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這一句話,著實是將渡魔冥王氣的五內俱焚。

他陰沉臉色:

“好好好!

“不愧是江天野的後人!

“確實是一身反骨,滿身荒唐。

“今日老夫便要看看,你有什麽資格這般猖狂!!!”

“冥王且住!”

眼看著兩個人就要動手,唐畫意忽然開聲斷喝。

渡魔冥王雙眸之中血芒一閃,動作果然停頓下來:

“你這心魔念練得不錯,說吧,你讓本王停手,所為何事?”

“晚輩隻是好奇。”

唐畫意笑道:

“二十年前魔尊身故,我教分崩離析。

“渡魔冥王,當時身在何處?”

“嗯?”

渡魔冥王眸子裏紅芒綻放:

“聖女有此一問,是懷疑本王是叛徒?”

“不敢!”

唐畫意朗盛開口:

“魔尊昔年氣盛,冥王勞苦功高。

“二位不合,也都在表麵,縱然再有齟齬,也不會串聯外人坑害我教。

“可是冥王可曾知道,昔年魔尊行蹤被我教中人泄露?”

“你說什麽?”

渡魔冥王一愣:

“魔尊行蹤知道的人從來不多,當時江天野防我如防賊,因此就連本王都不清楚他如何行動。

“是什麽人能夠泄露他的行蹤?”

“……原來冥王也不知道。”

唐畫意冷笑一聲,看向了那個鐵麵具。

他被江然和渡魔冥王內力灌滿的鐵鏈砸中,縱然是鐵打的身子,如今也站不起來,身形委頓一側,一口血一直吐到了現在都沒吐完。

而唐畫意的聲音此時傳遞在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昔年我教魔尊行蹤,慘遭泄露,並且有人在行囊之中暗藏笛族蠱毒。

“因此魔尊才被五國高手聯手圍殺。

“當時泄露魔尊行蹤之人,以‘黑’代之。

“書信都在金蟬寶庫之內,一直被收藏到了現在。

“這件事情乃是少尊親自調查所得,絕無虛假。”

渡魔冥王麵色頓時猙獰,猛然一拳掃出,狠狠地砸在了一側岩壁之上。

一瞬間,三重牢籠同時轟然巨震。

就聽渡魔冥王怒聲開口: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我就說江天野再如何倒行逆施,如何不濟事,也不該被這幫廢物圍殺落得這般下場!

“原來,竟然是有叛徒!

“可恨,此人動搖我教根基,十惡不赦!

“你們可知道,此人是誰?”

“君何哉。”

江然緩緩吐出了這三個字。

渡魔冥王眉頭微蹙,忽然一探手,鐵麵具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了渡魔冥王手中。

就見這位冥王單手一掌,直接按在了他的心口之上,度入了一口內力。

讓他精神略顯振奮,傷勢也恢複了不少。

然而此人剛剛能夠開口,便立刻說道:

“冥王切莫被他們言語欺騙……

“我家尊主,對魔尊忠心耿耿,如何會背叛?

“縱然是到了今日,我家尊主也仍舊是在按照昔年魔尊遺誌行事。

“哪怕是千難萬險,也未曾退後一步。

“冥王身為渡魔冥王,身份特殊位高權重,輕易之間豈能將自己的歲月蹉跎於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

“當重出江湖,尋回神兵,正我教宗!!”

渡魔冥王眸光泛紅,冷冷開口:

“本王隻問你一句話!

“君何哉倘若未曾背叛我教,為何不投身於少尊座下?”

“……這是因為,少尊和魔尊不同。

“他自小非是在少尊樓中長大,而是被斷東流收養。

“心慈手軟,對我教更是成見已深。

“若是在他的率領之下,我魔教真正的分崩離析指日可待。

“因此,他雖然是江天野的兒子,但是根本就沒有資格做我魔教魔尊!”

“哈哈哈哈哈!!!!!”

