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震驚
“你確定你要去麽？”
“是的，我要去！我想，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使命！”
“責任，使命……但你想過麽？你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甚至，可能就此煙消雲散，或者徹底失敗？”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隻有在那裏，才能得到我真正需要的東西。”
遍布全身的拍打，很輕，卻又似力若萬鈞；紅色的，青色的，藍色的，橙色的，紫色的，五色光芒；滴滴汗水，顫抖的軀體，深入骨髓的巨大痛楚……
綿延的雲海，燒灼人靈魂的罡風，清臒的老人。
那個夢境，在第一眼看到那清臒而又衰弱的老人時，立刻回到了雷動眼前。那一幕一幕，竟然是那麽熟悉，那麽清晰。
那是雷動飛升仙界後，第一次做夢，也是第一次在仙界聽到“責任”“使命”兩個詞。
曾經，雷動以為這不過是自己的幻想，但那夢境中老人的容貌神態，與眼前這個據稱是玄武院山長的老人，逐漸重合起來時，雷動知道，這不是夢，不是自己的幻想，而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來自自己靈魂最深處的記憶。
但是，為什麽會這樣？自己，究竟和玄武院、這個老人又什麽關係？凡間時不斷出現的夢境，又究竟是怎麽回事？那兩個衝向鳥人群中的修士，又和自己有什麽牽扯？難道自己有著不同尋常的前生？
一時間，雷動心亂如麻，就這麽眼睜睜看著老人走過自己麵前，大腦急速轉動，卻又似乎一片空白。以至於他都沒有注意到，在經過自己麵前時，那個憨厚少年，衝著自己偷偷做了個鬼臉，目光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而那妖媚無比的女子，在偷偷看著自己的時候，眼神中又是歡喜，又是幽怨……
“朱先生不必客氣，”老人嗬嗬笑著，“老朽不過是閑來無事，來觀摩一下此次小校，列為教正教習不必理會。”
老人說的很謙遜，蒼老的聲音聽上去甚至有些中氣不足，完全就是以個風燭殘年的孱弱老人，但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有任何小瞧，也不敢拿老人的話當真。
不說玄武院山長的身份，不說那駭人聽聞的修為，單隻是金山虎這樣凶名赫赫的妖族金仙高手，在這老家夥麵前瞬間變成乖寶寶模樣，就足以讓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個老人絕對不是那麽簡單。
而朱碧池更是哭笑不得，大多數修為還淺、歲數還不夠大的修士不知道這老人是什麽來頭，但他們這種大宗門出身的金仙級高手，卻又如何不知道？
這老家夥，也不知道活了多久了，傳言他甚至參加過千萬年前的仙魔大戰，盡管那時候，他還是隻是個真仙級別的小菜鳥。但隨後，天庭建立又很快分崩離析，這老人的修為和地位，卻飛快地飆升，在千年間就已經晉升金仙，隨後數千年晉升玄仙，成為仙界赫赫有名的高手。
在數十萬年間，這老家夥心狠手辣，對敵人尤其對與魔族有關的修士毫不留情，隻要被他知道就會趕盡殺絕，時間不長就就闖出了好大名頭，“**魔滅絕手”的名號，在現在看起來當然特別土、特別沒有內涵，但在當年，那簡直是可以止小兒夜啼的狠角色，任何修士聽到，氣勢就先要弱上一大截。
數百萬年前，老家夥正在聲名和修為的巔峰時期，卻突然宣布就此洗手，轉而接掌了玄武院山門，成為玄武院第五任山長。果然，從那以後，殺人如麻、辣手無情的“**魔滅絕手”銷聲匿跡，一個形象和藹、處處與人為善的玄武院山長出現在世人麵前。也正是在他接手之後，玄武院一係列規矩和做法，才徹底豎立起來：無論是人是妖，所有資源和修行典籍對所有仙界人士開放；大開山門，招收大批弟子；除了指點、傳授功法，更進行結陣而戰的訓練。
