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和唐畫意對視了一眼,然後江然問道:

“下一層中,關押著幾個人?”

“兩個,還是三個吧?”

耿千秋吐出了嘴裏的草棍,有些詫異的看著江然:

“你的目的該不會真的是下層吧?

“你要救的,到底是誰?”

江然若有所思的問道:

“那你可知道通往下一層的入口在哪裏?”

他仍舊是答非所問,耿千秋感覺自己脾氣再好,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生出怒火,對江然怒目而視:

“豈有此理!

“我問你的話,你是一個字都不回答。

“還一直反問我?

“別以為你會點武功就了不起了,大不了……”

言說至此,發現江然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後麵的‘狠話’就莫名一變:

“大不了我給你道歉,然後指路就是。”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牢房之內的其他人紛紛大笑出聲。

耿千秋倒是沒覺得丟臉,他隻是覺得膽寒。

方才這一瞬間,不知道為何,他忽然之間就產生了強烈的恐懼。

與此同時,心中原本的念頭悄然轉變。

幾乎不受控製的說出了那一番話。

下意識的運功自查一遍,並未發現有所異樣,再看江然眸子裏就更加忐忑了。

江然則是輕輕點頭:

“那就有勞了。”

“……無妨。”

耿千秋深吸了口氣,然後當先引路:

“你們跟我來。”

江然和唐畫意也不疑有他,直接跟在了耿千秋的身後。

去往下一層的門戶,很快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隻是在江然和唐畫意進去之前,江然問了耿千秋一句:

“你們沒有進去過?”

“有人進去過。”

耿千秋說到這裏微微一頓,然後笑了笑:

“隻是再也沒有出來過。

“這裏麵機關重重,是百木門的手筆。

“而且,就算是進去又能如何?無非是更加讓人絕望的囚籠罷了。”

出去有那痛改前非大陣擋著,進去不僅有機關,而且沒有出路。

相比之下,還不如就在這裏待著更加舒服。

江然也想過要問問,他們為什麽沒有想過劫持送飯的人,或者幹脆將方才進來的那兩個人劫持下來,拿他們做人質,來強行破局。

但琢磨了一下之後,覺得這種簡單的辦法他們不可能沒有想到。

不這麽做,顯然是因為都失敗了。

便輕笑一聲:

“多謝了。”

說完之後,便領著唐畫意往前走。

到了此處,機關什麽的就已經無足輕重了。

江然和唐畫意進來的時候忌憚這東西,也不是因為這些機關可以要了他們的命。

而是不想打草驚蛇。

但考慮到這三重監牢的特殊性,顯然裏麵的人是不會在意他們會不會闖進去。

機關就算是觸發了,也不會有永寧寺的和尚下來查看。

即如此,那情況就很簡單了。

江然攔著唐畫意的手,周身上下白光泛起,走在前頭。

一腳落下,哢嚓一聲響,七枚鋼針自頭頂倏然落下。

然而在碰到江然身上那一層白色罡氣的瞬間,七枚鋼針便盡數扭曲崩碎。

又往前一步,隻聽哢嚓一聲響,隱藏在地板之下的巨大夾子彈出,‘咬’在江然的腳踝之上。

可是那鋒利的鋸齒,在碰到江然的腳踝時,卻盡數歪曲。

再走,便又有毒氣飛散。

江然自懷中取出解毒丹藥塞進了自己和唐畫意的嘴裏,稍微嚐試了一下之後,確定沒事,然後繼續往前。

這一路上的機關暗器之多,品類之複雜,就算是唐畫意都吃了一驚。

飛針,毒藥,巨石,尖刺,烈火……

隻有想不到的沒有見不到的。

江然便一路橫衝直撞,不僅僅是無意識的挑破這些機關,偶爾哪一腳踩空了,沒有觸發陷阱,他都得過去再找一下,通過七巧天工手找到陷阱之後,觸發掉,這才繼續向前。

“百木門的人都是什麽惡鬼嗎?”

