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嗜血,夜幕蓮華!!”
隨著夜瓊開聲斷喝,漫天飛蛾當即淩亂飛舞,去追尋被夜瓊散漫天穹的鮮血。
而吞噬了鮮血的飛蛾,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變了顏色……自漆黑化為血紅。
紅色的粉末自飛蛾身上散落,沾染上這粉末的鬼蟻,當即斃命。
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這院子裏的鬼蟻便消失了大半。
翼族弟子對視一眼,都知道情況不妙。
可此時想要抽身而退,夜瓊又怎能答應?
“差不多結束了。”
江然咂了咂嘴,倒是真的有點想要喝一碗肉湯了。
一場大戲看到現在,嘴巴到底是有點幹巴。
不過真正想看的東西還沒有看到……便也隻能接著再等一會。
時間不長,隨著鬼蟻敗下陣來,翼族的這五個人終究徹底落入了下風,待等飛蛾解決了鬼蟻,助陣夜瓊……這五個人轉眼之間就丟掉了性命。
不過這還不是結束。
隨著這五個翼族之人被殺,飛蛾緩緩落下,開始蠶食地麵上的鬼蟻。
看到這一幕,夜瓊這才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端起大海碗,又連著喝了兩碗湯。
“這人的肚子好似是一個無底洞,怎麽這麽吃?”
唐畫意有些震驚於此人的食量。
在這之前就已經喝了好幾碗湯了,吃了那麽多的肉,這會又喝……他就不怕直接撐死嗎?
江然則注意到,先前吞噬了夜瓊鮮血的飛蛾,已經徹底死去。
此時蠶食地麵上鬼蟻的,都是先前未曾吞噬過鮮血的飛蛾……隨著吞噬的進程加快,這些飛蛾忽然便發生了轉變。
一抹血色自那黑翼之上舒展開來,起初是一條線,逐漸勾勒成了圓。
展開雙翼的時候,這飛蛾的翅膀上便好像是多了一雙眼睛。
眼見於此,江然忽然探手,取過了兩隻飛蛾。
一隻是未曾發生改變的,一隻是多了眼睛的。
稍微一對比,便能發現,後者的力量,韌性,包括翅膀上所帶粉塵之中蘊含的劇毒,都要比前者更加厲害。
夜瓊正喝湯呢,眼見於此頓時一人:
“你做什麽?”
江然沒有理會他,把這兩隻蛾子用銀針釘在了桌子上。
接過了唐詩情遞過來的手帕,把手上蘊含著劇毒的粉末擦去,隨手丟在了一旁:
“果然是這樣……
“百族不是蠱,真正的蠱是你們百族所用的蟲。
“百族大會,真就是一場練蠱盛宴。
“山中子民,因笛而生。
“這或許是笛族自千百年以前開始,便在下的一場大棋。
“可如此一來……”
他豁然抬頭,看向了阿眉。
阿眉一愣:
“你又要做什麽?”
今天晚上江然做事太過張揚,和他先前的人設產生了嚴重的衝突。
這讓阿眉懷疑,這人是不是會間接性發瘋?
這會看自己,誰知道又有什麽驚人之舉?
江然則搖了搖頭,把袖子裏的那條蛇拿了出來,放在了一旁。
這條蛇……江然其實挺喜歡的。
但是,吞噬了鬼蟻之後,氣息就開始衰弱,此時更是奄奄一息,顯然是快要死了。
“看來方法和順序,都不是隨意亂來的。
“百族盛會在這個時候召開,也應該是早有預謀。
“難道這位笛族的族長,當真要成仙了?”
成仙之說,江然本來是不相信的。
但此時此刻江然倒是真的有點好奇了。
不知道笛族耗費這麽多年的心血,做了這麽多的準備,最終到底能夠搗鼓出一個什麽樣的東西。
仙人?
未必可能。
妖怪……或許差不多吧?
“我在問你,你到底在做什麽?”