渡魔冥王放聲狂笑,聲音震動,引得炸聲連連。

崩碎的是這誦經窟連同三重地牢的機關,那傳音管道,在這兩種音波的對衝之下,又豈能保存完整?

甚至就連誦經窟內的一眾和尚的誦經之聲,都停頓了一下。

更有一些老和尚,麵色隱隱泛起蒼白之色。

而被渡魔冥王拿著的那個鐵麵具,更是發出痛苦的呻吟。

隻覺得頭痛欲裂,整個人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就聽渡魔冥王大聲開口:

“什麽時候魔教魔尊,如何做魔尊,還得旁人來教?

“本王看不慣江天野,為了一己之私,挑起五國之戰,說他是倒行逆施。

“可是,他所傳出的所有魔尊令禦,本王又何時不曾遵守?

“魔尊……若是需要旁人教他如何做魔尊,那他又有什麽資格成為我魔教至尊!?

“就憑他是江天野的兒子,就憑他姓江!

“他想要讓魔教分崩離析,魔教就要分崩離析!

“他想要讓這天下無魔,天下安敢有魔!?

“他想要爾等灰飛煙滅,爾等豈敢苟活!!!

“君何哉,他放肆了!!!”

言說至此,他兩手一分,隻聽嗤拉一聲響,那鐵麵具登時就被這渡魔冥王撕裂成了兩截。

殘缺不全的屍體跌落地上,還有一口氣在。

看著渡魔冥王的眼神,全都是不敢置信。

他怎麽都想不到,渡魔冥王那個當年和江天野最不對付的人,竟然會對江家血脈擁護至此。

更想不明白,既然渡魔冥王這般擁護江家血脈,為何要自囚於這永寧寺近二十年!?

可惜這些事情他已經沒有想明白的機會了。

隨著眼前光彩徹底湮滅,這人也終於氣絕。

渡魔冥王此時方才看向了江然:

“所以,君何哉泄露江天野的行蹤,暗中運使蠱毒,這些事情你們都已經調查清楚。

“好,君何哉的事情,本王也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叛我魔教者,哪怕是天上的大羅金仙,本王也會將其從天上揪下來,大卸八塊!”

言說至此,他微微一頓,再看江然:

“小子,你出手吧!!”

江然一愣:“還要動手?”

“荒謬!!”

渡魔冥王冷聲斷喝:

“本王還想要看看你的驚神九刀到了何等地步,不動手用嘴說嗎?

“雖然本王說過,僅僅隻是憑借你是江天野的兒子,魔教就該任你施為。

“可本王心中之魔,心之所向,唯有我教。

“若是你不能在武功,心性之上讓本王心悅誠服,本王也不會誠心給你賣命。

“與其看著庸才,禍害我教,那本王還不如就在這永寧寺下,安享太平!!!”

江然聽到這話之後,便是若有所思,繼而輕笑一聲:

“那倘若我以少尊的身份對你發號施令,讓你必須隨我出去,你當如何?”

“嗯!!?”

渡魔冥王放肆狂笑:

“笑話!又當如何?還能如何?本王自當領命……

“隻不過,如此一來你不過是強行命令,本王做事,大約也隻是出工不出力。”

“……明白了。”

江然點了點頭:

“看來冥王做事,有自己的底線。

“即如此……本尊倒是不敢叫冥王失望了。

“還請留神!!”

這四個字一出口,江然身形倏然就已經到了跟前。

一步踏出,嗡的一聲,一股罡風驟然擴散,周遭那些被引燃的雜草碎木,頃刻之間,火勢大漲。

老教主被懸掛在半空之中,眼見於此連忙喊道:

“臭小子,你爺爺我還被掛在這裏呢,你是想要吃烤全爺嗎?”

然而江然卻根本不搭理他,大金剛伏魔拳,罡氣凝聚的虛影之中,‘卍’字流轉,和誦經窟內傳出的梵音融合一處,正是正大光明,普度眾生!

永寧寺的方丈險些看傻了眼。

光看這一拳,誰敢相信出手的竟然是當今魔教少尊!?

