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族的這個胖子最後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江然並不清楚,也不在意。
就目前為止,所知道的關於笛族和百族之中的一切,已經足夠描繪出一副有些殘缺的圖了。
以最初從田有方,奇蘭等人的描繪為起點。
笛族老族長一直都想利用蠱術成仙。
為此,不惜殺害身邊最親近的後輩。
當時死掉的那位名叫阿竹的姑娘,既不是第一個,估計也不是最後一個。
這件事情被老族長嫁禍給了田有方。
田有方洞悉陰謀,卻知道自己無力抵抗,隻能選擇出逃。
他偷走了蠱王,逃出笛族,逃出了十萬大山,以一個江湖散人的身份,隱姓埋名,行走天下。
也借此迫使對阿竹有情的吳笛,自十萬大山走出,追殺田有方。
而根據奇蘭的說法,想要成仙之所以會殺死阿竹,是需要阿竹的本命蠱。
此外還有其他的本命蠱做引,方才能夠成事。
這當中究竟需要這些本命蠱達到什麽火候,江然並不清楚,但顯然這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夠成就的事情。
當中自有一套複雜且詭秘的道理在其中。
不僅如此,笛族定居十萬大山,散播蟲術於百族,本也是一場陰謀。
他們借百族之手養蟲,卻又不讓他們過多樹敵。
是因為擔心被他們提前發現,隻要讓他們的蟲吞噬超過三位他族所培養的蟲子,便會發生改變。
十萬大山之中的百族各自都在自己所在的棲息之地,極少遷移。
又有笛族監管,不讓他們多起爭端。
以至於這麽多年以來,他們竟然對此事始終懵懂無知。
然而根據山中法則來看,這其中也必然有人發現過秘密……隻是料想他們也不知道關鍵在何處。
可如今,以百族盛會為引,召集百族高手與會。
按照那山中法則的描述,他們彼此爭鬥可謂是自這盛會邀請發出之後,便已經成了定局。
百族為此必然掀起亂戰。
這數百上千年以來,笛族所布置的這一步棋,總算是到了圖窮匕見之時。
這便是如今擺在江然麵前的所有真相。
可是……
“為什麽是現在?”
江然回到了房間之後,將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和詩情畫意,驚霜驚雪長公主她們研究了起來。
問出這個問題的是唐畫意。
“按照你的說法來看,如果散播蟲術於百族,是笛族先人最終的一環,那到了這個時候,除非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做完了,否則的話沒有道理啟用這一步。”
江然微微點頭,卻沉默不語。
葉驚霜看了他一眼:
“你在擔心。”
“擔心什麽?”
葉驚雪忍不住問了一句。
“擔心田有方,擔心吳笛……”
唐詩情和長公主同時開口。
江然輕輕出了口氣:
“自離開金蟬到現在,已經許久不曾有他們的消息了。北道線上天禦關的戰陣,無論戰事如何,都必然是一團混亂。
“如果老族長趁著這個機會,偷偷派遣高手,趁著吳笛和田有方他們沒有防備,直接出手偷襲……
“他們多半是難以抵抗的。”
怕的並不是正麵交鋒,而是毫無準備的暗中偷襲。
眾人當即沉默,江然則笑了笑:
“不過卻也無妨料想那位老族長,千思萬想,也從未想到過,我會來到十萬大山。
“如果吳笛和田有方他們真的有事的話,這一次前往笛族,正可以給他們撐個腰。”
“嗯,那事不宜遲,得讓阿眉姑娘加快腳步了。”
唐詩情輕聲開口。
江然點了點頭:
“連日勞頓,這些事情先不提了,好好休息,明天加快趕路的速度。”
眾人點了點頭,這個當口也沒人色欲熏心,打算找江然幹點什麽,很快就紛紛睡去。
他們這邊睡得踏實,阿眉那邊卻是提心吊膽。
那大胖子選擇的地方實在是太妙了,以至於這一晚上都客人不斷。
以至於整個晚上,這院子裏就沒消停過。
各種各樣的蟲子聲音不絕於耳,倒映在窗戶之上的黑影,好似群魔亂舞。
讓阿眉一晚上都沒怎麽合眼,感覺還不如在樹上睡得踏實。
也因此第二天早上起來,江然就發現阿眉的兩隻眼睛烏黑一片,看上去就跟讓人打了兩拳一樣。
“昨天晚上有人偷偷潛入到了姑娘的房間裏,打你了?”
江然有些好奇的問道。
阿眉臉色一黑,嘟囔了兩句隻有自己能聽到的,然後環目四顧:
“那胖子呢?”
“走了吧。”
江然掃了一眼,院子裏多了很多的屍體。
穿著打扮也各有不同。
堆積在一側,好似一座小山。
隻是這院子裏卻沒有多少鮮血……蟲術與蟲為伍,多為嗜血之輩。
這院子裏沒有什麽血液,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除了這些屍體之外,便是那些花盆了。
這一夜之間消失的不僅僅有胖子,還有那些花花草草。
或許是被昨天晚上夜瓊的下場嚇到了,這大胖子夤夜之間帶著自己的花花草草逃跑了。
因此一早上起來做飯的還是江然……
本來以為,阿眉她們這些人當中總有一些會做飯的。
結果,阿眉一拍胸脯,表示瑤族之中都是男子洗衣做飯,哪有女人會做飯的?
