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說話之間,已經來到了地下所在。

這裏被挖掘的四通八達。

不少下人仆役,門人弟子,都在此處暫避。

看到秋二公子領著人下來之後,當即趕緊過來問好。

戒惡和尚看到這裏,似乎鬆了口氣,繼而說道:

“原來二公子已經抓到了這魔徒。”

“大哥因為一己之私,累的秋氏一族險些有覆滅之災。

“父親也為此遭難。

“在下身為秋氏一族下一任族長,這個時候,自然是得肩負起責任。

“不敢說力挽狂瀾,卻也得用盡力氣,救我族人於水火之中。”

他一邊說話,一邊將身上的大公子交給了一個門人,麵色複雜的說道:

“將大哥關起來吧,不過不要難為他。

“他的為難之處,我能理解,人同此心,情同此理。

“倘若易地而處,說不定我也會這般不堪。

“左右他如今已經瘋癲無覺,關押起來,莫要讓他傷到人就是了。

“你們也不可私下報複,否則必有大禍,若是叫我發現,更是決不輕饒。”

幾個人將秋大公子接過去,又誠惶誠恐的答應了一聲。

戒惡和尚眼看著一幕,當即感慨:

“世人都說,秋氏一族對於綿延子嗣之事過於熱衷。

“因為大公子沒有子嗣而看中二公子,未免有失偏頗。

“卻不知道,二公子不管是人品武功,皆為上上之選。

“有二公子在,此次秋氏危機定然可解。

“隻是不知道那魔徒如今身在何處?”

“大師這邊請。”

秋二公子伸臂做引,領著戒惡和尚和江然一行人往這地下深處走去。

沒走多久,便來到了一處空曠的好似廳堂一樣的地方。

先分賓主落座,秋二公子這才說道:

“那魔徒如今就被關押在這地下深處。

“我秋氏一族地上的門人弟子,性命安危皆在此人手中。

“所以,在大師動身之前,需得提醒大師幾句。

“此人生死事關我秋氏一族,無論動用何種手段逼迫他開口皆可,但切切不能動手殺他。

“待等此人將如何解除我秋氏一族之法和盤托出之後,其人便可以交給大師處置,我秋氏一族絕不過問。

“另外,就我大哥私自將此人自延虛城帶走之事,在下也會親自發帖,給參與此戰的各門各派闡述原委,賠個不是。”

戒惡大師聞言輕輕點頭,答應了下來:

“二公子放心就是。

“我大梵禪院有的是辦法對付這些魔教魔徒。

“無需動用雷霆手段,隻需佛法感化,不過如此一來,卻需要一點時間。不知道二公子能不能等?”

“這自然可以。”

秋二公子歎了口氣:

“事發至此,也已經過去了多日。

“倒也不急於一時了……”

“那好,即如此……”

戒惡和尚正說道這裏,就聽到江然忽然開口:

“二公子,在下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當不當問。”

秋二公子抬頭看了江然一眼,當即賠上笑臉:

“怠慢了,江公子有話直說就是。”

“方才匆匆相見,有些事情未曾來得及闡述經過。”

江然輕聲說道:

“在下這一趟之所以會帶著同伴,前來秋氏一族,實則是因為路上遇到了一個人……

“此人名叫白露。

“乃是秋大公子的夫人。”

“嫂嫂?”

秋二公子眼睛一亮,當即站起身來:

“嫂嫂如今何在?”

“這個我卻不能這會告訴秋二公子。”

江然說道:

“因為我心中有一個疑問,未曾得到解答……”

“江公子問就是了。”

秋二公子連忙說道:

“大哥多年不婚,一直到見到嫂嫂之後,方才有了成家的念頭。

“嫂嫂的安危或許會對大哥恢複神智有極大的幫助。”

江然點了點頭:

“可是,當我見到秋少夫人的時候,她卻在被人追殺。

“少夫人跟我說,派人追殺他的,便是秋二公子。

“這件事情,不知道秋二公子怎麽說?”

