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長者哈哈大笑,猛地拍了拍身邊兒子的肩膀:“小子,你現在可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他話音剛落,人已自那張**浮起,眨眼之間,已來到墨守誠與思空嵐麵前,向兩人拱手道:“此時自我介紹隻怕還不算晚。”

“老夫乃是巨鯨門門主,仙魔道中朋友稱老夫為東海龍王。”他說話之間,白須抖顫:“你們若是喜歡,叫老夫一聲白胡子吧!”

見過這位自稱白胡子的長者之後,思空嵐與墨守誠便在其安排之下入住巨鯨門。

巨鯨遨遊,位於巨鯨腹內的眾人卻絲毫感覺不到動靜,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的禁製設計。

每日裏隻要到了時辰,就會有人通報,是以即便處於巨鯨腹內,墨守誠也知道已經過了三天三夜。這些天來無所事事,就是成天和巨鯨門一幹漢子飲酒作樂。也不知灌了多少黃湯入肚,繞是墨守誠修為已至元嬰期,也覺得有些吃不消。

這些巨鯨門中人白天裏在海中翻騰,捕魚捉蝦,晚上就大開宴席。墨守誠幾乎都騰不出修煉時間,白天裏他要陪著白胡龍王喝酒,晚上要陪著巨鯨門中眾人喝酒,反正是杯不離手。他開始時還要退讓一二,待見得思空嵐也給灌個昏天暗地之後,也隻能暗歎口氣笑納好意了。

除開這些,這日子倒也悠閑。隻是那叫做敖來的少年,不管白天黑夜,隻要趁著墨守誠一不注意即會出手襲擊。雖然墨守誠每次都是輕鬆打發了,但對方也真是毅力了得,每次失手也不多話,隻會退下再尋機會,竟似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墨守誠輕歎一聲,自床鋪中爬出,簡單梳洗了一番,在推門而出的瞬間,心中隻想:這已是第四日,不知還要多少時間才能到達玄天閣,也不知現在已經航行到了哪裏。

想到今日多半也是在一片汪洋酒海之中遨遊,墨守誠便頗有些提不起勁來。對方熱情好客,他自然是無比感激。可是這好客過了頭,倒也是叫客人為難。

此時從屋外傳來了敲門聲響,墨守誠應了一聲,即便走向房門。

門被輕輕地推開,露出了一絲縫隙,就在這眨眼間的功夫,一對劍指穿過這道縫隙,閃電一般向墨守誠喉部刺去。

墨守誠竟還有搖頭輕歎時間,揚起右手,食指中指開合,在那劍指觸碰到自己喉部肌膚的前一秒將之夾住:“這是第幾次了?”

門被完全打開,站在門外,漲紅了臉的敖來拚命往回抽手指頭,卻偏偏好像焊死在了對方兩指之間,紋絲不動。

墨守誠瞧著對方瞳孔,自那深處,他可以瞧見掩藏著的深深倔強。心中突然覺得有趣,覺得麵前這個少年真是別扭到了極處,卻有有些可愛。

但門外站著的,卻並不止敖來一個人,在這少年本就顯得有些瘦弱的身軀後麵,還掩藏著一個更加瘦小的身影。

“她是?”墨守誠也注意到了那個身影。那是一個看上去與敖來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穿著一套巨鯨門中門人的服飾,但穿在她身上,卻顯得大了,有些鬆鬆垮垮。她帶著膽怯的表情,微張小嘴,伸出被長袖籠住的小手,搭在了敖來被墨守誠抓住的那隻手上,一副幫忙用力往回拽的模樣,待她使上力氣,頓時粉臉微紅,連一雙明亮的眸子也給眯了起來,宛若小貓。

墨守誠瞧得又好氣又好笑,心中隻想:在這麽下去,我不是就變成了壞人了麽?立時放開了手上力道,但他一鬆手,對麵一對少年少女卻沒防備住,往回拉的力道一時止不住,頓時連退幾步,坐倒在地上。

那少女在敖來背後,此時自然就受了重壓。敖來剛麵紅耳赤地從她身上挪開,又急忙靠近,將她從地上拉扯起來,一臉急切:“沒事吧?”

雖是無心,但瞧見此情此景,墨守誠也是大起愧疚,連忙也跟了上去,將小姑娘扶了起來。敖來攬著女孩兒左臂,墨守誠抓著女孩兒右臂,此時目光對上,卻又擦出火花來。墨守誠啼笑皆非,著實不願意再和一個小鬼一般見識,隻微笑一下,然後將目光轉向那個小女孩兒,關切問道:“沒事嗎?”