夜瓊的問題被江然直接無視掉了,哪怕經過了一場大戰,此時此刻也是忍不住怒火上升。
他緩緩站起身來,冷冷的看向江然。
原本在地上吞噬鬼蟻的飛蛾也開始躍躍欲試。
“安靜些,想事呢。”
江然輕聲開口。
夜瓊差點給氣死,自從他來到這院子裏,便是目空一切,卻沒想到,這會都是被人家當成了背景布了。
“我看你這是……”
話沒說完,就見到一個老者一臉不耐煩的站起身來。
夜瓊一愣,心念一動之間,飛蛾當即漫天飛舞。
卻隻聽得轟的一聲爆響。
由飛蛾所組成的‘蛾牆’,硬生生被人給撞出了一個窟窿。
一隻手探出,夜瓊正要出手,卻發現原本尚且還有一段距離的手掌,竟然在眨眼之間就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雙眸一時錯愕:
“你……”
剛說了一個字,一股巨大的力量便驟然壓下。
將其整個壓在了椅子上:
“尊上說了,讓你安靜一些!”
渡魔冥王的聲音低沉,卻又好似擁有某種魔力。
倏然靠近夜瓊,低沉喝道:
“聽不懂嗎?”
罡風刷然而起,周遭不住搖擺的花草瞬間全都凝滯不動,極其危險的感覺自這些花草之上散發出來。
那是動物麵對危險的本能反應。
散發出自身的本事,好叫對手不敢輕舉妄動。
而夜瓊隻覺得這老者的背後,仿佛盤踞著一團通天徹地的合影。
那是和十萬大山蟲術全然不同的一種東西。
強大的壓迫力,讓他難以喘息。
怒火在這一聲低沉的怒吼之中,已經徹底煙消雲散。
隻能下意識的點頭:
“我……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渡魔冥王鬆開了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轉身要走,卻又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拿起了一碗肉湯遞給了夜瓊:
“喝湯。”
“是……”
夜瓊連連點頭。
心中卻很迷茫,自己為何會如此恐懼?
這份恐懼又是從何而來?
這老頭到底是什麽來頭?
為什麽有一種,自己不聽話,就得被他活活打死的錯覺?
可是……可是明明自己剛剛才威風凜凜的殺了好幾個人。
就連勿術那種東西都能夠在這院子裏囂張跋扈,怎麽到了自己這邊,就給摁下去了呢?
他端著湯碗喝湯,一時之間有點食不知味。
江然此時則出了口氣,微微一笑,看向了夜瓊:
“你是夜族的人?”
夜瓊如夢初醒,當即點了點頭:
“正是。”
“來這裏之前,殺了不少百族高手吧?”
“……沒錯。”
“殺完之後,你養的這些撲了蛾子,就開始吞噬其他的人養的蟲子了?
“是從一開始,就有這種情況發生嗎?”
“……不是。”
夜瓊有問必答,可問完了這個問題之後,他卻也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不是十萬大山的人?你是山外人?”
江然沒有理會:
“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變化的?”
“是從我殺死第三個不同族群的百族中人開始。”
夜瓊沒有得到答案,卻不敢追問。
“從第三個開始……十萬大山的百族,縱然樹敵也隻能有一個敵人。
“好一個山中法則。”
江然點了點頭:
“這樣吧,咱們做個交易怎麽樣?”
“什麽……什麽交易?”
“保全你性命的交易。”
江然指了指他跟前那好似小山一樣的湯碗說道:
“你先前要了十七碗湯,便是將我們的人頭全都算進去了。
“換言之,你來到這裏之後,對我們所有人都動了殺心。
“隻可惜,你不僅僅殺不了我們,我若是想要讓你死……也不過探指之間。
“所以你想要活命的話,就得答應我一些事情。”
“你有什麽事情,要吩咐我做?”