秋二公子臉色一變,當即勃然大怒:

“有人在追殺嫂嫂?

“江公子,你此言當真?”

江然有些詫異的看了這人一眼,發現他不管是表情,語氣,動作,全都不似作偽。

情真意切,叫人信以為真。

便輕輕點了點頭:

“絕無半句虛言。

“說實話,此行可謂是艱險重重。

“殺手一批一批的出現,更有一個名叫柳槐殤的……

“當時若不是另有原由的話,咱們隻怕真的沒命到這秋氏一族了。”

“鬼仙柳槐殤?”

戒惡和尚一愣,當即看向了秋二公子:

“若是貧僧記得沒錯的話,此人似乎跟二公子交情極好。”

“不僅僅是交情極好,他更是我請來的貴客,一直奉養在秋氏一族之中。”

秋二公子補充說道。

“這般說來,二公子是承認,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派人追殺秋少夫人了?”

“非也。”

秋二公子歎了口氣:

“我隻是感慨,有些人哪怕看著情真意切,實際上卻是人心隔肚皮。

“我對柳槐殤可謂是敬重有加,卻沒想到,就連他也會背叛我。

“這件事情,涉及到了我秋氏一族的隱秘……

“按道理來說,我不該對兩位直言。

“可事到如今,若是不說的話,兩位隻怕也不會相信在下。

“實不相瞞,江湖上都說我秋氏一族到了我父親這一代,隻有兩個兒子。

“其實,還有第三個。

“隻是,這人的母親並非是江湖正道。

“父親與之結識,乃至於珠胎暗結,也是一場陰錯陽差。

“隻是當中細節如何,咱們為人子嗣者,卻是不敢妄議。

“諸位隻需知道,嫂嫂為人追殺,其實是此人手筆。

“他暗中下這毒手,未必是為了想要殺了嫂嫂,隻是想要挑起我和大哥之間的爭鬥。

“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說實話,若非是他居中挑撥,大哥也未必會利令智昏,竟然冒險將魔徒帶回秋氏一族。”

江然和戒惡和尚對視一眼。

這就是空口白話了。

畢竟他說的是誰也不知道的事情……但秋二公子開始的時候也說了,這是秋氏一族的隱秘,本就不為外人所知。

如今問再多,他也可以借此搪塞。

江然歎了口氣:

“二公子這話,在下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信。

“罷了罷了,姑且放在一旁。

“還是那魔徒的事情,更為重要……”

“確實如此。”

秋二公子說道:

“不過這件事情,在下一定會給出一個交代,還請江少俠放心。

“嗯,諸位遠道而來,雖然如今我秋氏一族落得這般境地,卻也不能失了待客之道,不如,就先飲宴一場,算是給諸位接風洗塵。

“其後再去尋這魔徒?”

“不必了。”

戒惡和尚說道:

“事關秋氏族長的生死安危,以及這般多門人弟子的性命。

“貧僧這頓齋飯,隻怕是吃不下去了。

“需得盡快解決……還請秋二公子帶路。”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大師了……不過,江公子你……”

“我也一道去。”

江然笑著說道:

“在下久聞魔教之名,還從未見過真正的魔教中人。

“這一次正可以大開眼界。

“卻不知道戒惡大師願不願意多我一個?”

他這話說的,身後霜雪二人還有長公主,都忍不住瞅他後腦勺。

他撒起謊來,也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實在是將一個初出茅廬的江湖少俠,演繹的淋漓盡致。

也符合他大老遠的從秋葉古國跑到青國遊曆的人設。

戒惡和尚苦笑一聲,看了秋二公子一眼:

“二公子以為如何?貧僧這裏倒是無妨。”

秋二公子微微猶豫了一下,便也點了點頭:

“既然江公子好奇,那就和戒惡大師一道就是。

“不過,這魔徒手段詭譎,雖然他已經受製於我等,卻也難說是否還有其他手段……

“江公子下去之後,一定也得謹慎小心。”

