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居客棧在沙海一枝獨秀,老板是土生土長的沙漠人,生得膀大腰圓膘肥體壯,對自家生意並不上心。客人來了,他還躺在櫃台後的長椅上,慢悠悠地扇著扇子。待三人走近,他才慵懶地問:“打尖還是住店?”

“店家,我想向您打聽個消息。”高和將十枚銅錢碼在櫃台上,“你有沒有見過一位紮著高高的長馬尾,穿著繡了橙色鸞鳥的月白長衫,看起來清秀俊朗、幹淨清爽的少年郎?大概這麽高,很有錢的樣子。”

老板翻了個身,懶洋洋地道:“若是有這樣窈窕的闊氣公子被我遇見了,我早就將他吃幹抹淨,連一條底褲都不會留下,哪還輪得到你們盤問?沒有沒有,住店三十文,打尖看酒菜收費。”

高和與尹琅若麵麵相覷,隨後,他氣笑了。

他們暫時選擇了住店,打算等一等。

叫了些飯菜請小二送到二樓,高和與尹琅若在二樓看風景,寧芝在屋裏焦慮徘徊。尹琅若百無聊賴:“按照腳程算,即使他們行進的速度不是很快的話,六天也該抵達此處了。我們最多隻需等待一天。”

“嗯。既然來了,看看沙海的風景也不錯。”高和道。

“風景?”尹琅若笑了,“你看看這兒,方圓千裏都是白色沙子,看多了眼睛都會瞎。”

“不知道為什麽,入了沙海,我與應龍的感應便不那麽強烈了。”高和與尹琅若正說著,店裏又來了客人。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柳橙自己投懷送抱了。

尋常人看不見,但高和看得真真的,柳橙旁邊還飄著一隻劍靈,那劍靈如一道模糊的煙塵。

柳橙與店家聊天時,店家多看了他一眼。

也難怪,高和前腳問,柳橙後腳入店,店家的印象自然深刻。

柳橙選擇住店,領了鑰匙便上了樓。

高和與尹琅若躲在暗處,記住他的客房號,便悄悄摸了過去。

尹琅若仿照小二的口吻問他,是不是需要飯菜。柳橙恰好餓了,開門準備點菜。他與尹琅若四目相對,隨即連忙關門,尹琅若眼疾手快伸了一隻手進去,柳橙不忍夾他,隻好開了門。

“沒想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你們也能找到我,我還以為你們什麽也不知道呢!”柳橙有些鬱悶。

“怎麽,逃婚逃到沙海來了?”尹琅若哂笑。

柳橙的臉色非常難看。看來他們能夠找到自己,自己便沒有隱私可言了。柳橙請尹琅若與高和入了屋,解釋道:“你們知道我貪玩,現在就結婚未免太早了,何況寧芝也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寧芝,強扭的瓜不甜。”

高和幽幽地問:“你不喜歡寧芝?”

柳橙支支吾吾:“大家從小一處玩一處鬧,我將她當成自家兄弟看待,她也把我當成好哥們。哥們與哥們怎麽在一起?我就問高老板,你願意娶尹老板嗎?”

高和與尹琅若的嘴角同時一抽。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不願意。

高和想了想,道:“聖上的旨意你們無法違抗,寧芝已經接受現實了,難道你執意選擇逃避嗎?”

柳橙並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再說吧,我來這裏是為了辦一件重要的事兒。”

“萬獸窟很危險。”高和提醒道。

“看來你都知道了,可我還是要去的。先祖犯了錯,我自然有義務彌補,不然我算不上柳家的子孫。”

高和看了一眼他身後飄著的劍靈,道:“不知道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劍靈看見高和,兩腿打戰,他委屈道:“老板,我沒有存任何壞心思,隻要了了這樁恩怨,你關我百年千年我都接受。”

“好吧。但萬獸窟凶險異常,你怎麽能不顧柳橙的安危擅自行動?”

“對凡人來說凶險,但對於妖,萬獸窟就是一個遊玩的去處。他既然是我帶來的,我當然會全力保護他。”

“不如這樣吧,”高和建議道,“我們與你們同去,若是發生意外,我可以聯係蟄伏在沙海的應龍,讓它帶我們離開此地。”

“高兄若是幫我,實在是如虎添翼啊。”柳橙驚喜極了。

“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高和想起尹琅若,淡淡地道。

現在他是茶館的老板,對於出現在他生命裏的每一個人,他都有義務幫助。

柳橙見到寧芝時,兩人別扭極了,隻打了個招呼,便不再說話了。尹琅若小聲地道:“像這樣的,多半就是沒戲了。”

高和白了他一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你罵誰呢?我怎麽就狗嘴了?”尹琅若激動得差點打人。

“你說呢?”高和微微一笑。尹琅若揚手,然而那巴掌終歸沒有落下去。他嘟嘟囔囔:“我發現你這人性子活潑以後也挺招人煩。”

高和笑了:“你嫌我煩,又喜歡我,也算圓滿了。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又不是非黑即白。何況你經常喝醉了就在我屋裏耍酒瘋,你說說,哪一次我讓你收拾了?”

“得得得,不翻舊賬。”尹琅若偃旗息鼓。

幾人簡單休息了一晚上,高和讓應龍留在沙海接應,幾人徒步往萬獸窟深處走去。

白沙瀑布向深穀裏延伸著,當年的花草樹木現在都成了枯枝敗葉,雖然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毒蛇猛獸,但有劍靈與高和保護,眾人的旅途還算順利。

找到了當年鑄劍的洞窟,他們慢慢摸索進去。

尹琅若點了一根火折子,洞窟依然昏暗。廢銅爛鐵比比皆是,鑄劍池也固化了。

劍靈請柳橙割破手掌心,血順著掌心紋路滴入鑄劍池,劍靈施展通靈之術,鑄劍池忽然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高和護著寧芝,尹琅若拉著柳橙,眾人齊齊後退。等他們回神時,眼前的景致已經截然不同了。

鑄劍爐在燃燒,鑄劍池內的**也沸騰著。

兩個人站在鑄劍池邊,男人約莫三十歲,衣衫襤褸,麵色黝黑,唯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女人約莫二十五歲,麵容潔淨,不施粉黛,隻是長相十分寡淡。

男人稱呼女人為青梅,女人稱呼男人冉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