唐畫意看著這一路走來,背後的一片狼藉,禁不住感慨了一聲:

“就算是我魔教總壇,都不至於布置成這般模樣吧?”

“這地方陷阱布置的越是嚴密,就越是說明理念關押著的人很重要。

“說實話,我現在倒是越來越好奇,這裏麵關著的,除了教主之外,還有什麽人?”

兩個人一路隨口閑談,終於,麵前出現了一扇門。

江然隨手一推,這扇門便被打開。

入目所見,便是一片漆黑。

在這漆黑之中,有人緩緩開口: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執著?

“昔年之人該死的都已經死了。

“你作為孤魂野鬼飄**了這麽多年,也該還陽入塵世了。”

這話顯然不是對江然和唐畫意說的。

而開口的人,便是那個鐵麵具。

隻是這話說完之後,並無回應。

唯有鎖鏈嘩啦啦作響的聲音傳出……也不知道被鐵鏈鎖著的,到底是什麽人?

反倒是聽到另外一個聲音笑道:

“君何哉黔驢技窮,竟然叫你來此遊說他。

“他雖然跟天野不合,卻也不至於做魔教的叛徒。”

聽到這個聲音江然和唐畫意心頭同時一震。

這聲音正是當日問香林內的老人。

也就是魔教當今教主。

兩個人對視一眼,勉強看出了對方眸子裏的光彩。

隻是當聽到‘他雖然和天野不和’這句話的時候,江然心中便泛起了嘀咕。

難道被困在這裏的是老酒鬼?

畢竟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做江天野的對手的。

就目前來看,江天野真正的對手,一直都是老酒鬼。

但當聽到後麵那句話的時候,江然就知道不是了。

他悻悻然的放下了想要去抓刀柄的手,輕輕歎了口氣,感覺老大沒趣。

心說這要是老酒鬼在這裏就好了。

他淪為階下囚,自己說要給他打開鎖鏈,順勢就打斷他的腿。

然後謊稱失手了。

既不用欺師滅祖,又能夠達成目標,可謂是一舉兩得!

說實話,要不是方才的誤會,他還沒有這樣的想法。

如今這想法一生出來,他就有點控製不住了。

琢磨著回頭要是找到了老酒鬼,那自己就黑衣蒙麵出手,先把他給抓了,然後去解救他,過程之中不小心打斷腿!

簡直完美!

心中正美滋滋的考慮著呢,就聽到那個鐵麵具又一次開口:

“有件事情你或許還不知道。

“江天野的兒子還活著。”

“嗯?”

黑暗之中,一個略顯粗獷的聲音響起,聲音之中略顯愕然。

然後便聽到嘩啦啦的鎖鏈聲響。

半晌之後,那個粗獷的聲音開口:

“放屁!

“江天野造孽無數,那孩子自幼便有九死絕脈。

“時至今日,他若是還活著,也早就死了快有一年了。”

他的聲音略顯艱澀,說話的時候偶爾停頓,好像是想了一下再說。

而‘九死絕脈’這四個字被他說出來的時候,唐畫意那被江然握住的手,忽然緊了緊。

江然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讓她無需在意。

不過這個聲音的主人,卻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竟然知道自己身患九死絕脈!?

“常言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江天野作孽無數,他的兒子也絕非什麽好人。

“能夠打破成規,活下來也未必是什麽奇也怪哉的事情。

“而且,這個孩子如今名聲極大。

“他破出教門,不學魔教神功,反倒是拜了斷東流為師,學了一身的驚神九刀。

“所過之處,血海一片!

“如今他想要重新整合魔教,為他所用。

“你當真對此樂見其成嗎?”

這一番話出口,這片黑暗之中,當即有一人呼吸粗重了起來。

緊跟著,衣袂晃動的聲音先響起來,其後便是砰啪兩聲響,罡風一轉,就聽到那鐵麵具冷冷開口:

“方丈要去何處?”

