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長睡不複醒

在她走後不久,一個白發白須的老者出現在原地,他的臉上布滿了傷疤,身上的黑色道袍沾滿了汙垢,顯得有些肮髒不堪。

老者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香爐,看上去氣定神閑。但是他的目光卻深邃而悠遠,因為他此刻注意力,全部凝聚在那一塊十丈見方的枯草上。

地上躺著巫頂天,此時的巫頂天竟然不是人形,而是一隻大猿猴的模樣。

老者用力的在空中嗅了嗅,突然伸手一抓,巫頂天的身體就被抓起。

神色古怪的老者摸了摸巫頂天軟趴趴的手臂,探了探他的脈搏,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好東西,真是好東西,沒想到這物質貧乏的南楚,竟然還有赤尻馬猴這樣的好東西。嘿嘿,待道爺將你煉成傀儡,也不枉你這身天生天養的好根骨。”

老者在南楚徘徊數日之後,帶著巫頂天的本體離開了南楚。

城內因為王守仁身死,知儒堂南楚分部已經變得混亂不堪,稍微有些能耐的人都跟著王守仁去了北郊,可是王守仁從北郊走到南郊,那些跟他一起出去的人,卻沒有一個回來的。

這意味著那些人已經死了,如若不然,在王守仁死後,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出現。大大小小的官員紛紛亂了陣腳,隻要是跟知儒堂有些關聯的人,都變得惶恐不安起來。

皇帝震怒,怒斥兩個宮中供奉沒有保護好王守仁,兩個供奉雖然是飄然出塵之輩,卻也無法跟皇帝翻臉,隻好忍氣吞聲。

但是他們的目光,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英王。

得知師伯的死訊,周顯儒如喪考妣,他本就是孤兒一個,和師父師伯相依為命,沒想到師父走了,現在連師伯也走了。

從小教他東西的是師伯,養育他的是師伯,師父隻不過是掛名而已。所以師父身死他都沒怎麽傷心,可是師伯王守仁的身死,卻讓他悲痛欲絕。

站在王守仁的屍體旁邊,周顯儒雙拳緊握,目光恍若吃人的豺狼。

兩大供奉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不覺心頭一寒。良久,“神帝穀!”他牙縫裏蹦出三個字,眼中再沒有那個小儒生固有的儒雅,取而代之的無盡的暴戾。

朝堂上吵吵嚷嚷,皇帝不勝其煩,吩咐以王侯之禮厚葬王守仁,選諡號文忠,然後便讓吵吵嚷嚷的大臣們退朝。

沒了皇帝的金鑾殿上,大臣們顯得更加肆無忌憚,一個個唾沫橫飛。有為南楚將來的國祚擔心的,也有為自己將來的前途擔心的。

文臣武將,基本上是兩極分化,文臣以王守仁馬首是瞻,武將則對英王惟命是從。如今文臣群龍無首,那麽以後的日子文官將會很難過。

“都給我閉嘴!師伯走了還有我,還有這麽多師兄,怕什麽!從今天起,大師兄暫掌南楚朝政,我去知儒堂總部。”抹了把眼淚,南楚知儒堂嫡係周顯儒亮出知儒堂內門弟子的腰牌,一語定江山。

幸存之人,隻有周顯儒與大師兄有知儒堂內門弟子的腰牌,可大師兄是個不懂得安排隻懂得惟命是從的人,所以他才站出來分說。

人群中一言不發的大師兄詫異的看著周顯儒,然後罕見的分開人群,走到周顯儒麵前道:“師弟,此去總堂路途遙遠,我知儒堂內部也無傳訊之物,不若為兄前去?”

周顯儒僵著脖子道:“師兄好意,顯儒心領,師兄視師伯如父,顯儒亦然。顯儒性子跳脫,恐怕無法掌管朝政,若大楚朝亂,怕是會讓師伯死不瞑目。師兄放心,顯儒縱是一死,也要為師伯討個公道。”

孤身上路,他要為師伯討個公道,看看這世間是不是隻有神帝穀一家獨大。一下死了那麽多人,大哥也是生死不明,這讓周顯儒在一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大師兄還是有些擔心,但看周顯儒眼神堅定,也就不再堅持。

在他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朝中文臣無不詫異這個一向講究以和為貴的周顯儒,這個在知儒堂總堂最受寵愛的周顯儒,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遠遁而去的路上,軒轅無咎猶豫了很久,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心聲:“大哥,為什麽任憑那個小丫頭帶走那個臭小子?巫門血脈全部在那小子身上,隻要殺了那小子,沒了天巫令,現在巫門那些人就算想反抗,也找不到任何由頭。”