哪怕是大梵禪院的佛子也不可能打出這樣的一拳。

這時代終究不同,已經是佛魔不分了嗎?

還是說,當真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渡魔冥王看的也是臉色發黑。

堂堂魔教少尊,是我魔教的十八天魔錄不夠你學了?

竟然去練這群賊禿的武功?

當即一聲怒喝:

“看打!!!”

砂鍋大的鐵拳,便就狠狠落下。

兩拳一碰,頓時發出震天價的巨響。

渡魔冥王哪怕已經足夠高看江然,然而這一拳落下之後,卻發現仍舊是小看了他。

隻覺得這小子的內力如威如獄,如淵如海,深不可測,無可限量!

強大的膂力,配合洶湧澎湃的內力一波一波好似海浪潮汐,洶湧不斷!

罡氣催發,引得他周身肉皮都不住顫抖,形若波浪!

隻聽得砰的一聲,彼此僵持不過轉瞬,渡魔冥王整個人就給打的倒飛而去。

身軀狠狠地撞進了牆壁之上。

整個人都印了進去,卻不想,那渡魔冥王遭此重創,卻行若無事。

隨手一拳擺動,砰的一聲,直接將周遭牆壁打的碎石飛濺。

“小子……你用了幾成力?”

他聲如洪鍾,顯然並無大礙。

江然仔細想了一下說道:

“兩成多一點,不到三成。

“冥王能夠接下,不愧高手二字。”

“哈哈哈哈哈哈!!!!”

渡魔冥王揚天狂笑:

“混賬東西,這話就算是江天野也不敢這麽跟本王說。

“兩成內力?斷東流那個大騙子,教出來了一個小騙子,你以為本王會信?

“好,本王倒要看看,你餘下的八成內力,究竟何在?”

話音至此,他一步踏出,兩掌一揉,一抹血氣頓時覆蓋在兩掌之上。

唐畫意眼見於此,當即提醒江然:

“這是【燃血刀】,你要小心,此刀以燃燒自身氣血而成,威力驚人,乃是十八天魔錄中,極少有人願意修煉的絕學。”

江然輕輕點頭,燃血刀這門武功他也知道。

魔教的武功屬於那種,對別人狠辣,對自己也狠辣的那種。

既有血鼎真經那樣殺人練功的,也有燃血刀這種以自身為柴薪,和人搏命的。

當即他看向了眼前的渡魔冥王:

“不至於鬧得非得死一個吧?”

“你在小看本王,還是在小看自己!?”

渡魔冥王頓時狂笑出聲:

“看刀!!!”

話音落下,掌刀頓時切出。

燃血刀是以自身氣血為柴薪,覆蓋雙掌的一門掌刀。

以掌做刀,寸寸短,寸寸險。

刀走方寸之間,稍有不慎,便要被那血氣之火灼傷。

江然麵對此人也一步不落,隨手施展坤字十三瘋魔爪,偶爾變化大金剛伏魔拳和天覆神掌。

兩個人遊走於腳下不足兩尺範圍。

拳來腳往,周遭空間卻被兩人的龐大內力震動,似乎搖搖欲墜。

尤其是掛在上麵的老教主,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在**秋千一樣。

隨時都有覆滅之危。

忍不住對旁邊的唐畫意喊道:

“意意乖,快點過來救救爺爺。”

“不去。”

唐畫意腦袋一歪:

“情郎和爺爺之間,誰理你啊。

“而且,我記得當時問香林的時候,是誰連見我一麵都不見的?”

“……你這丫頭還記仇了,當時不是有正事要做嗎?

“錦陽府萬分危急,我能夠在百忙之中見一麵這臭小子已經是難能可貴。

“難道還指望我在那裏住上三天三夜?”

老教主急急忙忙的解釋:

“爺爺我現在被下了毒了,內力用不了,這要是跌下去的話,難保不得摔得頭破血流……我要是摔得動不了了,以後你生氣想要拔人胡子的時候,又該拔誰的去啊?”