“阿彌陀佛,你從未說過驚神刀江然,乃是江天野之子。

“此事事關重大……稍有不慎,青國百姓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你故意隱瞞,究竟意欲何為?”

“何為?”

鐵麵具淡淡開口:

“尊主行事,素來高深莫測。

“我哪裏知道尊主為何明知道江然的身份,卻始終不曾透露。

“但他老人家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在其中。

“我所做的,便是聽從命令。

“而尊主未曾讓人將這個秘密泄露出去,你也不可以將這秘密泄露。

“我奉勸你,想要長命百歲,需得先管住自己的嘴。”

“這是要窩裏反。”

老教主不失時機的出言調侃。

隻是鐵麵具對他沒有任何興趣,轉而又對先前那不知道姓名之人開口說道:

“你究竟如何想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聲響起,周遭頓時泛起了轟隆隆的嗡鳴。

地麵顫動,鎖鏈陣陣搖晃。

老方丈被這笑聲震動,不敢亂來,隻好盤膝而坐,默然誦經。

而整座三層牢獄,都被這笑聲震動。

上麵一層,耿千秋送走了江然他們之後,回到了牢籠之中坐下。

還在糾結江然和唐畫意的生死呢,就聽到了這個聲音。

一瞬間,整個人臉色煞白。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人也紛紛運轉玄功,抵禦這魔音貫耳。

一層之中原本就慘叫的那些人,在聽到這笑聲之後,便的更加瘋狂。

雙眸好似充血。

看著周遭景物,殺心大盛。

哪怕內力被製住,也仍舊奮力拍打牢門,想要衝出去殺了對麵的王八蛋。

在這種情況之下,那梵音越發響亮。

卻偏偏壓不下這猖狂如魔的笑聲。

而牢獄最深處,老教主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別吵吵了,別吵吵了!

“老夫給他們下了毒,現在沒有內力護體,你想要欺師滅祖嗎?”

那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江然和唐畫意則同時愕然。

這個人……是老教主的弟子?

緊跟著唐畫意忽然臉色一變,好似是想到了什麽。

就聽到那猖狂聲音說道:

“如何想法?

“老子如何想法,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江天野的兒子,驚神九刀的傳人……倒是有趣的很!

“看來,我真得從這出去了。

“去見見那個孩子,領教領教他的驚神九刀!!”

鐵麵具聞言大喜:

“太好了,尊主有言,您若出去,可先隨我去見尊主。”

話音至此,隻聽得碰的一聲。

這一聲很奇怪,好像是拔掉塞子的聲音。

緊跟著鎖鏈嘩啦啦一陣巨響,鐵麵具的聲音則瞬間變得又驚又怒:

“你做什麽?”

腳下一點,整個人淩空而起。

那鎖鏈直接自他腳下一掃,不等他想出變招之法。

那鎖鏈忽然停住不動。

鐵麵具身形落到了那鎖鏈之上,詫異的看向彼端。

就聽那粗獷的聲音冷笑道:

“原來是兩個人……

“我聽到了一個若有似無得呼吸,竟然還有一個人,縱然站在我的麵前,我竟然也不曾聽到他的聲音。

“你是誰?”

江然則看著手裏的這個巨大的石墩子。

這東西應該原本是嵌在牆上的,鎖鏈掛在上麵,和牆體相連。

另外一頭則是掛在了這個粗獷嗓音的手腕上。

如今被他用蠻力拽了出來。

掄圓了橫掃,看架勢就跟打流星錘一樣。

江然五指一用力,那石頭頓時哢嚓一聲,直接被江然抓的支離破碎:

“問別人姓名之前,不該先報上名來?”

“江然!?”

老教主一聽到這聲音,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你小子怎麽跑到這裏了?

“不行,小子你快走!

