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死得太快了。”
最後那一個“了”字因為柳仕良驟然奔去而變得失真,男人的身影在李遊書麵前變作了六個扭曲模糊的虛假形象。
“障眼法麽?”嘴邊嘀咕了一句,李遊書地眼珠隨著那六個身影各自騰挪著逼近而上下左右地轉動注視,一記震腳率先跺碎了第一個向自己出手地虛幻泡影。然而緊跟其後,其餘五個身影各出招式,每招每式都是快如閃電、變幻無方,李遊書雙拳敵十手,雖然落盡下風但仍然是全力地與對麵五人拚拳。一時間掌風拳風如同刀割一般向外掠去,在周圍的地麵、牆體、家具上留下數不盡地刮痕。
到第五十三招時,李遊書不想再僵持下去,一記下劈腿狠狠砸在地磚之上,迸濺地碎磚和澎湃地勁力炸裂開來,柳仕良的五個分身以及李遊書本人霎時間都向著各自的背後退了出去。
驚呼從樓下傳來,李遊書的下劈砸穿樓板、留下了一個一米見方的不規則空洞。磚石和牆體碎裂的塵霾慢慢落下去,於灰塵下慢慢出現的李遊書麵不改色地注視著對麵柳仕良的五個身影。
“嗬,你到底藏了多少?”五個身影重疊的聲音聽起來好像科幻電影中的人工智能,五個柳仕良同時看向李遊書,其中四個在飄忽中慢慢地化散而去,將他的真身留在了那裏,“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對付我五人的進攻,真是厲害。”
這倒並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情,隻要手速跟得上,無妄訣這台趨近的永動機可以為李遊書完美提供能量,這是其他習武之人難以具備的優勢。
但李遊書的臉色並不好看,剛剛的戰鬥中他能感覺出來,那分身是真實不虛的、有手感的,並非是如儺戲那般用內氣構築的虛假可破的幻象,但自己率先踏碎的那個柳仕良卻也跟幻影一般飄散而去,這著實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退一萬步講,即使柳仕良的呼吸法是普普通通將自己分成六個同時進攻,那也夠棘手的了。
“這就是你的呼吸法麽?”於是李遊書開口試探,“分身,還是幻象?看起來倒是更像是動畫片裏的忍術。”
柳仕良彎下腰去,側著頭凝視李遊書微微笑道:“這不是我的呼吸法,隻是我柳家扶風掌裏的步法而已。先前你應該也見過幾招了。八步落英、九環圓月,都是扶風掌的進攻招式,而剛剛的六神遊身則是步法招式。”
柳仕良的身體伴隨話語再次變得模糊起來:“隻是在移動中加入了一些小把戲,於是我的身體可以幾乎同時地存在於六個位置上,”聲音再次變得重疊,柳仕良背後好像細胞分裂般地又出現了五個分身,“不過術業有專攻,這六神遊身的功夫我練得並不熟練,我呢……比較擅長殺人,殺人很直接,一般而言是用不著這麽多把戲的。”
話音一落,六個身影都驀地閃動,以難以捕捉的速度向李遊書衝了過去:“不過對付你這家夥看來還是辦法越多越好!”
又是飄忽不定的進攻路徑,這令李遊書感到棘手,於是他向後退去,不提防六人之中已經有一人從後封住了自己的退路。
“以為我還會給你撤身的機會麽?”六個身影同時說道,背後那分身猛地推了李遊書一把,而前麵五人則皆揮掌而出。伴隨又一聲巨響轟鳴,出手攻擊的五個身影與李遊書受掌的身影此時竟一同消散而去。
“嗯?!”柳仕良見狀一驚,“難道他也會……!”
不等他目光急轉搜尋對手所在,李遊書的身影從那被他打開的洞中一躍而出,後仰的身軀仿佛已經將什麽東西填滿了肚子並準備盡數吐出。
下一秒,伴隨嘴角勾起的一絲壞笑,李遊書躬身擠壓身體,將剛剛於體內積蓄的內氣驟然噴吐,畢方鳴發動,經心脈而出的內氣化作駭人的火焰,如同驚濤一般向柳仕良猛撲過去,不過幾秒的功夫便將他的身軀完全吞沒,不見了蹤影。
而在一邊觀戰的歐陽思此時也按捺不住舉起了槍,暗暗罵道:“該死的,難道柳仕良隻有這點本事麽!”
