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想要引蛇出洞。”

江某眼波流轉之間,手指在桌麵上輕輕點了點:

“君何哉知道我們會來。

“所以,故意傳揚此事,好引起我們的注意。

“實際上,到底是誰會做這種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

“這是他對我們的公然挑釁啊。”

唐畫意眸光之中閃爍精芒:

“所以,我們要如何應對?”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你想如何應對?”

“我魔教從未怕過誰來,他敢這麽做,到時候必然會在七安鎮現身。

“我們自然應該去……而且得大張旗鼓的去!

“任憑他有什麽本事,盡可以施展出來!”

唐畫意開聲說道:

“說起來,你在金蟬的時候,就曾經在長公主等人麵前展現過身份,如今機會難得,要不你也直接現身於人前?

“好叫他們知道,自今日開始,我魔教再也不是四分五裂一盤散沙。

“咱們有了主心骨了。”

“這番話雖然有道理,但是估摸著實話不多。”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唐畫意第一眼:

“你就是想要湊熱鬧。”

唐畫意哼了一聲:

“這一路走來,咱們可都是憋了一肚子的氣了。

“剛開始來到青國還好,其後你們隱姓埋名,小心前往皇都。

“我和姐姐也是幾經波折,方才找到了爹他們。

“堂堂魔教落得這般境地,真可謂是丟人現眼。

“要是不趁此機會,讓我魔教揚威,他們還以為我們日薄西山,再也不複昔日舊貌了。

“到那時候,什麽阿貓阿狗都敢在咱們麵前齜牙咧嘴,豈還得了?

“更何況……昔年我魔教何等勢大?

“卻因為二十年前那一戰分崩離析。

“多年以來大家分散五國四海,縱然是青國之中,也有不少咱們的人。

“但因為昔年魔尊身死,老魔尊臨時頂替成為了老教主。

“從而導致很多人不願意認可,而不歸本教。

“這一次借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正可以讓他們知道,少尊歸位,我魔教再次站在江湖巔峰!!”

唐畫意一番話說的連口水都沒喝。

顯然心中已經盤算了許久了。

葉驚雪卻輕輕搖頭:

“既然人家是想要引蛇出洞,咱們這麽去了,不是正好落入下懷?

“若是還有什麽算計的話,咱們又該如何處理?”

“引蛇出洞,出來的是蛇,自然是有所顧忌。

“可如果出來的不是蛇,而是龍呢?

“任憑他們有千般算計,百般手段,又能如何?”

唐畫意說到這裏看向了江然:

“有你在,縱然和整個天下為敵,我們也不怕。”

“少來,核心原因仍舊是想要湊熱鬧。”

江然將後背靠在牆壁上,沉默了一下之後說道:

“不過,這番話也不是沒有任何道理。

“六月十五這一趟,我確實是想要去亮個相。

“但是在這之前,還有一個地方……我打算先走一趟。”

“什麽地方?”

“永寧寺。”

江然輕聲說道:

“我這一趟遇到了幾個青國江湖中人。

“當中有一個名叫甄誠的,是百木門的人。

“此人曾經見過君何哉,並且知道,老教主如今就被困在永寧寺地下。

“不過,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尚且存疑。

“但有了消息總不能什麽都不做……所以,我打算今夜先夜探永寧寺。

“若是能夠找到老教主的話,便先將老教主救出來。”

他說到這裏,話音微微一頓:

“至於六月十五……就算是要去,也不是這樣去。

“我心中如今已經有了一些想法……而你們既然已經提前到了皇都,可曾見過王橫?”

“見過了。”

唐天源立刻雙手抱拳:

“少尊,王橫如今正在奉您的命令,監視葉東來。

“此人尚且還活著……每日裏奔波上下,逼迫青帝尋找溪月公主。”

江然點了點頭:

“還活著就好……看來溪月公主的死訊,並未給他帶來任何影響。

“亦或者……”

江然輕輕蹙了蹙眉,想到了一種可能,便說道:

“告訴王橫一聲,將這個葉東來抓回來。

“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明天晚上,我要看到人。”

“是。”

唐天源當即答應了下來。

其後眾人又商討了一番六月十五,七安鎮的情況。

江然既然要去,並且還打算以魔教少尊的身份正式亮相。

那這件事情自然就不能草率。

魔教的各路妖魔鬼怪,總得全都配合上,烘托少尊氣氛。

江然隨口聊了兩句,感覺這件事情放手讓唐畫意去做的話,那多半自己下半輩子都不用見人了。

最後隻好將事情全權交給了唐天源和唐詩情。

至於唐畫意這皮猴子一樣的人,江然一隻手就將其鎮壓了。

該說的話說完了之後,江然畢竟是以‘逛街’的借口出來的,倒也不好停留太久。

便提出了告辭。

而晚上去永寧寺的,除了江然之外,還有唐畫意。

唐詩情和唐員外需要在這裏鎮守,等待其魔教的人過來點卯。

江然則索性直接將唐畫意給帶回了客棧。

臨走之前,江然看著唐詩情有些依依不舍。

兩個人至此也算是久別,唐詩情也有心跟著江然一起回客棧,卻終究還是克製住了這份衝動。

“再過幾日,就不用這般分開行事了。”

江然輕聲說道:

“等我。”

“好。”

唐詩情點了點頭,給了一個很幹脆的答複。

其後江然便帶著霜雪二人還有唐畫意回客棧。

看的出來,再一次見到江然之後,唐畫意顯得格外興奮,一路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江然默默地聽著,待等她說話的空隙之間,便告訴她關於厲天羽的事情。

唐畫意的眼珠子頓時瞪得溜圓。

“我的天啊!”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江然:

“原來天羽他有這麽大的來曆?