每當這種時候,江然才會幡然醒悟,這瑤族是女係氏族。
吃過了早飯之後,江然提議加快速度。
阿眉點頭表示同意,但也同樣提出了問題:
“加快速度是沒有關係,可是如此一來難免會暴露行蹤,若是被人阻攔,隻怕會更耽誤行程。”
“無妨。”
江然擺了擺手:
“若是有人阻攔,我會出手。”
這一句話就夠了,主要是有‘我會出手’這四個字。
阿眉眼睛一亮:
“那我們走!!!”
先前阿眉謹遵十萬大山之中的山中法則,盡可能的保持沉默。
如今江然既然要快,而且但凡遇到問題他可以出手解決,那還有什麽可顧忌的?
當即將輕功運轉到了極致,一行人好似風馳電掣一般於林中穿行。
果不其然,行不多久就已經遇到了人來阻攔。
似乎還是翼族的人,他們來的人分散在這周圍。
往往不見人,迎麵而來一股黑煙,武功弱一點的,沒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鬼蟻過後就已經一點渣滓都不剩了。
可麵對江然,渣滓都不剩的隻能是對方。
不滅天罡一轉,直接將這些鬼蟻當場震死,繼而寒冷罡風一掃,幾個翼族之人尚且不明所以,便已經被斬去了雙腿雙手。
他們攔截江然的唯一作用,便是讓江然得到了他們族中蟲術的下半卷。
也由此讓江然徹底掌握了一門蟲術。
而此後的時間裏,則是不斷的重複這個過程。
以至於到了晚上的時候,江然已經得到了勿族,翼族,還有紅族三族的蟲術秘卷。
對比了一下之後,發現他們的蟲術都是相差仿佛,核心內容不變,外在情況和培養方式有變化。
每一種都頗為消耗心血……這要是讓一個人去做,或者讓一個族群去養百蟲,著實是太過勞民傷財了。
就這一點而言,不得不說,笛族的先人著實是聰明的很。
能夠想到這樣的法子來為自己達成目的。
第二日仍舊以這樣的速度前進,隻是越是到了笛族的地盤,那些不開眼的就越少了。
待等徹底走到笛族勢力範圍,便再也見不到其他百族之人過來與他們為難了。
隻是到了這個時候,江然等人也全都換了衣服。
假扮成了瑤族的人。
瑤族眾女輕男,是女係氏族,江然和渡魔冥王這唯二的兩個男人,就不能身居高位。
所以都是作為隨從跟在身後。
又往前不久,這一行人就被阻攔了下來。
“來者何人?”
“瑤族族長,攜族人參加百族盛會。”
“瑤族?”
“天蠍一脈,倒是出類拔萃,沒想到竟然是第一個到的。”
幾個笛族弟子自暗中走出。
為首的也是一個年輕人,目光略顯冷淡的看了阿眉等人一眼,忽然一笑:
“我問你們,來的路上,可還太平?”
“太平的很。”
阿眉隨口回答。
那人眉頭微蹙,繼而擺了擺手:
“隨我來吧。
“百族盛會,非同小可,爾等能夠入我笛族,也是畢生榮耀。
“切記入內之後不可亂走亂闖,否則的話,小心自己的性命。”
阿眉連忙點頭:
“是,我等理會得。”
隨著這年輕人的腳步往前,笛族的風貌也倒映在了眾人的眼底。
一處巨大山坳,岩壁都被切的筆直,宛如牆壁,貼靠著牆壁的是蜿蜒往上的建築,樓梯是一根根打進了牆體之中的木頭。
深入不知幾許,卻足見非比尋常。
圍繞著山坳岩壁,密密麻麻的建築,看得人眼花繚亂。
而在這山坳的正中間,則有一條線。
宛如一線天,一路延伸通往不知處。
叫人猜測不到,山坳的另外一頭,到底有什麽東西。
最下一層則是一片憑證的土地,好似廣場一般,有許多攤販在那裏售賣貨物,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
此地地形奇妙,一步踏出便可以見得此處全貌,可若是後退一步,卻又怎麽都看不到這裏竟然還有這般大的一處聚居之所。
頭前那神色冷淡的年輕人,領著眾人自那廣場經過,隨口說道:
“再過一日,這裏便會空出來。
“百族盛會將會在此處舉行……今日先給你們安排好房間,讓你們好好休息一場。
“明天……便是族長的升仙之日。
“到時候百族觀禮,共享福澤。”
“是。”
阿眉連忙點頭。
那年輕人腳步微微一頓,回頭又看了阿眉一眼,正要說些什麽,忽然聽到腳步聲傳來。
兩個笛族弟子來到跟前,湊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他臉色頓時一變,眸子裏泛起了一抹殺機。
淩厲至極,叫人心頭生寒。
可到了後來,他深吸了口氣對阿眉說道:
“我讓其他人領你們到住處,我這裏有點事情,得先走一步。”
“好。”
阿眉又點了點頭,到了笛族的地界,自然是人家說什麽,她就答應什麽。
識時務者為俊傑,才是生存之道。
這年輕人說走就走,方才傳來消息的兩個人則伸臂做引:
“諸位請。”
“有勞。”
阿眉客氣了一句,帶著人跟了上去。
江然和唐詩情則對視一眼。
在場眾人之中,僅以內力而論,除了江然之外,便是唐詩情了。
這一點就算是渡魔冥王距離唐詩情都有一定的距離。
萬古第一悲雖然是天底下最為淒慘的武學,可極致的痛苦帶來的也是極致的進境。
武學之中有一種法門,名為‘盜天機’。
說來奧妙,實則不過是在生死邊緣,拿命換修為,借生死一線的刺激,激發自己的潛力。
萬古第一悲其實和盜天機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是以痛苦代替生死,同樣可以激發潛力,並且得到的更多。
唐詩情十餘年來苦修此門絕學,承受了無窮無盡的痛苦,內力之充沛,縱然是渡魔冥王也隻能望塵莫及。
也正是因此,江然和唐詩情兩個人都聽到了,方才那兩個笛族弟子對那年輕人說的話。
“阿卓哥,阿尚要被小九打死了。”
阿卓哥應該是這個年輕人的名字,阿尚和小九……這兩個人又是誰?