沒有人知道這位向來以鐵血辣手聞名的玄仙級大能，為什麽會出現如此巨大的變化，更沒有知道他為什麽對玄武院的演習方式做出這麽大的改變，但所有人都知道，正是這幾百萬年的堅持，玄武院停過了幾次大的危機，終於成為仙界人人敬仰的聖地，為仙界在仙魔大戰之後的元氣恢複，補充了一批又一批強勁的新鮮血液。而山長本人，雖然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卻成為仙界最受尊重的超級人物之一。
但是，這並不表示，這位山長大人往日的赫赫威名，就已經全然被人們遺忘，至少在朱碧池而言，他一點都不敢忘！
而更讓朱碧池哭笑不得的是，這老家夥嘴上說“隻是隨便過來觀摩”，可是玄武院每年一次的小校，舉辦了不知道幾萬次了，這老家夥那一次出現過？就連更加重要的、徹底篩選修士的大校，這老家夥都從類沒有現身。事實上，最近數萬年間，這老家夥基本已經不在人前出現，大多數進入玄武院的修士，在院中帶上幾百上千年，也從來沒見過這老家夥一麵，甚至，仙界近萬年的修士，根本就沒有聽說過老家夥的名字！
多少萬年沒有出現過的老家夥，偏偏在這種小場麵下現身，要說沒什麽異常，恐怕一百個人裏倒有九十九個不相信！更別說進門之前，他身邊的人卻直接指責吳成文“言過其實”，那言語中包含的態度，還用得著說麽？說什麽隨便觀摩，誰信呢？
“虛偽狡詐的老家夥！”朱碧池腹誹著，卻猛然一驚，“難道這老家夥，和那個混賬後輩，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朱碧池心裏不停轉著念頭，表麵上卻若無其事，臉上的神情又是恭敬又是仰慕，帶著微微的笑容，引著一行人登上高台。
台下上萬修士，此時已經鴉雀無聲，連根針落在地麵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朱碧池向山長拱拱手，轉身對台下修士大聲說道：“我等何其榮幸，區區小校，竟然承蒙山長大人親臨，那麽，我們恭請山長大人訓示！”
萬餘修士轟然叫好聲中，山長邁著近乎顫巍巍的步子，上前幾步，緩緩道：“承蒙列位抬舉，老朽尼山，垂垂老矣行將就木，沒有什麽可以訓示。”
山長，原來叫作尼山！對絕大多數修士而言，這個名字還是第一次聽說。
“然列位都還年輕，正如旭日方升，正有無限前程，我寄望列位都能勇猛精進，砥礪前行，為我仙界修士放一異彩。”尼山老人的話還是軟綿綿中氣不足的樣子，“我玄武院的宗旨在於，對每一位前來精修的同道，都一視同仁，每一位有所長的同道，都必將得到玄武院傾力相助，玄武院不會放棄一個同道，更願意為同道的精修提供機會，願諸位共勉！”
“好！說得好！”尼山老人取其很平淡，但內中蘊含的意味，卻令修士們心胸為之一暢，不由大聲叫起好來，有些心思機敏的更是發現，老人的話雖然似乎並無所止，但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在隱隱職責吳成文、朱碧池之流，利用手中的小小職權，打壓不對眼的修士之舉。
這簡直是專門打臉來的！
而這個念頭還沒有轉完，這些修士們就猛然發現，剛剛尼山老人的話，和風細雨，周圍的靈氣，卻逐漸發生了一點點奇妙的變化，似乎流動的更加順暢，吸收得更加迅速，一絲一縷的靈氣，緩緩進入他們的身體，帶動著體內的靈氣開始一點一點緩慢運轉起來。這種運轉完全不同於他們平時修行的樣子，速度更慢，流向也似乎略有不同，但片刻之間，他們體內就充滿了奇異的感覺，覺得心胸為之一暢，很久都沒有進步過的修為，竟然有了一絲絲的增長，而念頭更是莫名其妙地變的通達起來。一些困在瓶頸很久都沒有突破的修士，甚至發現阻礙自己突破的屏障，有了一點點鬆動，盡管沒有改變什麽，卻給了他們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突破瓶頸，攀上一個更高的平台，進入一個更廣闊的天地！
不由自主地，修士們出現了一種久未有過的舒適安詳之感。
更關鍵的是，這些修士忽然發現，臉上出現這種表情的，絕對不止自己，而是周圍所有人！
不動聲色之間，改變靈氣運行，讓上萬修士同時受益匪淺，這是什麽樣的通天手段，這又是什麽樣的慈悲心懷？
修士們望向尼山老人的目光，瞬時變得高山仰止，充滿敬仰。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更深切地體會到，什麽叫做人不可貌相，這個看上去說話都中氣不足，身體孱弱，眼神都有些渾濁的老人，竟然是他們這一生中所見過的，最深不可測的高手！
