕唯有找到了秋氏一族的人之後,方才能夠得到解答。
而就在此時,一抹血色刀芒,忽然渲染蒼穹。
為首的戒惡和尚臉色一變,手中禪杖一轉,隻聽叮叮叮叮叮,接連的刀芒和禪杖交織在了一處,發出不斷地聲響。
江然冷眼旁觀之際,就見一道人影倏然而至,手中單刀狠狠劈下!!
剛剛應付了一輪刀芒的戒惡,手中禪杖一轉,正好迎上了刀鋒。
隻聽叮的一聲響震響。
一抹鋒芒忽然自兩者交擊之處,擴散四方。
戒惡和尚此時抬頭,看到了麵前這人,臉色頓時一變:
“秋大公子!?”
江然聞言一愣,定睛去看對方模樣。
就見這人三十多歲的模樣,穿著一黑漆黑的衣服,衣服上還沾染血痕。
他的刀法狠辣果決,然而臉上卻滿是迷茫之色。
聽到了戒惡和尚的話之後,雖然不是沒有回應,然而卻是答非所問:
“星光如何渡魔身?”
“什麽?”
戒惡和尚一愣。
就見秋大公子忽然刀鋒一變,眸中光彩頃刻間就從迷茫,變成了狠厲:
“好的刀法,需要就鮮血染成!!”
刀芒之中頓時覆蓋血色,秋大公子的臉上更是青筋畢現。
“讓開!!”
戒惡和尚口中驚呼一聲,當即飛身閃避。
就聽得轟隆隆一陣悶響,刀鋒落下,卷起力道直接在屋頂上開了一壟溝。
而到了這會,秋大公子忽然麵現驚慌之色:
“我學,我學!我這就學!
“不要傷害我兒子,你讓我幹什麽都行!!!”
然後他持刀站在當場,好似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忘卻了前生今世。
江然則看向了戒惡和尚,緩緩開口:
“他們學了魔教的刀法。”
江然先前就已經看出來了,這些失去了理智的人,所用的正是披星天魔斬。
隻不過,這刀法在他們的手裏,平平無奇沒有半點顯著之功。
除了人多勢眾,不怕死,然後眼神恐怖之外,不具備半點價值。
阿文也曾經說過,他的披星天魔斬,是從二房那邊偷學到的。
由此可見,二房那邊確實是有人在修煉披星天魔斬。
隻是江然沒想到,就連秋大公子也練了這門刀法。
不過,從他言語來看,他應該是被人逼迫。
難道是秋二公子發現了這刀法之中另有玄虛,所以方才找到了大公子用他來進行嚐試?
但從整體來看,如果當真如此的話,那秋二公子拿來嚐試的,可就不僅僅隻是大公子一個人了。
江然心中這般揣測的時候,戒惡和尚便歎了口氣:
“魔教中人,蠱惑人心。
“邪門妖法,我等又如何能學?
“秋氏一族帶走那魔教魔徒,隻怕正是為了這門武功……
“卻沒想到,因此竟然累的秋氏一族這般下場。”
他說著,深吸了口氣,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
梵音不起,聲音是從心底滋生。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屋頂上的瓦片片片炸裂,秋大公子則發出了一聲痛苦至極的呻吟,抱著自己的腦袋蹲下。
他猛然抬頭:
“別說了,別說了!!
“她不是奸細!那孩子真的是我的!是我的!!!”
言說至此,他猛然淩空而起,可到了半空之中,卻又好似失去了一身武功,整個人倏然跌落到了院子裏,滿地打滾。
再抬頭,兩眼之中血淚滾滾:
“爹……救救我,救救我……我控製不住我自己,我不知道我怎麽了……
“這刀法裏麵藏著惡鬼,藏著惡鬼!!!”
翻身站起,臉上所有的表情倏然消散。
變得異常冷漠,唯有手中染血的單刀,正在吐露鋒芒。
可就在此時,一根指頭已經點在了他的後脖頸上。
他眼中的冷漠瞬間消失,繼而兩眼一翻,便委頓在了地上,現出了他身背後的江然。
戒惡和尚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多謝江施主。”
江然搖了搖頭:
“這人的情況有點奇怪……
“大師先前用大梵禪音,每每清醒之後的人都七竅流血而死。
“哦,大師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你濫殺無辜,實則是這魔教魔徒,太過歹毒。
“而秋大公子在被這大梵禪音過耳之後,卻並沒有死去,也未曾恢複清醒,這一點,倒是比其他人強上了不少。”
“先前咱們遇到的,都是秋氏一族之中的尋常弟子。
“秋大公子身為大公子,不管是武功心智,都比尋常人要強。
“能夠傷而不死,倒也算不得奇怪。”
戒惡和尚眉頭緊鎖:
“貧僧倒是對他方才說的話,有些在意……
“是什麽人逼迫他修煉這魔教邪功?