看著那阿卓哥離去的方向,江然若有所思。
可此時此刻,卻也不是一探究竟的時候。
耐著性子跟著那兩個年輕人來到了安排的住處。
地方環境倒是不錯,不說鳥語花香,卻也涼風怡人。
眾人分配好房間之後,就發現出去的必經之路上,有笛族的人看守。
江然沉吟了一下,正要跟唐詩情開口。
就聽唐詩情說道:
“你出門,我看家。”
江然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
“好。”
“我跟你一起去。”
唐畫意則輕聲提議。
江然也沒有猶豫,跟著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一個精通天機鬥轉大移形法,一個又有秋水凝冰訣。
實在是在敵人地盤上行走的最佳拍檔。
因此驚霜驚雪和長公主都全然沒有意見。
渡魔冥王和他們不在一處,縱然有意見也提不出來,這會功夫多半已經躺下睡覺了。
兩個人說走就走,隨手推開窗戶,江然拉過了唐畫意的手,施展縱意流光直接飛身而下。
他循著先前那位阿卓哥離去的方向,往前探尋了一番之後,卻發現這周圍建築逐漸減少。
再往前,便是一處巨大的山洞,山洞之內火光熊熊,外圍有許多人在守護。
當然,笛族之中最可怕的永遠都不是人。
藏在暗中的蠱,才是最叫人忌憚的。
江然拉著唐畫意多藏在角落之中,看著此處微微蹙眉:
“似乎是一處牢獄。”
“抓兩個人,換了衣服,我們混進去看看?”
唐畫意提出意見。
江然想了一下,先是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主意不錯,但是我擔心會有問題。
“十萬大山的武學和外界截然不同。
“操控蟲術和蠱術,感知方向也和外麵的人不一樣。
“他們可以利用的東西太多了,而這些東西往往也都是不被咱們放在心上的。
“貿然進去,說不定會被他們發現。”
正是這般想著,就見到兩道人影拉拉扯扯的從那山洞口走了出來。
當先的正是那位阿卓哥。
他拽著一個姑娘的手腕,臉上滿是凝重之色,姑娘明顯不想走,一路掙紮咬牙切齒:
“阿卓哥,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難道我做得不對嗎?他不該死嗎?
“阿竹姐對他那麽好……他,他怎麽可以這樣?”
江然僅僅隻是聽到了這一句,便豁然抬頭。
那個名叫阿卓的則看了一下周圍,沉聲說道:
“你恨他我明白,可是,人是族長派人抓回來的。
“說的很清楚,這件事情族長會有一個處置。
“你私自對他下手,這就是壞了規矩。”
說到此處,兩個人已經到了角落之中,避開了旁人的視線,卻躲不開江然和唐畫意的關注。
就聽那阿卓哥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而且,這件事情真相如何,尚且兩說。
“阿尚離開的時候,曾經發下重誓,必然奪回蠱王,取阿那的人頭回來。
“可是,這出去不到一年,怎麽會有這般大的變化?
“族長忽然便說他和阿那勾結,早就已經忘了阿竹。
“口中還上了封舌蠱,有口不能言,有話不能說……小九你仔細想想,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問題在裏麵。
“你現在對他痛下殺手容易,隻怕將來後悔。”
那小九本是滿臉淚痕,聞聽此言之後,卻是臉色一變:
“阿卓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是想說……想說……
“不,不可能的,我要去問問族長爺爺……”
“不可!!”
阿卓臉色一變: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這件事情有問題的話,他對阿尚都能下此狠手,你又當如何?”
小九臉上的血色刹那間褪的幹幹淨淨,隻是搖頭: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而且,咱們的人抓到他的時候,他確實是和阿那在一起啊。”
“所以,我現在更想知道,他們到底是如何達成一致的。”
“你……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