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等人這一趟來青國皇都,走的都是僻靜山野之地,幾乎與世隔絕。

倒是沒想到,來到皇都之後,聽到的第一個消息,竟然會是關於魔教的。

先前聽王離說過,詩情畫意兩個姑娘,召集所有魔教人等前往皇都會麵……

如今又有人提前得到了消息,想要在這裏將魔教中人一網打盡。

這是魔教之中出了叛徒?導致消息泄露?

還是另有原因?

他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點了點:

“消息之中可有說明,魔教中人是什麽時候會在這裏集會?

“這消息又是從何而來?事關魔教,關係重大……”

他剛說到這裏,忽然抬頭看向門口。

洛青衣見他眼神,便知道門外來了人,當即站起身來,伸手開門。

果然就見到陳牧和甄誠聯袂而來。

兩個人見到洛青衣開門,也是一愣,然後相視一笑:

“江兄果然厲害,我們還沒進門,你就知道了?”

“二位這會東西收拾好了?就跑過來串門了?”

江然伸手倒了幾杯茶。

分給他們。

洛青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說公子倒得茶,你們也敢喝?

陳牧和甄誠自然不知道這當中的玄機故事,隨手接過就飲,潤樂潤嗓子之後,甄誠方才開口:

“東西是沒怎麽收拾,不過,皇都這幾日有一個好大的熱鬧,這不聽到了之後,就迫不及待的過來找你了。”

“哦?”

江然看了洛青衣一眼:

“說來也巧,我也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還沒跟二位分享。”

“魔教?”

甄誠眼睛微微眯起。

“前不久,在秋氏一族的族地之中,曾經有所耳聞,知道甄兄你們曾經在延虛城和魔教做過一場。

“如今魔教又在皇都聚集……”

江然若有所思的說道:

“甄兄可知道,魔教這一次這般大張旗鼓入皇都,所為何來?”

“這件事情你還真的問對人了。”

甄誠頓時一笑:

“你要是找別人問的話,估計他們隻能告訴你,魔教中人行事詭譎,誰知道他們所為何來?

“但是我卻知道……他們這一趟,其實是為了救人!”

洛青衣心頭一跳。

魔教要來救人?

那自家公子知道還是不知道?

他身為魔教少尊,自然是知道的。

那顯然這個人,現如今尚未救出。

甄誠知道的這個消息,或許會對公子極為重要。

然後他就聽江然聲音之中帶著驚愕:

“救人?

“魔教不是一直以來都是禍害蒼生?什麽時候,也會救人了?”

“這話我就不能苟同了。”

甄誠搖了搖頭:

“一樣米養百樣人。

“魔教也不純粹隻是壞人……隻不過,他們追求心中的天魔大自在。

“凡事隻認本心,對於世間的禮儀法度,全然不放在心上。

“這便成了離經叛道。

“可實際上,人心有無數種……有人一心向惡,也有人心懷善念。

“他們追求本心的路上,遇到心中滿是惡意之人,那自然是罪業滔天,反之,遇到那種心懷善念的,那也是濟世救人,功德無量。

“啊呸!被大梵禪院的那些禿驢染上了奇怪的毛病,你別在意。”

“……”

陳牧在一旁有心開口,卻又不敢說話。

江然則若有所思的說道:

“那我倒是好奇,甄兄你對魔教的態度好似極為寬容,倘若遇到了魔教中人,又會如何對待?”

“能殺的,自然還是殺了的好。”

甄誠歎了口氣:

“雖然說人之初性本善,但實際上,性本惡的時候更多。

“孩童捏碎蟲子,隻是為了覺得好玩。

“拽掉小鳥的羽毛,用繩子拴住小鳥的脖子,讓它聽從自己的話,飛向自己想要讓它飛的方向。

“稍有不如意,便暴力加身。

“這雖然是孩童玩笑,可我等都不是那隻鳥,自然可以無所謂,站在一旁說話不腰疼。

“魔教中人便好似是那個孩子,他的執著便是心中所求。

“眾生則是鳥兒,若是不按照他的方向走,就會遭受淒涼下場。

“雖然不可否認,會有頑童救治受傷的飛鳥。

“可到底還是少數。

“人心異變,今日之善,未必是來日之善,今日之惡,未必是來日之惡。

“我們固然可以站在一旁靜待來日,可那隻鳥,豈非無辜至極?”

這一番話有點繞,好在在場眾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洛青衣有些擔憂的看了江然一眼,結果就發現江然竟然很認可的點了點頭。

因為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前,他也是這麽想的。

哪怕在他成為魔教少尊之後,對於魔教的看法也未曾如何改變。

隻不過看法不能改變,那就改變魔教好了。

這一係列的情況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實際上能夠有甄誠這樣的一番見解,已經算是難得了。

不過,如果自己將這少尊的身份告訴他的話,卻不知道他又會如何?

是和戒惡和尚等人一樣冥頑不靈?

非要自己把他們打死?

還是說會沒有底線的求自己放過他的性命,然後背地裏使壞?