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孩兒怯生生地點了點頭,又扯了一下自己的右臂,墨守誠趕緊鬆手。誰料想得到,他方才鬆手,這女孩兒就已經小碎步躲到了敖來身後,隻露出小小腦袋,眨著晶晶亮地大眼睛瞧著他。

看起來被討厭了……墨守誠苦笑一下,隻好將這件事先放在後麵,摸了摸鼻子,向敖來問道:“找我有什麽事?”

敖來哼了一聲,一臉不耐煩的模樣:“我爹要我來叫你,說是快到了,大家要慶祝一下這次出海一路順風。”

“咦?已經快到了麽?”墨守誠先是一喜,隨即一驚——為了這事情也要慶祝?不用說,這不過是巨鯨門的諸位好漢尋到的喝酒新由頭了。

“總之,你快點去伏海殿吧,他們等你很久了。”言辭毫不客氣,敖來這個小海龍王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何如此討厭眼前這個人。

好在墨守誠壓根不與他計較,隻搖頭輕笑一下,好似在與敖來交談,又好像隻是自言自語:“既然如此,我們便走吧。不要讓諸位前輩都等得急了,到時候都尋著理由一人罰我三杯,我可真吃不消了。”

從客房通往伏海殿的走道,這兩三天來墨守誠也已經記熟,用不著敖來引路。路程雖短暫,但三個人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卻也顯得有些尷尬。

墨守誠之前有心搭話,但遇到敖來這個小小少年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隻好作罷。隻是他怎麽也尋思不出,自己究竟是哪裏惹到這個小龍王了,為何對方會對自己有這般敵意?

而另一個讓墨守誠有些在意的,則是那個一直低頭牽著敖來的衣角,跟著他身後一言不發的少女。這孩子看起來十分膽小,從見到她到現在,竟是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想起之前她被敖來壓倒在地上,也是哼也未哼一聲……

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不會是個啞巴吧?想到這種可能性,墨守誠微皺眉頭,輕歎一聲。

伏海殿大門就在眼前三丈距離,墨守誠已聽到裏麵喧囂鬧聲,酒聲潺潺,杯盞交錯,大笑聲,勸酒聲,推讓聲交織成了一曲歡快熱鬧的調子。

“果然不出所料……”看來自己今天還是逃不過酒宴了,墨守誠苦笑一下,摸了摸鼻子,就打算跨入廳殿內。

卻在這時,敖來與那女孩同時停下腳步。敖來轉過身去,一副小大人模樣,伸出手來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柔聲說道:“小夜,你就不要進去了吧,不然他們又要拿你開心了。”此時他臉上全是溫柔,竟是與之前麵對他老爹白胡海龍王時的淡然,麵對墨守誠時的倔強敵意全然不同。

就好像一隻小刺蝟的溫柔一般。

小丫頭默默無言地點了點頭,用一種有些害怕與期待的目光在敖來的麵容上掃過,接著又仰起了小臉,向墨守誠微微一笑。墨守誠有些茫然,隨即才明白過來,她是用這笑容來代替告別。

於是墨守誠也向她揮了揮手,這才與敖來一同目送著這個小姑娘轉身離開。

“那個孩子……是不會說話麽?”雖然明知多半得不到友善回答,但墨守誠還是忍不住向敖來詢問。對於那個眼睛幹淨明亮,總是一副畏手畏腳神情的小女孩,他總有些在意。

可是對方臨別時的那個微笑,卻又是如此地觸動心弦——如果害怕自己的話,為什麽還能對著自己露出這樣的笑容來?

從敖來那倔強的眼神之中,墨守誠能瞧見自己的影子……這大概正是對方屢屢偷襲他卻從未讓他真正著惱的重要原因。而在那個被敖來稱為小夜的女孩子身上,墨守誠卻瞧見了另一個少女的身影。

那個叫做雪菲的女孩,其實長得與小夜一點也不像。

雪菲是個堅強的孩子,堅強地讓人心疼。雖然與她接觸的時間很短很短,可是墨守誠覺得他已經充分地體會到了那孩子的堅韌——就在死者之家那種環境下,就在她自身危在旦夕的時候。

“她不是啞巴!她會說話!”出乎墨守誠意料之外,敖來雖然反應十分激烈,可是他卻回答了。小刺蝟漲紅了臉,幾乎是一副想要跳起來抓住墨守誠衣襟的神情,大聲地喊著。

雖然墨守誠已經說的委婉,但卻還是惹惱了他:“小夜她,小夜她才不是不會說話!”

“我們,我們把她從海上救起來的時候,她說過自己名字的!”敖來衝著墨守誠舉起了拳頭,這是一種孩子氣的可笑威脅——如果墨守誠否定的話,他就要揮拳了。

“她叫小夜!她說過她叫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