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破碎的落地窗迎來第二次衝擊,窗框上所剩無幾的玻璃碎屑伴隨那些揚起地紙質文件飛出窗外,來自高空地風將白紙送走,並把一陣淒寒灌入了辦公室。

白紙飄飛之間,歐陽思看見了將柳仕良那招躲開的李遊書。

“為什麽不還手?”嘩啦啦地紙張聲中,柳仕良衝李遊書問道。

李遊書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將辮子綁緊了些:“還沒等戲台搭好就打贏了你,怎麽讓你在歐陽思麵前丟臉呢?”

柳仕良聞言也是一笑,隻是那笑容跟李遊書地嘲諷相比多了些強壓地慍怒:“原來以為你隻是挺樂觀,現在看,原來也不過是個盲目自信的白癡。”

話音一落,柳仕良出掌,李遊書抬手格擋。霎時間兩人臂骨相撞,內氣震**,勁風呼嘯將飄揚礙眼的紙張全數吹飛,對峙的身影便清清楚楚出現在了歐陽思與劉紫彤麵前。看著距離自己眼睛僅僅半寸近的指尖,李遊書毫無慌亂地看向柳仕良,而柳仕良也凝視著李遊書。

靜默之間,雙方都在計算著對方下一步的手段。整個房間的氣壓都仿佛在兩人的對視之中變得凝重了許多,而身處其中的劉紫彤更是以弱女子身份親身體會到了所謂的“殺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誰更高一籌,但她大概清楚,這次較量恐怕必有一人是要喪命的。

出手了!

率先打破靜默的既不是李遊書也不是柳仕良,而是在旁觀望的歐陽思。他猛地拿起了手邊的聯絡儀高聲呼道:“一樓R-5隊,這裏是——”

破風之聲驟起,一張輕薄的紙片從李遊書指間飛出,如同子彈般一閃而過將歐陽思手中的聯絡儀斬作兩段,並順帶割傷了他的兩根手指。幾乎是同時,柳仕良的掌跟向李遊書咽喉直擊而去。閃身後仰,李遊書一個漂亮的後空翻閃過柳仕良的攻擊,扶風掌空擊的餘力在天花板上留下一個凹坑。

沒有給李遊書撤身的機會,柳仕良縱步前衝,麵色陰沉地向李遊書翩躚出掌。他感到憤怒,因為就在剛剛的一瞬,李遊書率先出手製止的竟然是歐陽思叫人的舉動而不是他隨時可能出手的致命威脅。而結果也有目共睹,李遊書取得了雙重的成功,既毀壞了歐陽思的聯絡儀,還從招招致命的柳仕良手裏逃脫而出。

最讓柳仕良沒有料到的是,李遊書竟然在對峙之時還不忘隨手從飄散的白紙中取用一角作為暗器,心思之縝密、手法之獨到,真是一花一葉皆可殺人。

這一舉一動無疑都在向柳仕良傳達著一個信息:小爺並不想把你放在眼裏。

臭小子,年輕狂傲也要有個限度!

在這樣的憤懣之下,柳仕良的扶風掌在空中劃過,被內氣催動而逼出的奇毒異香逐漸濃鬱,快到模糊的掌法在空間中留下無形的波動,如同戲台上舞動的水袖一般優雅,讓人難以將其與殺人害命的功夫聯係起來。

而李遊書則小步勤挪,後撤退守,用自己絕佳的動態視覺捕捉著柳仕良掌法向自己襲來的軌跡,時刻提防與其劇毒的手掌進行接觸,不時地抬臂對其進攻進行格擋,以最短的後撤換取反擊時最佳的進攻距離。

見李遊書一改平日豪邁的戰鬥方式,選擇如此謹慎的方案,柳仕良在進攻的同時故意激他惱怒地嗤笑道:“怎麽,還是害怕跟我肢體接觸,難道是被毒怕了?”

李遊書沒說話,再向後躲閃之時,卻見柳仕良的手刀橫揮而出。眼前驀地閃過了孟東一被腰斬的慘狀,李遊書眼神一變,飛身橫跳躲避過去,隻見柳仕良那手刀竟劃過一道與唐雨寒劍氣幾乎無二的波動,鋒利無比地斬下了李遊書的衣角並在他身後的牆壁上留下了一道橫向的斬痕。

在滯空的旋轉中瞥見了那道恐怖的印記,李遊書心裏暗暗吃驚:原來柳仕良的掌法已經到了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如老唐一般將勁力遠發的程度也能做到。

正思索間,剛剛落地的李遊書便受了柳仕良一記側踹,雖然及時抬臂格擋仍然被直直踢飛撞在了牆上。

砰的一聲,李遊書的身軀撞碎牆壁,飛到了辦公室外的秘書辦公大廳裏。工作人員見狀紛紛驚呼逃竄,很快將這偌大的空間給騰了出來。

“哼,”冷笑一聲,柳仕良撣了撣褲腿上被撕裂的部分,仿佛刻意掩蓋小腿處那三道血痕,“果然不能小看你,一不小心就被你給逮到了反擊的機會。”

從對麵被撞的七零八落的辦公桌裏站起身來,李遊書扔掉了右手上的柳仕良褲腿的布料:“誰讓你放鬆警惕,用腿攻擊我的。對於你,我隻需要提防那雙手就可以了。”

