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快滾進來!”剛剛傳進殿門外三人耳中,還沒等墨守誠與思空嵐反應過來,那發聲人又趕緊接道:“喔,是了是了,老夫是要小燕這王八蛋滾進來,兩位貴賓可不在其列。”

那人不說這句話倒還罷了,此言一出,頓時讓墨守誠與思空嵐哭笑不得。但說這話的人明顯便是巨鯨門的門主,人稱東海龍王的前輩修真者,墨守誠與思空嵐又如何能說三道四?況且……墨守誠對於這個素未謀麵的前輩,隻在這三言兩語之間,已是大生好感。

燕赤刑哈哈大笑,扯開門簾,大步流星地邁進殿堂之中。墨守誠與思空嵐緊跟其後,隨之步入。

大殿內的裝飾與外表如出一轍,除了數根柱子,幾張方桌長凳之外,便沒有多餘的擺設。唯一引人注目的,卻是一位橫臥在一張巨大的床鋪之上,以一隻手支撐著頭部,另一隻手握著海碗往口中倒酒的長者。

那長者看外貌大概在五六十歲模樣——當然,修真者的年紀,從來不是以外表判斷的。他麵相威猛,雖是橫臥在**,雙眼之中卻是鋒芒盡現,而那布滿下巴,生長地極長的胡須更是叫人稱奇。

隻是說也奇怪,這長者眉毛頭發皆是深黑顏色,唯有那長須潔白似紙。見到墨守誠三人進來,他躺在**哈哈大笑,旋即直起身子盤膝而坐,將手中海碗放到右手邊上。

“小燕你這兔崽子,老子不是叫你滾進來麽!?”這長者笑罵一聲,隨即將目光投向燕赤刑身後的兩人。

給他這視線一掃,墨守誠隻覺得自己心神一顫,竟有一股重壓從這目光之中傳遍全身上下。他心中驚駭,卻不知身邊的思空嵐比他感受更強烈。思空嵐本就是玄天閣低輩弟子中頂尖人物,平時除了見到師門長老級人物,從來就未曾有過現下這般被一眼看穿的感覺!

“哈哈,我聽小燕這兔崽子說這次出去,遇見了兩個傑出人物。如今得見,果然非同一般!”那白胡長者說得高興,忍不住又端起碗來倒了一口酒,這才又指著思空嵐道:“你便是思空嵐?”

思空嵐連忙上前行禮:“晚輩正是思空嵐,見過上仙。”他這禮還沒行完,墨守誠卻已經瞧見那邊那位白胡長者頗有些不耐煩地連連揮手道:“免禮免禮!”

若不是照顧思空嵐的麵子,墨守誠倒是差點要笑出聲來。而就在這時,那白胡長者已經將他的目光與手指,又朝向了墨守誠方向:“你是墨守誠?”

墨守誠立時神情一肅,這次他倒是學到乖巧,沒上前行禮,隻直起了腰板道:“晚輩正是墨守誠,見過上仙。”

那白胡長者頓時笑眯了眼睛,撫須道:“不錯不錯,兩個孩子都很好。小嵐修行多久了?”

這聲小嵐一出,思空嵐忍不住想翻白眼。雖說修真者未必個個都要仙風道骨一副高深莫測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可像麵前這人一般的,思空嵐修行至今,倒是第一次見到!

他尷尬笑笑,拱手道:“晚輩自入玄天閣修行以來,有近三十年了。”他說起自己的修行進度,不免帶了三分自得。要知尋常修真者,自入道至禦劍期,大多都需三十至四十年的時間,而更多天資駑鈍之輩,窮盡一生,也隻能在禦劍期停步不前。像他這般花費三十年不到便已達到禦劍期修為的修真者,已是罕見人傑。

沒想到那白胡老者卻哈哈大笑,開口道:“不錯不錯,勉強也趕得及老子當年進度了。”

頓時鬱悶的思空嵐喘不過氣來!隻是以對方的身份修為,說這話還真是誇獎,甚至可說是極給麵子,他哪裏能有怨言?

巨鯨門的門主,人稱東海龍王的長者再度端起海碗,卻發覺碗中酒水已盡,頓時又扯開了嗓子喊道:“怎地沒酒了?兔崽子們,趕緊再添兩壇酒水來!”

他話音剛落,就見自他身後廳殿轉角處走出一個少年來。這少年看來不過十二三歲,一身白淨袍子,一根藍色腰帶係在腰間,足底打著赤腳,懷中抱著一壇酒水,施施然地走上前來。

待他走得近了,將酒壇子放在那白胡老者身前,墨守誠方才瞧清楚他的長相。這少年劍眉星目,五官雖幼,卻已顯得英氣十足,一雙黑色瞳孔深邃,竟透出幾分與外表極不符合的成熟來。

“假若我是小兔崽子,那爹你又是什麽?”這少年表情平淡,說出的話卻是石破天驚。墨守誠與思空嵐忍不住對望一眼,均瞧見對方滿麵震驚神情。這少年竟與白胡長者是一對父子?