“你武功雖然不錯,但是你麵對的整個人,乃是我教冥王。

“他所修的入魔經,可以渡人入魔教,扭曲心性之能,不在心魔念之下……

“快快快,趁著他未曾施展之前,你盡快離去!”

“哦?”

江然聞言一笑:

“若是如此,那我倒是更的領教一番這比心魔念更加厲害的手段了?”

“……姐夫,你歲數還沒大,耳朵就不好使了?”

唐畫意很是不滿意:

“明明都說了,不在心魔念之下,但從沒說過,在心魔念之上啊。

“這兩個是半斤八兩。”

“原來如此。”

江然撓了撓頭:

“這般聽來,好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老教主呆了呆,然後詫異的說道:

“畫意,你怎麽也來了?”

“來救你啊。”

唐畫意嘻嘻一笑:

“教主爺爺好久不見,你現在是在哪呢?這裏黑咕隆咚的……算了,我還是幫幫忙好了。”

她說著,從懷裏取出火折子,狠狠地吹了一口氣。

火光引燃,這周遭黑暗,頓時被推開一片。

現出了她和江然的模樣。

隻是江然如今一隻手正抓著鎖鏈,姿態輕鬆,不過看鎖鏈微微顫抖,兩個人應該是在借著這鎖鏈各站所學。

再往前看,就發現這一片空間不算太大,隻有兩處囚籠。

老教主這會就坐在一個囚籠之內,被掛在半空之中。

另外一個人,他沒有被關在這籠子裏,或者是自己從這籠子裏出來了。

如今兩隻手,都被巨大的鎖鏈鎖著。打著赤膊,現出一身的腱子肉。

他年紀不小,濃眉大眼,發絲則是黃白參半。

這火光亮起,他似乎有些不太適應,因此眯了眯眼睛,但就這一眼,他就冷笑一聲:

“我以為是誰……原來是聖女到了。

“你這心魔念,修煉的倒是不錯。”

“承蒙渡魔冥王抬愛……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絕不會在跟他動手的時候,還分心他顧。”

渡魔冥王眉頭微蹙,兩個人隔著鎖鏈,互拚內力,至此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呼吸的功夫了。

本以為自己一個呼吸的功夫,就可以破了江然的真氣。

卻沒想到,無論如何增加力道,江然始終是不疾不徐。

“小子……你出了幾分力?”

渡魔冥王有些不敢置信,江然年紀輕輕便有這般神功。

江然認真琢磨了一下:

“不太好說,一二成吧。

“嗯,前輩還有什麽本事盡管施展出來,晚輩扛得住。”

“荒謬絕倫!!!

“江天野雖然惡事做盡,不是個東西。

“你個小騙子也不是什麽好鳥!”

言說至此他雙眸猛然一瞪,隱隱間有紅芒在他雙眸之中轉動。

而唐畫意則是把手裏的火折子扔了出去。

這周遭地麵之上,都有幹柴雜草,火光一引,烈焰熊熊。

周圍頓時光芒大放。

鐵麵具雙眼驚恐的看著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的江然,然而眼珠子轉動之間,卻立刻說道:

“冥王神威蓋世,區區江然,絕不是您的對手……

“您……”

話音至此,就聽到江然和渡魔冥王同時冷哼了一聲:

“住口!”

說住口還不算,那鐵鏈一轉,直接朝著鐵麵具砸了過去。

鐵麵具沒想到他們不打生打死,反倒是先想打死自己。

雙臂一架,整個人應聲而飛,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與此同時,承受兩個人內力的鎖鏈,發出劈裏啪啦的爆響。

鎖鏈一節節崩碎開來,打在石頭牆壁上,就直接嵌入牆壁之中,打在木頭上,木頭就被打成碎屑。

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隻怕也會當場打死。

就見那渡魔冥王後退兩步,麵色詫異:

“果然好武功!!

“正好領教一下,你的驚神九刀。”

“驚神九刀?”

江然輕輕搖頭:

“你未必有資格讓我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