江然覺得,這甄誠多半是後者。

而江然也未曾就此事多做糾結,好似隻是隨口一談,然後便問道:

“那你說魔教想要救人,這救的是什麽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

甄誠搖了搖頭:

“不過我知道,他們想要救的人在什麽地方。”

“哦?”

江然一愣:

“你怎麽會知道?”

“小看我了不是?雖然我不是贏神刀的對手,但我在門內也算是高手了好不好?”

甄誠有點不服氣的說道:

“看到我跟前這個蒙麵巾了沒有?隻有百木門高層,方才能夠佩戴。

“那個人之所以能夠抓住這位魔教大高手,還有我百木門的功勞在其中呢。

“現如今那人就在皇都的也永寧寺地牢裏,那地牢之中,全都是我百木門設置的機關。

“別說魔教區區幾個人,就算是十萬大軍衝進去……算了,這牛就不吹了。

“反正很厲害就是了!

“而且這個消息隱秘,你可不能亂說。”

“那個人?”

江然的注意力似乎永遠在甄誠的預料之外:

“那個人又是誰?”

甄誠撓了撓頭:

“這人啊……這個人有點複雜。

“涉及到了很多的陳年往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細說。

“而且,我也不想跟你細說。

“畢竟這些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不過,江湖之上很多有頭有臉的人,都跟這個人有些牽連。

“就好像我百木門也曾經受到此人的恩惠。

“因此,這一次他求我等設伏抓人,我等也就照做了。

“尤其是在知道抓的人是魔教的人之後,更是沒有半點猶豫。

“再往後,便是他攛掇了延虛城一戰。

“魔教中人果然來了……此人在我看來,多半是跟魔教有著什麽深仇大恨的。

“嗯,對了,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隻是以‘黑’代稱。”

江然的臉上現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心中卻是想到了單玉蟬帶著自己去看的那封信。

【三日之後,江天野夫婦攜子往駱駝嶺。】

【隨行者有魔教七大高手,問心齋齋主,七情殿殿主,六欲堂堂主等人護送。】

【餘已備下笛族‘血蠱’於行囊之中,務求一擊必中!】

當時此人能夠對魔教的行程了如指掌。

寫下這樣的一封信。

如今君何哉到了青國,又能夠接機拿下老教主。

設局延虛城,險些又把唐天源等人打的支離破碎。

君何哉……他好大的本事!!

江然臉上的表情維持的很好,從恍然大悟,逐漸的變成了佩服:

“好生厲害!

“此人當真是好生厲害!

“魔教禍害蒼生,他卻能夠屢屢重創魔教,此等英雄人物,真想結交一番。

“甄兄,你認識此人,不知道能不能給在下引薦一番?”

洛青衣使勁的低著頭,生怕被人看出他的表情不對。

心中對江然的佩服,則是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這不經意之間,江然就要從甄誠的口中得到他所想知道的東西了?

問題是,在聽到了這麽多他想知道的事情時,自家公子臉上的表情從始至終沒有任何破綻。

這份本事,足夠自己學一輩子了。

甄誠則是哈哈一笑:

“倒也不是不行,隻可惜,此人自延虛城之後,便不知所蹤。

“不過我料想,他應該還在青國。

“而此次魔教有著大的動作,說不定會引起他的注意。

“到時候登高一呼,必然有不少人響應,和他一起共謀大事。

“那時候我在幫江兄你引薦一番……”

他說到這裏,細細的看了江然一眼。

金蟬和青國始終都在打仗。

甄誠跟在江然身邊,其目的絕非是想要和江然交朋友。

那一夜,贏神刀和自己一戰,讓甄誠發現江然對自己這幫人其實沒有什麽敵意。

否則的話,憑借他的武功,青國江湖早就已經是血海汪洋。

所以他想要知道,江然來此地到底是要幹什麽?

而從他竟然真的將溪月公主送到了皇都這一點來說,更讓甄誠相信,他的目的絕非是單純的為了針對青國。

再加上,贏神刀冒充江然刺殺溪月公主。

整個事情糅合在一起,讓甄誠相信,青國和金蟬這一戰,還有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陰謀。

想要看清楚整個局麵,自己隻能依靠江然。

好在江然對他的存在並不反感。

兩個人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打開天窗說了亮話。

達成了一定的共識。

至於魔教這一方麵,甄誠還真的未曾多想。

無論是在金蟬,還是在青國,魔教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江然會佩服‘黑’,也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江然此時則點了點頭:

“那就多謝甄兄了。

“卻不知道,關於魔教這消息到底準是不準?

“他們又是何時會在皇都聚集?”

“現如今的消息來看,應該會在六月十五,皇都城外七安鎮。

“現在已經聚集了一批人,打算在這之前,就前往一探究竟。”

“六月十五……三天之後?”

江然輕輕點頭:

“談若到時候沒有別的事情,我也打算前往一觀。”

“有你助陣,魔教當誅!!”

