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晚上好。”

布偶熊旁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

“咦,老夫覺得你有些眼熟……”站在布偶熊旁邊的影子好像附了附身,過了好一會兒,他又驚訝地說:“想起來了,老夫見過你,你幾年前在此處跳過樓!”

聽到這句話,隔壁兩個影子也湊到布偶熊旁邊,上下打量著。

“是他!我也想起來了。”其中一個影子好像捋了捋胡子,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地說:“當年你跳樓的時候我們幾個老頭子想救你一把,結果你這身布偶服太大了,我們沒抱穩,還差點閃了老腰。”

布偶熊指了指腰間的幾個凹陷,激動的說:“原來當年在空中懟了我幾下的是你們!”

“什麽叫懟,我們當時是在救你。”胡子影子有些尷尬的咳嗽了聲。

“後來聽說你是為情自殺。”又一個影子好奇地訪問布偶熊:“學生,你怎麽那麽想不開?”

布偶熊懊悔地低下圓溜溜的腦袋,兩個熊耳朵軟軟地垂下,還不安分地動了動:“當時比較衝動,這不是後悔了嗎,要是能重來,我絕對不自殺。”

胡子影子搖著頭歎了口氣:“害……都怪我們沒教好。”

布偶熊腦袋埋得更低,大大的臉上浮現大大的憂傷:“……老師,我們都隔了幾個輩分了,您就別自責了。”

“言之有理。”胡子影子不知道從哪抽出一塊長方形的東西,“啪嘰”一聲拍在布偶熊的手心上,恨鐵不成鋼地說:“都怪你不學好,年紀輕輕自尋短見。”

布偶熊委屈地抱住自己的小手:“老師,現在已經不能體罰學生了QAQ。”

“罷了,你已然是一道亡魂,多說無益。我還是和那個活人學生說道說道……”胡子影子背著手,踱步到季思危麵前,放緩聲音,生怕驚嚇到他似的:“學生,你能看見我們嗎?你怎麽大半夜的一個人跑來這裏,還戴著一張怪模怪樣的麵具。”

一個語調柔和的女聲插了一句話:“先生,之前也有幾個學生深夜跑來此處探險,這位學生可能也是如此。”

“有可能。”一個略微年輕的男聲說:“方才我醒得早,見他路過這裏掉了手電筒,還幫他撿了起來。”

聽到這幾句對話,季思危便知道,他與小女孩對戰的時候,這些鬼魂們還沒有覺醒。

季思危正欲回答時,發現影子們的麵貌變得清晰可見。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穿灰色長袍的老者,削瘦的下巴上墜著一小撮山羊胡子,背在身後的手還握著一把戒尺。

抬眼望去,站在窗邊與門邊的影子們也都顯露了真容。

他們有男有女,年紀看起來參差不齊,穿著打扮有明顯的年代差距,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股大佬氣質。

哪怕他們魂體虛弱,隻能維持半透明形態,也是渾身散發著大佬氣質。

震懾力比八樓那幾位研討會成員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些大佬活著的時候,大多是成就斐然的學者、科學家、教育界中流砥柱……他們是推動近現代社會文明向前進的人,也是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人物。

而此時,大佬們站得筆直端正,“慈愛”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放在季思危身上。

這種看著嗷嗷待哺的學生的眼神,讓季思危下意識繃緊後脊,正襟危坐。

“先生好。”季思危揚起線條優美的眼睛,謙遜有禮地問好,又回答道:“我可以看見你們,今夜來此處,是為了尋找一樣東西。”

“至於這麵具……”季思危抬手摸了摸貓臉麵具:“為了隱藏身份,恕學生不能摘下。”

研討會成員裏麵,隻有長發男人有可能見過季思危的樣貌,為了日後少些糾纏,這張麵具,季思危還不能摘下。

“尋找什麽東西?”胡子先生沉吟半響:“老夫看到後麵有惡鬼跟著你,方才關門閉戶,救你於危難。”

“陳列室裏有個小結界,暫時很安全。”一個戴著眼鏡,身穿白大褂,手上拿著粉筆的中年男人說:“但惡鬼若是有心害你,我們幾個老家夥也守不了多久。”

“先生們誤會了。”季思危抬起一片赤色的眼眸看著麵前的一眾大佬,直言道:“惡鬼不是衝著我來的,而是衝著你們來的。”

大佬們麵麵相覷,個個腦門上都頂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胡子先生盯著季思危異於常人的眼眸沉思片刻:“學生何出此言?”

季思危問道:“先生可知七樓頂上,有個鬼域?”