“還是說,這隻是他神誌不清之下的胡言亂語?”
江然蹲下來拿過秋大公子的手腕,稍微查探之後,便輕輕歎了口氣:
“魔教武功當真邪門至極,他體內經脈也是亂成一團。
“想要恢複……隻怕難了,縱然不死,恢複神智,一身武功隻怕也是廢了。”
戒惡和尚身邊的戒妄忽然來到了秋大公子的身邊:
“無論如何,他都還活著,就由貧僧帶著他好了……”
說著,正要將秋大公子扛起來,就聽到一個聲音說道:
“大梵禪院的大師,果然是慈悲為懷。
“不過這件事情就不勞大師費心了……可以將他交給我嗎?”
聽到聲音,戒惡大師當即回頭。
就聽吱嘎一聲響,房門打開,一個年輕人自當中走了出來。
江然看到他,倒是沒有什麽意外。
方才戒惡和尚和秋大公子交手的時候,這人就在這房間裏偷看。
到了這會,總算是現身了。
而他踏出兩步之後,則是微微一笑:
“見過戒惡大師,自延虛城一別也有許久不見了。
“大師風采依舊。”
“……秋二公子?”
戒惡和尚似乎鬆了口氣,卻又眉頭緊鎖:
“你沒事?秋大公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唉……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秋二公子輕輕歎了口氣,又看了江然幾人一眼,有些詫異:
“這幾位是?”
“在下江流……”
江然又將虛構出來的身份說了一邊。
匆忙之間,秋二公子也分辨不出來真假,反正是跟著戒惡一起來的,他便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遠來是客,本來應該好好招待,卻沒想到,讓江公子見到咱們這不堪的一幕了。
“嗯,戒妄大師無需動手,讓我來就是了。”
他說著,替過了戒妄,親自背上了秋大公子,然後說道:
“諸位隨我來吧……
“家門不幸,秋氏一族暫且隻能在地下暫避。”
他說著,重新折返那房間。
江然和戒惡大師對視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戒惡大師一邊走,一邊問道:
“秋二公子何出此言?”
問的自然是那‘家門不幸’四個字。
秋二公子則手腳麻利的打開了一個機關暗道,一道台階便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當即一行人拾級而下,秋二公子一邊走一邊說道:
“當日延虛城咱們並肩一戰,將那魔教賊子,打的潰不成軍。
“這件事情本來應該到此為止。
“卻沒想到,大哥竟然偷偷跟隨而至,想要於此戰之中綻放光彩……至於為何有此一招,想來諸位也都明白。
“隻是,這一戰之中並無他插手的餘地。
“百木門高手如雲,大梵禪院更是佛法鎮世,玄機書院就更不用說了。
“四大世家那一趟去的都是高手,大哥遠遠看著,最終沒有出手。
“卻不知道作何想法,竟然偷偷藏起了一個身受重傷的魔徒。
“並且暗中將其帶回了家。
“後來我等察覺的時候,方才知道,他一直都在跟這魔教魔徒學武。
“他說,於家門之中已經沒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今生不可能成為秋氏家主,而等我成為家主之後,也定然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所以,管他是不是魔教,隻要能夠教他高深武功,讓他能夠於江湖之上,脫離了秋氏一族之後,仍舊能有立錐之地。
“那就夠了……”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
“其實,大哥是走入了魔障之中。
“縱然是我繼承家主之位,又如何能夠讓他沒有立足之地?
“而魔教中人的邪門武功……又如何能學?”
戒惡大師連連點頭:
“秋二公子此言甚是。
“卻不知道,秋氏一族如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秋二公子卻是眉頭緊鎖的搖了搖頭:
“這一點我也不知道……
“隻知道這一切定然是大哥被那魔徒蠱惑之後所做的。
“而我等之所以退避地下,則是因為……連我父親,也未曾逃脫毒手。
“白日裏他看著一切正常。
“待等夜幕落下,他便提刀而走,見到我等神智尚且清醒之人,便痛下殺手。
“這當中情況古怪絕倫,實在是叫我等想不通。”
“阿彌陀佛。”
戒惡和尚雙手合十:
“想來這一切便是魔教的詭譎手段。
“卻不知道那魔徒如今何在?說不得有此人在,便有辦法解決秋氏一族的危機。”
秋二公子卻是眼睛一亮:
“大師所說正是小可所想,幸甚,這魔徒如今就在此處,為我等所囚。
“然而此人嘴硬,任憑咱們如何施展手段,也難以從他口中套出半點消息。
“大師……您是有道高僧,不知道可有辦法降服此魔?”
戒惡和尚微微一愣,江然則在聽到‘這魔徒如今就在此處’的時候,則是眼睛微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