甄誠頓時振奮。

陳牧也輕輕點頭:

“江叔叔果然義薄雲天,到時候我們便一同前往。”

“好。”

事情說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兩個人又跟江然隨口閑談了兩句,便先行離去。

他們在皇都這邊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江然送走了他們兩個之後,回到了房間之內,洛青衣麵上有些擔憂:

“公子,六月十五就在眼前。

“想來魔教也知道了這些江湖人想要在這個時候對付他們的消息。

“這件事情有些古怪。”

江然點了點頭,對他說道:

“這樣,我先出去一趟,傍晚就回。

“讓吳笛在周圍做一些布置……防止有人窺探。”

“是。”

洛青衣答應了一聲,江然則轉身離去。

他找到了葉驚霜和葉驚雪。

這兩個作為江然的‘夫人’自然是和江然同一個房間,先前不過是在處理其他的事情。

江然拉上她們一起,要出門‘逛街’。

信步而行,目光也都在街上的熱鬧繁華之處停留。

時而買點糖人,時而看看雜耍,走著走著,三人的就逐漸偏離。

又過了片刻,已經來到了窄巷深處。

江然一戶一戶的看過去,最後來到了一扇不起眼的木門之前,輕輕敲了敲門。

“誰啊?”

一個粗啞的嗓音問道。

“過路人,來討一碗水喝。”

江然輕聲開口,隨即又在門環上叩了不輕不重的三下。

片刻之後,大門忽然打開,那粗啞的嗓音說道:

“進來吧。”

江然帶著葉驚霜和葉驚雪就進了門。

葉驚雪走在最後,又順手將房門帶上。

江然一回頭,就見到一道黑影倏然到了跟前。

下一秒,他伸手一兜,懷裏就已經多了一個人。

“姐夫,我想死你啦!!!”

唐畫意的聲音甜膩膩的在江然的耳邊響起。

同時已經做好了被江然扔出去的心理準備。

卻不想,江然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說道:

“我也想你了……”

葉驚雪臉色一黑,忍不住對葉驚霜使了個眼色。

卻發現葉驚霜隻是麵帶微笑的看著,全然不在意江然說了什麽。

葉驚雪歎了口氣,姐姐這是彌足深陷,神仙也救不了了啊。

唐畫意則也是一愣,萬萬沒想到,江然會在這個時候這麽說。

反倒是叫素來膽大的她,心中有點說不出來的羞赧。

本來她好似無尾熊一樣扒著江然,這會便會覺得渾身上下滿是燥熱,就嚐試從他身上下來。

可腰間一緊,江然卻不放她:

“什麽時候到的皇都?”

“兩日之前。”

唐畫意低聲說道:

“快放開我啊……我爹還在呢。”

說話間江然抬頭,果然就見到唐員外和唐詩情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已經到了門前。

隻是看著江然抱著一個唐畫意,便有點不好意思往前湊。

江然一笑,鬆開了唐畫意,讓她腳踏實地。

唐畫意則感覺自己好似還是踩在雲端之上,腦子裏都迷迷糊糊的。

她下意識的去摟著葉驚霜的胳膊:

“他……他是受到什麽刺激了嗎?怎麽忽然變了個人一樣。”

“這不好嗎?”

葉驚霜笑著說道:

“平日裏他對你冷酷無情的,現在柔情一點,就不喜歡了?”

“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有點不習慣。”

唐畫意把臉埋在葉驚霜的胸口:

“不行不行,我的平複平複。”

葉驚雪一把將她拉到了一邊:

“你去你姐那平複去,跑我姐這平複什麽了?”

“咱們是什麽關係啊?何必分什麽你我他?”

唐畫意擺擺手:

“共享就是,共享就是。”

葉驚雪就感覺唐畫意這話不單純,但是沒有證據。

而江然此時已經來到了唐天源和唐詩情的跟前。

唐天源單膝跪地:

“屬下參見少尊。”

“起來吧。”

江然伸手將他攙扶起來:

“大概情況我這一路上也知道了,君何哉設局,老教主被困。

“情況比想象之中複雜不少。”

“好在詩情她們找到了屬下,否則的話,想要重新收拾被打散的教眾,還頗為困難。”

唐天源輕聲歎息。

江然則看了唐詩情一眼,四目相對,便覺得心意相通。

雖然未曾言語,但是眼眸之中,卻已經將自己想說的話,盡數表達清楚。

“少尊,裏麵請。”

唐天源伸臂做引。

江然便點了點頭,跟著進了內屋。

這房子不大,隻有三間。

算是魔教暫時在京城的一處聯絡點。

江然出門逛街,就是因為在進城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詩情畫意她們留下聯絡暗記。

其後又聽到了魔教要在七安鎮聚會的消息。

便循著這暗記,找到了這裏。

此時落座之後,江然也是開門見山:

“七安鎮集會是怎麽回事?”

話音落下,唐天源父女三人對視一眼,唐畫意便開口說道:

“這件事情,我們也頗為好奇。

“其實,跟我們根本就沒有關係。

“我所留下的聯絡訊息,全都是讓他們在皇都聚集,然後分散各處,待等你到了之後,好配合你行事。

“卻沒想到,到了皇都之後倒是聽到了,我們要在七安鎮集會的消息……

“有心人故意散播此事,動機暫且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