“我們魂體太虛弱了,近年來沉睡的時間多,蘇醒的時間少。”胡子先生搖了搖頭:“蘇醒一次不易,我們都把時間用在了科研上,未曾注意這裏出現了鬼域。”

季思危環顧四周,才發現陳列室悄然無聲的發生了變化。

黑板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這些公式一直延伸到牆麵上,在公式之中,還穿插著幾幅人體解剖圖……

這些大佬們有的是心有執念,不願意投胎,有的是因為醉心科學,錯過了投胎時機,最後魂魄隨著骨骸來到了這裏。

大佬們蘇醒的時間少,研討會也隻有每個月的今天才會開啟,雙方出現的時間錯開,他們不知道研討會的存在也正常。

季思危沉思片刻,用簡潔明了的語言把芳華樓樓頂和研討會預知幽冥的計劃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大佬們再次麵麵相覷,一陣沉默。

“學生,你說幽冥有意讓我們重整天灣區陰陽兩界的秩序,但這也隻是一個鬼怪的預言。我們能相信這個預言嗎?”胡子先生皺起眉頭:“我們與幽冥從未有過聯係。”

“先生們,不管這個預言是真是假,研討會的成員今晚都會來摧毀你們的骸骨。”季思危緩聲解釋:“所以我現在需要為你們聚魂,你們的魂體恢複強盛後,才能抵抗他們。”

“老夫明白了。”理清了前因後果,胡子先生謹慎地看了一眼窗邊,又回頭問季思危:“如何聚魂?”

和胡子先生對話,季思危說話也在無意中變得文縐縐:“我手上有一樣神物,名喚聚魂鈴。”

胡子先生點點頭:“學生,有勞你了,開始為我們聚魂吧。”

“砰!”

窗邊傳來一聲巨響,刹那間所有窗簾被一股無形的能量揚起,大麵積的玻璃窗砰砰作響,仿佛下一刻就會支離破碎。

站在窗邊的大佬們雖沒有損傷,但也受到了驚嚇,紛紛向後退去。

透過紛揚的窗簾,季思危看到玻璃窗上憑空出現了許多繁複的黃色符咒。

符咒散發著強盛的黃光,正在抵禦一團黑霧的劇烈攻擊。

煙鬼察覺到不妥,出手了。

煙鬼或許以為季思危在執行任務中出現意外,沒有直接折返回八樓,而是選擇攻擊標本陳列室的結界,一查究竟。

“沒時間了,結界支撐不了多久。”胡子先生一臉嚴肅:“學生,速速開始吧。”

“好。”季思危抿著唇,從背包裏取出裝著聚魂鈴的長木盒。

揭開木盒,季思危長指一勾,取出一根墜著銀鈴鐺的項鏈。

銀鈴鐺黑霧四溢,爆發出數百個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季思危拿在手中,感到刺骨冰寒。

八尾貓與聚魂鈴有宿怨,聚魂鈴剛出現,它瞬間豎起尾巴,渾身毛發蓬鬆炸起,像個黑色的小獅子。

要不是季思危抱住它,它已經跳到十米開外了。

布偶熊和白衣女鬼更是被聚魂鈴散發的煞氣壓製得不敢動彈

“此物不同尋常。”胡子先生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甚至還上前去仔細端詳。

見季思危一臉沉思久不動作,胡子先生又問:“學生,有什麽問題嗎?”

季思危略一皺眉:“我不知道此物如何使用。”

今天出門太急,忘記問傳單大叔使用方法了。

胡子先生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手中的四十米戒尺蠢蠢欲動。

“先生別著急。”季思危歎了口氣,修長的手放在八尾貓的後頸上,動作輕柔的撫摸著:“八尾,你知道聚魂的方法嗎?”

既然族長選擇用聚魂鈴控製八尾貓,那八尾貓對聚魂鈴應該也有所了解。

感受到後頸上有力的手,八尾貓一抖耳朵,呲著牙說:“手放開,我告訴你。”

季思危依言放開手。

“此貓能吐人言!”聽到八尾貓說話,胡子先生胡子一抖,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

“別大驚小怪的,我還知曉天文地理,精通幾國語言我驕傲了嗎?”八尾貓身上的毛發服帖的回到原位,它優雅的甩了甩尾巴。

八尾貓忍住不適盯著聚魂鈴深思片刻,和季思危說:“笨蛋人類,你可以對著聚魂鈴喊三聲要聚魂的人的名字試一試。如果我沒記錯,隻要被喊到名字的人回應了你,就能為他聚魂。”

“砰砰!!”

窗外的撞擊越來越猛烈,窗戶上的符咒黃光愈發黯淡。

季思危聽到一聲細微的破裂聲,麵積最大的那塊玻璃中央裂開了一絲縫隙!

結界出現缺角,煙鬼急切的聲音傳了進來:“新人,你還活著嗎?!”

“學生,你抓緊時間。”胡子先生說完,背著手走到窗邊站好,一手按在窗戶的裂縫上。

原本離開了窗邊的大佬們見狀,挨個回到窗邊,把手按在玻璃上。

柔和的力量從他們的掌心發散出來,支撐著快要被攻破的結界。

季思危突然意識到,這些大佬們是在替自己守住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