“而且,他還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而這個妻子,為了他,還嫁給了別人。

“甚至還懷孕了!?

“那厲天羽這不是喜當爹?

“這……他能做到視如己出嗎?

“聽你這意思,白露好像對這事還挺猶豫的……這說明情意還在啊。

“不然的話,她又何必在乎厲天羽過的開不開心?”

葉驚雪和葉驚霜也是第一次聽江然說這件事情。

這一段時日厲天羽雖然走了,她們也有過好奇,卻並沒有詢問。

江然也就未曾跟她們細說。

此時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後,葉驚雪便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白露好像一路上一直都在小心的看著厲天羽。

“我還以為我的錯覺呢……沒想到原來是真的。

“厲天羽失去了記憶,肯定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了,但是白露這邊對厲天羽應該還是有好感的。

“嗯,我覺得吧,為了給他報仇,嫁給別人,懷孕生子,這算不上是背叛。”

“但是那一夜她哭的真的很厲害。”

葉驚霜則感慨說道:

“總感覺,她和秋家大公子也不全然隻是利用。”

“這世上的事情,最難測的便是一個情字。”

唐畫意則正色說道:

“所以,對於感情的事情,還是應該單純一些。

“如果你想要玩弄感情,那就必然會被感情玩弄。

“我魔教中人,都不會輕易的去對誰動情。

“隻是,一旦動情便是一生,絕不會三心兩意,兩麵三刀。”

“她也是無可奈何。”

葉驚雪說道:

“她畢竟不會武功,這大概是她所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沒錯。”

唐畫意也認可:

“所以說啊,每個人都不一樣,方法也有不同。

“就得看身處局中的人,會如何做想了。

“誒,你們說,白露會接受他嗎?

“厲天羽的記憶什麽時候能夠恢複?

“要不我去幫他一把?”

她說著就有點控製不住自己,想要趕緊離開皇都,去幫著厲天羽恢複記憶。

然後好八卦他和白露的故事。

江然伸手在她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你消停一下……”

“哎呀,這麽的力氣,我都要被你彈傻了。”

唐畫意捂著自己的腦門,兩眼含淚。

“本來就夠傻了,再傻一點,正好把你扔了。”

“……剛才你還說想我來著!!”

唐畫意不敢置信的看著江然。

“嗯,就那一小會,我的思念就煙消雲散了。”

“那我給你長長記性?”

說笑打鬧之間,眾人重新回到了客棧。

唐畫意這一次也懶得易容改扮,直接弄了一套黑紗鬥笠,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光明正大的混進了江然所住的院子。

白日裏逛街,本就已經用了不少的時間,其後去找了一趟唐天源,說了一會子話。

晚上回來吃個晚飯的功夫,外麵的天就徹底黑透了。

江然帶上了唐畫意,悄然躍出房間,朝著永寧寺的方向趕赴。

永寧寺的所在,江然自然是早就已經打探清楚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兩個人就已經到了永寧寺門外。

如今夜色正深,永寧寺內有燭火光芒,卻並不熾烈。

看上去平靜而又祥和。

唐畫意眸光一掃,手裏已經多了一塊石頭。

正要出手,江然卻搖了搖頭,按住了她的手腕,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往邊上看。

就見一隻夜貓踩著晃晃悠悠的步子,來到了他們不遠處。

似乎未曾察覺到這裏有兩個人,走的不緊不慢,而且沒有絲毫警惕心。

下一刻,江然一抬手,周遭罡氣一扭,那隻貓隻覺得天旋地轉,待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落入了江然的手裏。

尚且來不及發出刺耳的尖叫,就被江然一抖手給扔了出去。

他力道綿綿無盡,夜貓直接被他力道托著,送到了牆頭。

立足不穩之下,那隻貓猛然往前一躍,刺耳的貓叫聲這才響起。

幾乎在這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永寧寺內便傳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再看那隻貓已經被掛的高高的,顯然是跌入了陷阱之中。

江然和唐畫意對視一眼,永寧寺內就已經傳出聲音:

“好像是一隻野貓?”

“陷阱被誤觸了,將那隻貓放了,陷阱複原。

“奇怪了,這些夜貓平日裏不敢往寺廟裏來,怎麽忽然鑽進來一隻?是受到了什麽驚嚇?

“讓人小心驚醒一些……不可大意。”

“是。”

簡簡單單的對話,落入了江然和唐畫意的耳朵裏。

唐畫意冷笑一聲:

“看上去一片祥和,內中卻遍布陷阱。

“外鬆內緊,果然有問題。

“我們怎麽辦?