事情沒有歐陽思想象中那麽簡單地結束,那吞沒柳仕良的火焰剛剛燃燒了不到十秒的功夫便在破風聲中被掌風**開,雖然還熊熊燃燒著卻已經無法再觸及那男人的身體分毫。
看著自己被燒壞的衣袖,柳仕良伸手輕輕拍打,而後看向了李遊書。
見柳仕良安然無恙,歐陽思心裏鬆了口氣,又將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去。而劉紫彤看著這場她逐漸開始無法理解的戰鬥,早已惶恐地無法再挪動腳步,隻能在火光中扭頭看向歐陽思,又回頭看看窗外早已陷入白熱化並持續至今的護衛隊與鍾城市民的戰鬥。
火光閃爍之中,柳仕良與李遊書都沒有說話,兩人眼中倒映著跳躍的火光,目光如炬地注視著彼此。
看來是剛剛用下劈腿打穿樓板時就已經布下了那個替身,自己則借助揚塵掩映順著洞口鑽到了樓下,等到我一波進攻以為拿下的時候再現出真身從背後包抄,哼……
想到這兒,柳仕良不由得也笑了一下。
狡猾。
而看著剛剛還灼燒敵人、此刻卻分列兩側如同夾道歡迎的火焰,李遊書心裏也在暗暗思忖:這又是什麽手段,竟然能將火焰持續地分開……莫非……
靈光一閃,身影乍現。李遊書剛剛有了些線索,柳仕良已然飛身而來並向他揮出一掌。李遊書見狀抬手去擋,卻忽然感覺自己好像被半空裏什麽怪物給狠狠揪住了衣袖,整個人都不受控製地雙腳騰空、身體倒轉。視野也隨之而猛然模糊了起來!
等到他感覺到疼痛時,自己已經躺在了地上。而柳仕良的手刀也向著他的腦門縱劈下來。
側頭躲閃並飛起一腳回敬過去,李遊書還是沒能理解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柳仕良也沒有給他思索的時機,見李遊書一腿踹過來,他竟不懼李遊書強橫的勁力而抬手去接。兩人將將一觸,李遊書又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竟不知被什麽力道給拋上天空,重重砸在天花板上摔了下來。
“咳!淦,怎麽回事……”剛剛那下可是砸得不輕,李遊書覺得嘴裏一陣發甜,竟是被砸得吐出血來。
“怎麽,這就不行了?”在李遊書的錯愕中,柳仕良的陰影再次籠罩過來,向李遊書跪伏的身體揮掌而去。
上鉤!
感覺到柳仕良越來越近的掌風, 李遊書忽然暴起勾指抓了過去。柳仕良見狀連忙撤身而去,兩人頓時拉開了十多米的距離。
血液同時滴滴答答地出現在兩人腳下。李遊書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跡,而柳仕良則捂住了左臂上的三道裂傷。
“該死……”恨恨地盯著李遊書,柳仕良感受著手臂的劇痛皺了下眉頭,“唯獨畫龍指……拆解起來實在太難。”
拆解……李遊書耳朵尖,即使是在火焰熊熊燃燒的爆鳴聲與窗外槍炮亂鳴的紛亂聲中也聽見了柳仕良那聲抱怨。自己剛剛雖然被他用不明手段摔了兩下吐了點血,但正好想要假裝自己無力起身好用畫龍指直接將他拿下。
按照預想,這次應該是萬無一失的。但柳仕良雖然受傷卻躲過一劫,還說著什麽無法拆解……
啊,謝特,媽惹法克!
腦門上的燈泡亮了一下,李遊書露出了豁然開朗的神色。
柳仕良見狀眯著的眼睛微微睜開:“有什麽好高興的?”
“我知道你的呼吸法了,”李遊書將嘴裏的血嗦成一口吐到地上,而後抬手指著柳仕良說道,“扶風掌是講求‘控製’的掌法,你的呼吸法也肯定與‘力的控製’有關係。隻要跟你有輕微的肢體接觸,那微末的力道就會被你利用——大小、方向、持續時間,一切力的變化在你手裏都能被掌控得完美無缺。最開始分開火焰、還有剛剛格擋和踢擊卻被你摔翻甩飛,都是因為你在控製著‘力’。”
“嘖嘖,”伴隨李遊書的話語,柳仕良發出了棘手的咋舌聲,“虧我還用六神遊身來迷惑你,沒想到不過兩招就被你看出了端倪。”
柳仕良說著將手指輕輕抵在了手邊的一扇窗戶上:“你說的沒錯,我的呼吸法‘知白守黑’,就是可以通過摻入自己的力來操縱一切與自己接觸之力的呼吸法。火焰因為我將掌力密布周身而向外分開,你的格擋因為被我扭轉而變作了摔打,踢擊也因此被我輕易化解並摔上半空——你能明白麽,這呼吸法的名字。一招一式,盡皆明了。但是真正接觸的時候,才能從‘白’裏感觸到不可知的、致命的‘黑’……”
在李遊書警惕的目光下,柳仕良將手放了下來:“知道了又怎樣,有些東西就是即使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也根本沒有改變的餘力。”
話音一落,受呼吸法而延遲的掌力忽然發作,將窗上的玻璃震了個粉碎。與此同時,柳仕良運掌而出,向著神情凝重的李遊書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