夜瓊雖然震撼於渡魔冥王的武功,知道江然這話八成不假。
可問題是,他尚未見過江然出手,聽他這般言之鑿鑿,大言不慚,心中多少有些惱怒。
但礙於渡魔冥王就在旁邊,他也隻能老老實實的點頭。
江然輕聲笑道:
“很簡單,那夥人應該也察覺到了此處了,最多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該來到了。
“看看這夥人的成色,若也跟你一樣,想要將我們拿來換肉湯。
“那你就將他們全都殺了,但是,你的飛蛾不準吃他們的蟲子。
“如何?”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這一點你無需知道,你隻要說,好,或者不好。”
“好!”
夜瓊當即說道:
“我答應你。”
“嗯,再問你一個事……自這飛蛾產生變化之後,你身上可有變化?”
“我?”
夜瓊想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感覺我的內力有所提升。”
“多半不是錯覺了。”
江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繼而一笑:
“來,繼續喝湯。”
他自己則站起身來,走向了那些花草。
大胖子冷眼旁觀至此,頓時臉色一變:
“客官,你這是……要做什麽?”
“賞賞花。”
江然笑道:
“掌櫃的難道不願意?”
“我這些花花草草,可不是拿來觀賞的。”
大胖子有些不好意思。
江然笑了笑,看了一眼正在喝湯的夜瓊,對他招了招手:
“過來一下。”
夜瓊心中恚怒,這是將自己當成什麽了?
隨意召喚的哈巴狗嗎?
可他固然怒火衝天,卻也隻能老老實實的來到江然的跟前:
“這位……小兄弟,有什麽吩咐?”
“伸手,有傷口的那隻。”
夜瓊愣了一下,猶猶豫豫的將那隻被自己割開一個十字傷痕的手伸了出來。
江然隨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內力一轉,翻轉他的掌心。
讓那傷口對著一個盆栽,鮮血當即流出。
落在那花草之上,花草當即一顫。
一滴,兩滴,隨著鮮血滴落越來越多,大胖子滿臉為難的想要阻止。
然而劇烈的恐懼莫名的抓住了他的心口。
這份恐懼不是來自於江然,而是來自於江然的身後。
就好像有一隻隻的手,自心中恐懼的陰影裏探出,牢牢的攥住了他的心髒。
他但凡有絲毫異動,這隻手就會將他的心髒直接捏碎。
而隨著鮮血滴落在那花草之上越來越多,那花草的顫抖就越來越激烈。
倏然,一道青痕竄出,便要纏繞在夜瓊的手腕上。
夜瓊臉色一變,急忙收手,江然也恰到好處的鬆開了他的手腕。
讓那青痕自當空一掃而過。
倒是那朵花微微顫抖,黃色的花粉飄落,讓江然和夜瓊全都退了一步。
夜瓊的瞳孔之中閃過了一抹恐懼之色:
“這是什麽東西?”
“食人花吧……”
江然猜測著說道:
“不過過去對這東西也隻是聽說,從未見過。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不過它的枝蔓藤條之上,都是尖刺。若是被抓住,隻怕下場不是很好。
“這些都是你養的?”
最後一句話則是問那胖子。
也是到了此時,一直盤踞在那胖子心口的手,忽然消失了。
就好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的人,忽然得以呼吸,他忍不住深吸了好幾口氣,撫平了蒼白的臉色,點了點頭:
“是我……是我……”
“你是青族人?”
江然問。
“……是。”
大胖子撓了撓頭:
“你怎麽知道?”
“百族控製蛇蟲鼠蟻,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
“唯有你青族的人控製的到底是什麽,無人知曉……
“方才看夜瓊的模樣,大概也不知道百族之中還有能夠控製這些花花草草的。
“這才隨口一猜……沒想到竟然猜對了。
“我倒是明白了,為什麽整個十萬大山的人都知道你青族的駐地所在,但是前去對付你們的,卻一個回來的都有。
“十萬大山,窮山惡水,花花草草的實在是太多了。
“你們的族群周圍,隻怕全都是這些能夠吞噬人命的東西,貿然踏足,可不就是死的屍體都不複存在嗎?”
江然說到此處輕輕搖頭:
“說吧,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蓋個房子,裝神弄鬼?”
