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2節
鄉村學校
前言
早就想寫點東西,卻一直不敢動筆,事實證明,筆者對文章的結構布局與文字火候均難滿意。對此,深感慚愧。
教育,在提升素質與創新的改革上尾大不掉,是中國千萬家庭的痛。筆者從教多年,喜歡胡思亂想,如果對廣大同仁和年輕的家長有所啟發,將是本人莫大的榮幸。
1、獨自上學去
今天是全國中小學開學的日子。
陳峰輕快地推門下車,拍了拍身上略微起皺的校服,接過司機師傅從後備箱裏拿出的被子書包等物,邊道謝邊向學校跑去。
其實,父親是想親自送他上學的,可陳峰堅決不讓。一是因為家裏忙,田裏水稻長勢正好,急等著催肥,父親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回家,陳峰看得出父親很累。誰叫他家是村裏的種糧大戶呢!村裏的青壯年要麽出去打工,要麽進了附近的工廠工地,家裏的田地便流轉給了村裏的幾戶種田好手。陳峰的父親陳有田當了一輩子農民,耕田、插秧、施肥、上水……門兒清得很。尤其是耍得好一手農耕機器,打田機、插秧機、收割機……樣樣都玩得轉。家裏早幾年就全部置辦齊了,能開能修,就連其他幾個種田大戶也都服氣得直豎大拇指。農閑的時候,做好農耕機器的維修保養後,這幾戶人家的男人就湊在一起侃大山,聊莊稼,聊農機,聊收入,也聊以後的打算,聊到興奮處,有田大哥就叫有田嫂炒幾個小菜,幾人喝起了小酒。陳峰常跟著父親,在田地裏打滾,遞個水壺送個煙什麽的,有時候也下田,父親嫌他做得不好,卻也不說什麽,隻是由著他折騰。也許正因為這樣,陳峰比別人更清楚父親的辛苦。開春過後,就要翻田育種,油菜收割之後,馬上就是忙早稻,早稻收了又是晚稻,之後又是種油菜、蕎麥或者施綠肥。莊稼人都知道,種莊稼就是搶時間,遲一天與早一天完全不一樣。尤其“雙搶”(搶收割早稻,搶栽種晚稻),大家趕早摸黑地幹,耕田機更是徹夜響個不停,隻為搶先那麽一天兩天的時間。山塢裏的水田,光照少一些,倒是種一季,處於早晚稻之間,卻是讓父母一年到頭隻有冬天才有得空閑。農忙的時候連母親也是家裏田裏連軸轉,就更不要說父親了。陳峰不讓父親送,卻不僅僅因為這個。開什麽玩笑,如果讓其他幾個小夥伴知道自己還要大人送,那不得連著好幾天地笑話他,他可丟不起那個人,還不臊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啊!更何況,去學校也不麻煩,這些年來,農村的路是越發地好了,很多人家都有車,幾個小家夥拚一輛,方便得很,也要不了幾塊錢。現在天熱,行李也不重,一個書包、一墊一蓋兩床薄被、外加一床草席子,這就是所有的東西了。下了車往肩上一扛,一口氣就到學生公寓。與幹農活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學校建在河邊上,中間隔著一道斜坡、一大片低緩的草地和沙灘。清澈的江水、金黃的沙灘、碧綠的草地,一度成為學生們課餘時間的遊樂場,每年春秋兩季都有不少城裏學生來此野炊遊玩,驚歎不已。河麵寬闊,是長江支流,名為昌江。在交通極為落後的年代,水運就顯得極為重要。據說昌江邊上比較有名氣的七個碼頭,其中三四個就在這一片區域,可謂洞天福地,於是大家便叫此地福港,學校也稱之為福港學校。傳說無法考證,以前的麵貌如何也不得而知,學校環境卻是極好:前臨昌江水,背枕庵堂山。昌江對麵是一座小山,形如筆架,與學校在一起倒是和諧得很。庵堂山上據說是宋代名僧林佛印曾經修煉過的地方,隻是庵堂早已沒有了,隻有高山巍峨聳立。
學校離家不遠,十裏路左右,坐車隻要十來分鍾就夠了。學校規模不大,是個完小,可從一到六年級都隻有一個班。四到六年級的學生多一些,每個班四五十個人,一到三年級的則要少一些,隻有一二十個人。因為下麵還有幾個村小,隻有一到三年級,讀到四年級就要來這所完小上學了。對了,還有一個學前班,也沒分什麽大班小班。小孩子通常在裏麵呆一年,年齡太小的話,也有玩上兩年的,基本上都是本村的,其他村裏來的很少。