唐畫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那不是更好了?我拔你胡子,你跑都跑不了。”

“……”

老教主頓時啞然,最後氣咻咻的說道:

“當真豈有此理,真的是白疼你了。

“你信不信我不讓這小子娶你。”

“嗯?”

唐畫意當即抬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敢!!”

“爺爺我當年好說也是一代魔尊,有什麽事情是我不敢的?別忘了,他可是我的孫子。”

話音至此,老教主忽然感覺好似頭頂上有什麽陰影覆蓋。

當即抬頭,便發現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正站在那裏,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

老教主頓時一愣,看了看站在牢籠之上的江然,又看了看正在和渡魔冥王交手的江然。

頓時恍然大悟:

“你學會了大自在天魔萬念訣了?”

“偶然所得。”

江然輕笑一聲:

“爺爺?”

老教主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連連點頭:

“好好好……有你這一聲爺爺,我就算是死了,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江然沉默了一下,伸手抓住了腳下這囚籠,緊跟著兩膀子一用力。

就聽得撕拉一聲,囚籠頓時被撕碎。

老教主身形從囚籠之中跌落。

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一隻手已經抓住了他那很是幹瘦的身軀。

然後慢慢的將他放在了地上。

老教主抬頭去看,就見江然長身而立。

對唐畫意說道:

“照顧著點。”

“好。”

唐畫意這一次沒有任何反駁,老老實實的點頭。

氣的老教主咬牙切齒。

小時候自己也是將這孩子當成寶貝一樣的看顧過的,結果,長大了之後,根本不理會自己。

倒是對江然言聽計從。

但是一想到江然的身份,卻又覺得,好似也沒什麽可生氣的。

他還想囑咐江然兩句,然而再回頭,江然的身形已經如同雲煙一般消散。

老教主頓時悵然若失。

與此同時,交手之中的江然眸光一閃,步子往前一穿,正好落入了渡魔冥王的腳踝之間,身形一正,肩頭一挑。

一股龐大的力道拔地而起。

渡魔冥王根本無法控製,整個人嗖的一聲,直接朝著頭頂飛去。

他嚐試了一下,知道無法控製,難以擺脫江然的力道,便索性不再理會,借力往上,十根指頭好似鋼條,刹那間直接穿插到了頭頂岩壁之中,緊跟著兩膀子一用力,整個人竟然直接從這最下層,鑽到了中層。

身形一躍而起,落到了耿千秋他們這一層的牢房之內。

耿千秋等人這會正自驚疑不定。

先前幾次狂笑出聲,鬧的他們就跟渡劫一樣。

此時好容易消停了一會,結果忽然蹦出來了一個人。

作為高手,耿千秋正打算上前打探打探,然後就聽到那人狂笑一聲。

這笑聲太有辨識度了,一下子就讓耿千秋認出來,這就是先前讓他們苦不堪言的那笑聲的主人。

當即駐足不前,正沒理會處,就見到那渡魔冥王忽然雙手交錯合握成錘。

對著自己上來的那個窟窿,狠狠砸下。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恰在此時撞了上來。

兩股力道一碰,耿千秋等人隻覺得好似有無窮海浪洶湧而至。

直接就將他們吹得眼睛都睜不開。

待等看清楚眼前發生的事情時,便發現,那大笑狂人已經被打的倒飛而去。

幾個人這才恍然大悟。

搞了半天,這個笑聲張狂的,原來是被人給打上來的。

雖然他們都不認識這狂人是誰。

但僅僅隻是憑借他那幾聲狂笑,也知道此人武功蓋世,非比尋常。

什麽人能夠將他給打上來?

耿千秋倒是一瞬間就想到了江然……畢竟他們剛下去不多久,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可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太可能。

倒也說不出什麽理由,隻是下意識的不願意相信。

也正是此時,煙塵散去,站在那窟窿邊上的人也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正是江然!

他回頭看了耿千秋一眼,還對他招了招手:

“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