江然點了點頭:

“好好好,我一定小心。”

該說的話說的差不多了之後,眾人便起身,在秋二公子的帶領之下,離開了這會客廳堂,順著山洞甬道,走到了最深處。

一扇堅固的門戶擋在了眾人跟前。

就聽秋二公子說道:

“這一扇門乃是用玄鐵所製,寬達半尺。

“更是有百木門人出手打造奧妙機關。

“任憑你武功蓋世,想要從中脫身,也是絕無可能。

“那魔徒手段詭譎,為了防止此人生亂,隻能將其關押在這裏麵。”

他說著,自懷中取出了三把鑰匙,依次在三個鎖孔之中插入。

第一個轉了半圈,第二個轉了整整一圈,第三把則是反轉一圈。

至此,鐵門之內方才傳出哢噠一聲響。

秋二公子伸手將鐵門打開:

“諸位請進。”

戒惡和尚不疑有他,當即一步跨入其中,身後兩個師弟緊隨其後。

江然則是藝高人膽大,更不在意,便領著霜雪二人,以及長公主鑽了進去。

就在一行人剛剛踏足其中,就聽到伸手鐵門傳出轟然一聲巨響。

已經是嚴絲合縫。

秋二公子的聲音不知道從何處傳來:

“諸位見諒,為了防止那魔徒逃脫,隻能將諸位和這魔徒放在一處。

“待等事情有了結果之後,在下便將諸位從這當中放出。

“不過,算算時辰,那魔徒也應該醒過來了。”

這番話前麵的戒惡和尚尚且沒有覺得有什麽古怪,但是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卻禁不住眉頭微蹙。

感覺這話有點古怪。

這秋二公子對這魔徒的情況,似乎了如指掌。

與此同時,一陣鎖鏈滑動的聲音響起。

一抹森然的氣勢,頓時席卷在場眾人。

就聽一個聲音冷笑開口:

“秋世安,你又尋了幾個送死之輩過來給我殺嗎?

“先前的教訓還不夠?

“不通我教中內功,貿然修練我教刀法,便會神智顛倒,經脈錯亂。

“哪怕你送來再多的人,見識到了更多的刀法,想要修煉此功,都絕無可能!!”

江然聽著這聲音,繼而恍然大悟。

不是王昭!

這是王員外啊!

當時江然他們就是在古章縣,因為崇山派的人莫名其妙失蹤,這才找到了王員外那頭。

然後晚上王昭就來施展披星天魔斬,從而和江然等人相認。

江然也是至此方才知曉,原來這古章縣的王家,全都是魔教問心齋一脈的門人。

不過當時江然隻知道王昭武功不凡,王員外到底有什麽樣的本事,他還真不清楚。

其後江然一聲令下,這幫人就盡數撤離古章縣,去了錦陽府。

再見麵,卻是此時此地。

至於他的話,江然並未覺得驚訝。

哪怕是這秋二公子說話的時候,表情如何真摯,神態如何自然。

但終究免不了前後矛盾。

當中最矛盾的一點便在於,他既然知道白露,也知道白露有了孩子。為何先前仍舊要以秋氏未來家主自稱?

除此之外,秋大公子既然已經有了子嗣,又如何能夠甘冒奇險,抓來一個魔教魔徒放在家中學他的武功?

兩者稍微對調一下,一切也就合情合理了。

不過江然這邊不覺得驚訝,戒惡和尚卻是臉色大變:

“阿彌陀佛,魔教魔徒固然善於搬弄是非。

“貧僧前來渡你!!!”

言罷,盤膝而坐,以大梵禪音震動聲音,頌念經書。

字字入耳,引得周遭震**。

江然詫異的看了這大和尚一眼,想了一下,忽然感覺他會這麽想,也是理所當然。

魔教善於蠱惑人心的傳言,本就深入人心。

聽到魔教魔徒說話,第一個反應,自然是在搬弄是非。

而這大梵禪音對王員外卻沒有任何效果。

隻聽他輕輕歎了口氣:

“原來是大梵禪院的禿驢!