大胖子撓了撓頭:
“倒也不是裝神弄鬼,我青族的人素來不喜歡和十萬大山之中的人打交道。
“咱們也和其他百族不同。
“什麽一對一之類的,愛咋咋地,根本不在乎。
“但是啊,祖宗有訓斥,若是有笛族召喚盛會,必須前往。
“又聽說此次盛會準備了一份大禮……那我不就想著,來都來了,當然是得將東西全都帶回去嗎?
“所以就在這開個小店,逗逗悶子,殺殺人,或者讓他們自相殘殺。
“也能省省功夫嘛。”
江然輕輕搖頭:
“十萬大山的人,還真的都是一群不將人命看在眼裏的瘋子啊。
“不過無所謂了,這和我沒有關係,今天晚上天色有點晚了,我們會在你這裏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啟程。
“你們喜歡做什麽,愛做什麽,我管不著。
“隻要別來招惹我就成。”
他來這裏不是為了主持公道的……要不是還有吳笛的關係放在那,笛族要做什麽他都懶得管。
不過如今自己人都來了,又恰逢笛族準備謀劃一點大事。
那就順手幫著吳笛和田有方他們解決一下心病,弄清楚了原委之後,也可以讓這弟兄倆早點重歸於好。
夜瓊和那大胖子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是。”
江然見此,放才對詩情畫意等人說道:
“今天晚上不用住在樹上了,你們先進去休息。
“我等會就回來。”
算算時間,該來的人也要來了。
江然還得再看一場。
而這一場的開頭也沒有出乎預料……
百族的人似乎早就已經有所默契。
所見者皆殺,因此這幫人到了院子裏之後,看到有人便想著要殺人。
梵城失去了一條胳膊,鮮血流的太多了,早就昏死過去。
能殺的看上去還勢單力孤的,便也隻有江然和夜瓊。
但是夜瓊聽著江然的吩咐,早一步招惹了這幫人……最終的結果,便是這幫人被夜瓊全都弄死了。
主要是相比起翼族來說,這幫人有點太不夠看。
整個過程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而當結束之後,夜瓊的飛蛾便開始吞噬對方的蟲子。
但因為江然的命令,夜瓊便隻好操控飛蛾不去觸碰。
卻沒想到,命令下達,這些飛蛾竟然不予理會,想要強行吞噬地上的那些蟲子。
“什麽?”
夜瓊一愣,當即冷笑:
“反了天了!!”
強行操控這些飛蛾回到他的身上。
緊跟著這些飛蛾開始變得躁動起來,在吞噬蟲子和返回夜瓊身上這兩件事情上產生了混亂。
以至於在半空之中胡亂飛舞。
最終眼看著這些飛蛾,拗不過夜瓊之時,它們忽然同時振翅,直接盡數撲到了夜瓊的身上。
夜瓊一愣:
“這是做什麽……”
下一刻,淒厲的慘叫忽然自他口中發出。
大胖子眼見這一幕,頓時臉色大變:
“他被蟲術反噬了!!”
“本尊有眼睛,能看的到。”
江然眼睛微微眯起。
他不僅僅能夠看到夜瓊被這些飛蛾反噬,他還能看出來夜瓊還在竭盡全力的想要操控飛蛾。
但是毫無用處。
已經反噬的飛蛾,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哪怕夜瓊張開嘴巴,飛蛾也會自他的口中,鼻子,耳朵等地方鑽進去。
就好像發生在勿術身上的那件事情,又在夜瓊的身上倒放一般。
最終夜瓊七竅流血而亡,死屍到底。
那些飛蛾卻並未自他的身上飛出。
大胖子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扭頭去看江然。
就見江然神色淡淡,心頭一動:
“你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
“不按照設定好的劇本去演……怎麽可能會有好下場。”
江然搖了搖頭:
“你有沒有看到什麽?”
“看到什麽?”
大胖子一愣,感覺江然意有所指。
江然自他身邊走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自己的未來。
“勸你一句,不想死的話,就別管什麽祖宗的訓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