“貿然進去的話,不熟悉情況,一旦被察覺,恐怕會打草驚蛇。”

江然想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永寧寺內的機關,都是出自於百木門之手。

“確實是非同小可……不過時間緊急,來不及多做考慮,先進去轉一圈再說。”

“好。”

兩個人說到這裏,臉上的麵容同時扭曲了一下,換成了一張陌生至極的臉。

然後從懷中取出蒙麵巾戴上。

對視一眼之後,相視一笑,便圍繞著整個永寧寺大概得轉了一圈。

這永寧寺不小,有點京城外道一觀的意思。

兩個人尋了一處所在,飛身進去,腳下一落地,地麵便輕輕一沉。

江然當即停下腳步,不再動彈,正好看到唐畫意也飛身進來,便對她招手。

兩個人距離不遠,江然一招手的功夫,唐畫意就已經落到了江然的頭頂上。

江然五指一托,抓住了唐畫意的腳,將她高高舉起。

唐畫意納悶的低頭看江然,閑來無事,幹嘛要舉高高?

緊跟著一股力道送出,唐畫意整個人便飛了起來,緊跟著江然淩空而起。

就聽得嗖嗖嗖,接連數聲響起,一枚枚鋼針頓時橫掃而過,盡數釘在了另外一側的牆壁上。

江然這戴著唐畫意落到了一側的屋頂上。

卻沒想到,這屋頂上竟然抹了油。

江然的縱意流光固然是快,卻也得借力,這足下一點,頓時就有些打滑。

至少身形一晃,淩空一轉,回到了寺廟之外的一棵樹上。

他看了一眼腳底,輕輕嗅了嗅鼻子,當即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瓷瓶,倒出粉末撒在了鞋底。

再抬頭,永寧寺內已經有僧人和尚來到了事發之處查看。

同時還傳來了狗叫之聲。

“這裏的機關被觸發了。”

“讓獵犬巡視……看看可曾沾了東西?”

說話之間,便有兩個和尚領著狗往外走。

隻是這狗原地打轉,似乎什麽都沒有聞到。

引得幾個和尚麵麵相覷:

“難道是機關年久失修?”

“應該不能……這可是百木門掌門親手設置的機關。

“而且,這才設置幾日?怎麽會年久失修?”

“那就是機關出了錯,畢竟百木門的機關那般複雜,有些細絲還不如頭發粗細,出了點問題也很正常。”

“……這話說的害煞人也。

“機關但凡出了問題,不僅僅是外來者倒黴,我們更倒黴。”

“沒辦法,方丈接下了一個燙手的山芋,更有聖上親自下旨,拒絕都拒絕不得。

“便也隻能,硬著頭皮做了。”

“這裏應該是沒有什麽事,如果有的話,獵犬不會聞不到的。”

“那我們走?”

“機關複位嗎?”

“算了,要是真有問題,我可不敢往那邊走,回頭請百木門的人再來看看就是了。

“對了,聽說百木門的甄誠這兩天就要來皇都了,百木門掌門當時就說過,這甄誠機關術極為厲害,便讓方丈出麵請他來看看?”

“那也得方丈願意才行……”

幾個和尚隨口閑談,轉眼之間便已經去的遠了。

卻不知道,他們在前頭走,在他們的身後,卻還有兩個人跟著。

這兩個人腳下無聲,跟他們相距不過是一個身位。

偏偏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

就連那兩條鼻子靈敏的獵犬,也未曾察覺到絲毫異樣。

這兩個人自然就是江然和唐畫意。

先前進來這一趟,雖然已經是百般小心,卻仍舊是不小心誤觸機關。

待等他們飛身去了那棵樹上的時候,江然便察覺到腳上這油有古怪。

湊鼻子一聞,便知道這東西有追蹤之效。

當即抹去了當中氣味。

再看那兩條獵犬,則將這粉末在自己和唐畫意的身上都撒了一些。

而看那些和尚所站的位置,更是明白了,這一圈機關雖然厲害,但隻是沿著圍牆放。

走廊之內基本上都是正常的。

所以這幫和尚雖然不懂機關術,卻也可以隨意行走。

沿著牆壁的這一層機關,與其說是拿來殺人的,不如說是拿來做警戒的。

那事情就比想象之中的簡單了一些。

直接流光一閃,來到了這幾個和尚的身後,按照他們路線往前探索就是。

當然,這幾個和尚很快就要去休息。

江然和唐畫意便跟他們兵分兩路。

一路順著走廊,小心前行,便發現,這院子裏最麻煩的是機關,人的話,江然的內力眼力可以輕易發現,不足為患。

待等差不多理順路徑的時候,兩個聲音忽然傳入了江然和唐畫意的耳朵裏。

“事情便這般定下,尊主有言,此事之後,咱們之間的舊賬就此一筆勾銷。”

這個聲音鏗鏘,隱隱夾雜金鐵交鳴之音。

而另外一個聲音則滿是慈悲和善:

“阿彌陀佛,一步錯,步步錯,事到如今,卻也無可奈何。

“你隨老衲來,我帶你去見,地下的那位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