“延虛城內,被爾等陰謀暗算,這才叫我魔教吃了一點小虧。

“今日還敢出現在本座麵前……你當真是尋死!

“秋世安想要利用你們偷學本座的披星天魔斬……

“他自尋死路,你也自尋死路,本座豈能不成全爾等?”

言說至此,就聽得鎖鏈嘩啦啦作響。

一道人影倏然躍出,手中提刀,兩手都有鎖鏈束縛,然而這鎖鏈之長,竟然可以抵達這囚室的任何一處。

眼看著那刀芒即將落下。

出刀的人至此方才看清楚跟前的人,當即便是一愣。

就連刀鋒都是一頓。

戒惡和尚雙目緊閉,眼見於此,還隻道是這鎖鏈長度不夠,以至於這魔徒殺不到自己跟前。

卻聽秋世安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嗯?你為何不動手了?

“這次來的人多,還有大梵禪院的和尚,所以我才沒有提前給他們提個醒。

“你這當斷不斷的,就不擔心被他們反手給殺了?”

王員外對這話不為所動。

戒惡和尚卻猛然睜開了雙眼:

“秋二公子……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大和尚繼續念經度化這魔徒啊,切莫停下。”

秋世安的聲音之中帶著明顯的戲謔。

戒惡和尚的臉色卻是接連變化。

猛然一躍而起:

“秋世安,你在欺騙貧僧?”

“正是如此。”

秋世安的聲音之中帶著笑意:

“我先前告訴你的,全都是騙人的。

“將他帶回來的,根本就不是我大哥。

“那會我那嫂嫂正要臨盆,我大哥哪裏有閑工夫可以去延虛城?

“天天圍繞在我那便宜嫂嫂周圍,噓寒問暖,屬實是不成體統啊。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生了兒子的消息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我這才動了念頭,將這個魔徒帶回來……

“其實,魔徒啊,你也應該謝謝我才對,否則的話,你早就已經死去多時了。”

王員外聽到這裏,臉色有點掛不住。

他已經看清楚了,雖然江然易容改貌,卻也沒有太過離譜。

因此廖俞賢等人能夠認出江然,而王員外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少尊當麵。

結果自己和人爭鬥,竟然被人打的重傷垂死。

少尊聽了,豈不是會覺得自己不堪大用?

這一瞬間他有點不想跟少尊相認,想要找個地方用手裏的刀挖一個坑,將自己給埋起來。

而江然則是輕輕擺手,給王員外示意,讓他先稍安勿躁。

戒惡和尚則深吸了口氣:

“這般說來,秋氏一族如今之禍,皆是因你而起?

“那秋大公子……為何淪落到這般境地?”

“簡單啊,便宜嫂嫂的來曆其實也很有趣。

“我調查到了一些東西,她便隻能回鄉省親。

“我趁機就騙我大哥,說嫂嫂回鄉省親的路上,已經落入了我的手裏。

“他要是不想那尚且還在繈褓之中的孩子,死無葬身之地。

“那就學一學這披星天魔斬。

“畢竟是魔教的武功,我雖然想學,卻也不敢貿然動手。

“否則的話,豈不是將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

“實則也是如此……從大哥開始,再到這些門人弟子,有一個算一個,練一個瘋一個。

“這魔教的武功,確實是邪性至極……

“嗯,別光顧著說話啊,你們倒是動手啊。

“要是再不動手,那我可就得施展手段了啊。”

“先別急著施展手段。”

江然忽然開口打斷:

“你說你這便宜嫂嫂的身世另有來曆,不如掰開來說說看,在下對此倒是頗為好奇。”

“……你這人的關注點,怎麽這般與眾不同。”

秋世安愣了一下,繼而忽然笑道:

“你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