“你說的沒錯,巫仙雲雖然是巫門的人,但終究名不正言不順,可是那個女子的身份,如果我猜測得沒錯,是神帝穀絕對招惹不起的存在。如果惹惱了那女子和她身後的勢力,哪怕神帝穀盤踞九州,也難逃滅門厄運。”神無及說出心中的隱憂,不過對紫衣女子的身份,還是諱莫如深。

“可是大哥,那小女娃娃隻是一個人,何不殺了她將巫仇天那小子帶回去?”軒轅無咎不依不饒的問著。

神無及不再言語,弟弟所說的做法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是他不敢做。連那女子他都沒有把握戰勝,就更不要說女子身後到底會存在怎樣的勢力了。

軒轅無咎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人能夠讓大哥這樣,可是神無及的性格他也十分了解,如果他不想說出來,就算有人拿著刀劍逼迫,他也不會說。

神帝穀都招惹不起的勢力,他想不出來,但是他現在開始有些擔心,那個人如果存心要救巫仇天,那麽當巫仇天成長起來之後,將成為神帝穀的心腹大患。

軒轅無咎所有的擔心全部寫在臉上,神無及看了之後又好氣又好笑。

過了一會,他見軒轅無咎依然是那副模樣,笑道:“那人應該不是敵人,你不必太過擔心,或許,她留下那小子的命有其他作用。再說了,在臨走之前,我一腳踏碎了他身上所有的經脈,這輩子,他想要重新修道,恐怕比登天還難。”

“大哥不愧是大哥,果然厲害。”有了兄長的解釋,頓覺豁然開朗的軒轅無咎笑嗬嗬地道。

神無及臉色由晴轉陰:“這次你惹了大禍,隻怕穀主到時候會讓你出去償命。堂堂知儒堂南楚的分堂主,被你弄得死無全屍,那幫狂儒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你以後給我注意,再發狂,小心我把你送回北冥寒潭。”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很自覺的地下頭顱,軒轅無咎此時,完全沒了脾氣。

大哥說的話,清醒之後他也曾想過,一個巫仇天是死是活無傷大雅,可是一個王守仁,卻不是說讓人殺了就讓人殺了的存在。

忐忑的跟在兄長身後,他知道現在事情已經成為定局,他也沒有太多辦法。

看他認錯態度還算良好,畢竟都是血肉相連的親兄弟,神無及也不好太過分。

又走了一會,神無及對軒轅無咎道:“這次你就別跟我回去了,不然穀主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讓他知道了,就算不讓你償命,怕是也會給你一頓毒打。”

軒轅無咎感動不已,當初自己的性命就是兄長救下來的,如今自己又犯了錯,還是兄長出麵解決。

卻說軒轅紫衣帶著巫仇天直接離開了南楚,九州大地九國割據,誰也奈何不了誰,或許換一個地方,會好一點。

一路上巫仇天都不曾醒來,按照他的身體情況,他應該早就已經醒來,可是他卻一直跟個活死人一樣。

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王守仁給他的感覺就像親人一般親切,雖然相處的時間不是太長,但是王守仁的脾氣跟師父巫妖幾乎一樣,這酒讓他在不覺之中對王守仁有了幾分依賴。

魂魄在紊亂之中不停的拚湊著記憶碎片,一股柔和而強大的力量則在不停的修補著他破損得不成樣子的經脈和丹田。

這是巫族祖靈在幫助他,可他不想醒來,他覺得就這麽睡去或許是對那些關心自己的人最好的報答。

身邊還有一個巫頂天,還有一個周顯儒,他不希望這些他在乎的人一個個慘死。

靈兒走了,走得心不甘情不願,記憶碎片慢慢的拚湊,靈魂暫時穩定下來,祖靈修複丹田的額速度極快,可是修複靈魂的速度卻很慢。

神無及那一腳,不僅傷了巫仇天的五髒六腑丹田經脈,也傷了他的靈魂。

若不是修煉了巫門的鎮魂術,使得他的靈魂比一般人要強上三分,或許他現在就是個死人了。

最脆弱的靈魂,是絕對不可能承受神無及那種霸道的攻擊的。

漢國薊城,算不上豪華的客棧內一張硬木板**躺著一個青年,微薄的嘴唇已經幹裂,劍眉緊蹙。臉色黃如金紙的巫仇天躺在**一動不動,坐在他身邊的軒轅紫衣將玉手緩緩伸向巫仇天的胸膛。

一股黃色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入巫仇天的胸膛,身上冒出黑色的汗珠,一點點滲透進去的黃色氣息受到很強的阻力。

不一會,軒轅紫衣被反震得倒退數步,險些跌倒在地,她神色複雜的看了看已經通紅的手掌,又看了看**的巫仇天,將手緩緩收在身後。

《巫者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