說話間功夫,一聲槍響自柳仕良身後傳來,李遊書微微偏頭,躲過了歐陽思射來的子彈:“搞什麽啊,你沒聽說過觀棋不語麽,我們倆現在好歹也是內行拚門道的時候,你個外行湊什麽熱鬧。”

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歐陽思舉著槍,麵色陰沉似水:“你是來殺我的,那我為了自衛隻能殺了你,不管用什麽手段。”

這話提醒了李遊書,他回頭看了一眼,張開無妄訣去探查剛剛子彈打中的地方,那冒著一縷詭異紫煙的彈孔裏果然藏著十分不祥的存在。

“活的?”隨口一問,李遊書瞅著歐陽思問道。

見李遊書已有察覺,歐陽思也並不遮掩:“是進行過活性抑製後的生物病毒,你該慶幸自己剛剛沒有用手去擋,不然這時候你的胳膊都已經爛成肉醬了。”

聞言,李遊書咧著嘴衝歐陽思指指點點:“你真是,你真是缺了大德了!”

一手提著手杖一手持槍,神情嚴肅的歐陽思不為所動:“我還是那句話,你想殺我,我想殺你,所以用什麽手段都不過分。”

“但是你也得考慮一下以你的準頭會不會誤傷到柳仕良,”抬手一指,李遊書衝著站在歐陽思不遠處的柳仕良嗤笑道,“我記得你身上好像還帶傷吧,難怪出手都不如往日那麽快了。如果再加上個幫倒忙的歐陽思,這麽一看,我的勝算就更大了些。”

柳仕良聞言暗暗地扭動了下肩膀,肩胛立刻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李遊書說的不錯,他身上還帶著早上在劉衡家門口被李遊書一記鷹捉留下的內傷,雖然這種程度的傷隻是微微妨礙活動的程度,可麵對李遊書這樣善鑽空子的小屁孩,零點幾秒的遲滯都可能成為他製勝的轉機。

而且李遊書說的並非沒有道理,貼身短打的時候,兩人的位置都是瞬息萬變的,歐陽思也許在一秒前還瞄準的李遊書,可扣動了扳機就會打中柳仕良。這並非是說歐陽思槍法不準,槍法不準的人不可能抬手隨隨便便就能打穿歐彥君和甘祥龍的腦袋,隻是對於兩名習武之人的膠著戰況來講,第三方是很難插手的。

想到這兒,柳仕良不由得無奈一笑,本來還抬起的手慢慢垂到了身子兩邊,同時將腦袋緩緩揚了起來,露出他修長的脖頸和凸起的喉結:“真是……雖說隻比你大了五六歲,可我對你這樣的批娃娃真是一點都應付不來。”

伴隨他那略感無奈的語氣,一股肅殺的氣氛從他腳下驟然升騰起來。站在一側不敢妄動的劉紫彤感覺到整個頂樓的空間似乎都隨著柳仕良的話語而陷入到了冰冷、壓抑與詭譎的氣氛之中,以至於此刻那心髒隱隱地都因為緊張而產生一絲絞痛。

“少爺,如果您想要親手殺了李遊書的話,請等到我把他的手腳都給打斷,然後他隨您處置,”柳仕良偏過頭去,眼角餘光如同蜿蜒的觸手一般慢慢向歐陽思那邊延展,“不過,我懇求您不要再隨便開槍,畢竟作為下屬和朋友,我不希望死在您的槍口下。”

商量的口吻,傳達出命令般的不容置疑。歐陽思聞言也不動聲色地吞了口唾沫,而後慢慢將槍收了回去。

於是柳仕良再次回頭,正正地看向李遊書。

“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很好奇了。”

“好奇什麽?”李遊書抱著膀子,破綻百出地站在那裏開口問道。

柳仕良依舊是垂手而立的姿態,但整個人帶出來的感覺已然與先前不同,如果說先前的戰鬥中他的氣氛還是七分認真三分散漫的悠然舞蹈,那麽此時所傳達出的則是全然認真又仿佛全然散漫的精神狀態:“你的呼吸法,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徹底摸透它的效果。講道理,一人一生應該隻有一個合適自己的呼吸法,而這呼吸法又是與自己所學所修向映襯的。曹鴻蒙的掌中乾坤,張雷的附鳳,秦楓有鶴影,劉溪石有尺短寸長,魏釗凱的不破,還有歐家小少爺那邊的真武派小哥和甘祥龍——可是遊書,你不一樣。”

李遊書挑挑眉毛,不置可否地盯著柳仕良。

麵對李遊書的沉默,柳仕良慢慢將右手抬了起來:“你不一樣。我已經從你身上看到了不止一個呼吸法的效果:燃燒、硬化、加速、感知、曹鴻蒙的掌中乾坤,甚至還有解毒……”

看著之前已經被自己差點取走了性命,如今卻依舊生龍活虎的李遊書,柳仕良的麵色一再地陰沉了下去:“究竟是你的身體異於常人,還是你擁有精妙獨到的呼吸功法,我很好奇,我想要驗證。”

話說至此,李遊書卻忽然覺得好像眼花,因為他看到柳仕良已經舉起的右手此時竟然又從身側舉起了一次。

但柳仕良本人卻若無其事地微笑著,繼續說道:“這麽多年了,還從來沒碰見能讓我動用呼吸法的對手,李遊書,你是第一個——”

“別死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