幸虧今天起了個早,學校裏的學生還不多,而且都是高年級學生,因為低年級的學生開學要晚兩天。幾乎沒什麽大人,隻是偶爾看到幾個平日裏嬌氣的女孩子跟在父親或母親的身後,低著頭不情不願地走著,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看人,如果不幸正麵碰上了,也趕緊將臉別到一邊,不敢看對方射過來的目光。因為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那目光裏飽含的譏笑。
2、陳峰與周衝
剛進學生公寓房,就看見自己的好友周衝在整理床鋪。
周衝與陳峰順路,都是大山塢裏的人,隻隔了四五裏路,低年級的時候不在同一所學校,到四年級才走到了一起,在四十多人的班級裏,他們是玩得最要好的二人,形影不離,焦不離孟。
兩人性格迥異。用陳峰父親的話說:希望兒子像大山一般穩重,偏偏兒子是個閑不住的主兒,上山能呼嘯山林,驚得鳥雀亂飛狂鳴;在家能把大小電器、桌椅板凳拆得七零八落,屍橫遍野;到了田地、溪流,更是踩壞了田埂,摧殘了泥鰍魚兒們的無數清夢……隻要不讓他老老實實地坐著看書,幹什麽都可以。臉上整天弄得烏漆墨黑,渾身灰不溜秋。惹得母親經常笑罵:你這泥猴!——唐僧也曾指著孫悟空這樣笑罵過——周衝的父親是個小商人,他本指望著自家小子能夠多一些闖勁,誰想卻估計是半邊天轉世。如果生在古代,絕對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果是個女兒身,定然是個嫻靜淑女。父親回家時總是搖頭,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弄得周衝在父親麵前總是渾身不自在。他最大的喜好是看書,家裏、學校,整日與書相伴。雖然父親似乎不大喜歡周衝,卻給了他足夠的經濟支持,所以他的書非常多,多到同學們羨慕嫉妒恨。周衝倒也大方,隻要同學想看,他就肯借,所以他雖然文靜如處子,卻是班上人緣最好的一位。
陳峰與周衝一個熱烈如火,一個沉靜似水,卻能夠玩到一起,真是讓許多人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偏生還玩得特別地好。隻要陳峰想到了什麽新奇的玩法,總會叫上周衝,而周衝隻要沒什麽十分緊要的事,幾乎每次都很爽快地答應;周衝如果看到了什麽好書,也會積極推薦給陳峰,陳峰竟然也能老老實實地坐下來看,間或交流一番,談到興奮處,兩人便笑鬧成一團,實在是有些怪異!於是大家漸漸開始相信性格互補的說法。隻是陳有田仍然很嚴肅地叮囑兒子:不要帶壞了周衝。兒子卻似乎什麽也沒聽進去,兩人照樣每天膩在一起。就這樣,在雙方家長提心吊膽地過了幾個月之後,竟然一反常態地都不再過問,反而有些樂見其成。因為陳峰的父母看到,兒子雖然還是淘氣不減,看書的時間卻多了不少,學習狀態明顯改善,老師甚至幾次打來電話表揚;周衝依舊愛書如命,卻增加了不少的運動時間,臉上早已經不是那種蒼白之色,而是帶有淡淡光澤的淺麥黃,透出難以掩飾的紅潤,更重要的是樂觀了不少。這讓雙方的父母均是驚訝無比,也就隨他們去了,隻是禮拜的時候,經常叫上對方上家裏,做上一大桌子的菜,好好地款待一番。這兩個“臭小子”倒不在乎吃什麽,均是熱情邀請對方參觀自己的房間。周衝看到陳峰房間滿地的工具、模型和各種各樣的手工製品,伸手摸摸這個,又碰碰那個,口中嘖嘖連聲,眼睛裏閃爍著新奇興奮的光芒。聽說這些東西除了工具,幾乎都是陳峰親手製作,周衝心裏是怎一個佩服了得啊!那些東西雖然看上去明顯有些粗糙,遠不如商店、家居店買的精美,可是陳峰才多大呀!太厲害了!而陳峰剛到周衝房間的時候就更加不堪了,眼神都直了,嘴巴大大地張著,能塞進一個雞蛋,就差沒流口水了。如果搬到屏幕上,不用化妝,也定能比王寶強還王寶強。誰說不是呢,那可是整整一麵牆啊,一麵牆的書櫃,書櫃裏擺得整整齊齊的都是書,那得有多少啊!陳峰就如同剛進入大觀園的劉姥姥,再沒有了平日裏的機靈,聽著周衝的介紹,隻是一個勁地點頭,嘴裏含混地“嗯、嗯”連聲,也不知道究竟聽清楚了沒有。手指輕輕觸碰書脊,恍若有絲絲電流閃過,淩厲而輕柔地劈在自己的心尖處,麻麻的,瞬間又似乎化為一股涓涓細流,舒緩而甜蜜地輕淌、輕淌。
兩人就這樣呆在房間裏再也不願意出去,就連母親叫吃飯,也有些不大高興起來。
末了,又趕忙約好時間,下次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