少年一聲問,倒是憋得他老子半天沒喘過氣來,生生把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笑罵道:“就你精怪,給你老子倒酒!”說罷便將海碗伸了過去。

少年也不以為意,當真便捧起酒壇來,口中卻道:“前些日子說要戒酒,這還沒過三兩天,就立時讓你找到了由頭,娘若知道了,定要發脾氣的。”他倒是老實不客氣,一副全不將老子放在眼裏的模樣。

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瀟灑神態的海龍王此時倒顯得有些尷尬,立時扯開話頭:“哎,阿來,你看這不是今日來了貴客,你老子我高興麽。你瞧那位看來與你差不多大的少年。”說話之間,酒已倒滿,白胡長者一邊將碗送到嘴邊,一邊指著墨守誠向那少年道:“他比你大不了幾歲,可他做的事情,可叫你老子我也要佩服!”

聽得此言,那少年眼中精光一閃,放下手中酒壇,徑直走到墨守誠麵前,仰起臉來瞧著他,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這位哥哥,剛才我聽到了,你的名字是墨守誠麽?以後我喊你一聲墨大哥可好?”

墨守誠早覺得這少年可愛,此時瞧見他白淨臉龐上陽光笑容,真是想也不想,立時點頭道:“自然可以,你叫什麽名字?”

他瞧著對方,突然想到了顏雲,心中又翻起一絲溫暖來:那個纏人的小丫頭,此時我不在山上,她又去做了誰的跟屁蟲呢?

那少年點了點頭,沒有回答,卻突然揮起一拳,直鉤向眼前墨守誠的下巴。拳頭中所蘊育的真元雖稀薄,但拳速卻是極快。此時墨守誠身邊的思空嵐與燕赤刑兩人就算想要出手阻止,卻也是趕不及了。

眼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拳就要打在墨守誠毫無防備的下巴處,卻突然被一根指頭頂在了半途。伸出這根指頭的,卻是滿臉微笑的墨守誠。

這少年顯然未曾想到,墨守誠居然能在這瞬息之間反應過來。他自然不知,墨守誠自幼便為了複仇而加入魔門,給那號稱三真天之首的伏明魔師以遮天蔽靈大法將一口先天真靈封入體內,其後又以魔門臥底身份拜入青雲道門之中。平日裏便十二分謹慎,不論是幼年的魔門生活,又或者少年時的青雲生活,均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絲鬆懈。久而久之便養成了習慣,除非對手修為高出他太多,否則偷襲他根本就是徒勞舉動。

墨守誠並不著惱,隻是趁著對方愣住的瞬間,化指為抓,捉住了對方的小拳頭,露出一副調笑模樣:“這可是給你墨大哥的見麵禮?”

那少年拳頭被他捉住,動彈不得,也知道自己修為與他差得太遠。既然偷襲無果,那麽再行攻擊也是無用,竟是做出一副不理睬墨守誠的樣子,別過臉去輕哼了一聲。

白胡長者卻絲毫沒有給自己兒子找台階下的意思,反倒是拍掌笑道:“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說吧,這名前輩修真者方才嚴肅了一些:“敖來!你可知道天高地厚了?”

墨守誠此時連忙放開了手,向白胡長者拱手道:“晚輩失禮了。”

那少年自他手上掙脫,卻憋了滿肚子脾氣,轉身快步又走回那白胡長者身邊,低下頭去不再言語。但瞧他表情,就知他仍不服氣。

“小墨你現在是元嬰期修為,卻不知你在青雲山上師從何人?又已修煉幾年?”白胡長者瞪了自己兒子一眼,故意大聲道:“我這兔崽子今年十二歲,自七歲時開始修行,已有五年,如今已有化身前期修為。哈哈,放在我巨鯨門裏倒是神速了。”

思空嵐渾身一震,心中駭道:我自認天資過人,自修行始入化身期,也花了七年時間,卻想不到……

豈知更令他想不到的還在後麵。墨守誠猶豫一下,上前一步:“晚輩自修行至今,也是五年光景。”他七歲投入魔門,但在魔門中並未修行任何修煉法門,十二歲入青雲門,這才正式踏入修真門檻。

五年修行便跨入元嬰期的修真者!思空嵐這次幹脆連震撼都省了,隻能搖頭苦笑:真不知他是怎生修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