一片肅穆的氣氛中，雷動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安定下來。發剛剛已經感覺到，在尼山老人輕言細語時，有一種神秘的感覺籠罩了他，這種感覺他曾經有過兩次，一次，是在進入玄武院後某一天晚上，在朱碧池的防護陣法內，第二次，是在進入妖獸曆練區域，那道空間屏障緩緩打開的時候。
“原來是他……”雷動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不知道這位尼山先生究竟是什麽來頭，更不知道他和自己有著什麽樣的聯係，但他知道，某些困惑了自己很久的問題，也許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而且，另外一個好消息在於，既然關注著自己的，竟然就是玄武院的山長，那麽是不是意味著未來自己的某些行為，會得到更大的方便了呢？有個大靠山的感覺，好像真不是一般的爽——自然，雷動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今日，除了觀摩一下列位同道的小校之外，”尼山老人的話仍然在繼續，“我還願意向大家介紹幾位同道，他們此前都曾在玄武院精修，此次特意趕來探視大家，與大家分享他們的心得，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裏，這幾位同道，也將在玄武院擔任教習，並負責與各位共同參研功法，體悟天道。”
尼山老人的話，說得非常客氣，但下麵上晚修士，哪一個不是心思通透之輩，立刻就聽出來，台上這幾位與尼山老人一起進來的修士，就是他們未來的專責教習！
一般來說，對於新進修士而言，負責對他們進行指點的教習，並不會太多，此前以朱碧池領銜的五位，已經足夠了，畢竟，這些教習都是金仙級別的高手，而新進修士大部分還處於真仙境界，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天仙後期。由五名金仙負責教導，已經綽綽有餘。
但是，現在一下子卻突然多出了六個之多，這哪裏是參與指點？這分明就是搶班奪權，分明就是要架空朱碧池等人！
難道，此前朱碧池針對雷動等人的種種作為，已經引起了這位山長大人的不滿？
不少人已經把目光轉向朱碧池和吳成文。兩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請問……”朱碧池向尼山先生行了個禮，剛要開口問些什麽，不想卻被尼山先生輕描淡寫地打斷：“朱先生不必多疑，這幾位另有要務，隻是短時期內暫時屈就，列位同道的修行，主要還是有朱先生負責指點，還望朱先生多多費心。”
朱碧池話沒說完，就被一口氣堵了回來，隻得訕訕地笑笑，躬身答了聲“定然不負所托”。不管他心裏怎麽想，但是要他公開和尼山老人硬頂，他還絕對沒有這個膽子，他很清楚，隻要願意，尼山老人一根手指頭就能輕鬆把自己徹底碾成肉醬！
尼山老人擺擺手，那有些陰森森的年輕人上前兩步，對著台下修士拱拱手道：“在下葉墨，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天哪，他是葉墨！”
“他是狼山夜魔！”
台下，猛然爆發出一片驚呼。
這個時候，實際上絕大多數修士，已經將目光集中到台上新出現的幾張陌生麵孔上。能作為玄武院的教習，最起碼也是金仙戒備的高手，而這幾個人和尼山先生同來，其中更有金山虎這樣的成名高手，不問可知，其每一個人都絕非簡單易與之輩。但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斌沒有什麽出奇的年輕人，口中爆出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勁爆的名字！
葉墨，出身於北部狼山葉氏世家，十八歲進階真仙，一百歲成為天仙，不到五百歲就進階金仙，可謂仙界不世出的奇才之一。此人性格陰柔，智計百出，卻又殺伐決斷、出手無情，在進階金仙之後的數十年間，就闖下極大名頭，成為名氣最響的心一代高手之一。百多年前，葉墨突然銷聲匿跡，不知所蹤，其中隻在仙界出現過極少的幾次，但每一次出現，幾乎都會做下一件轟動一時的大事，接連有數個被懷疑與魔族有關的家族，從金仙巔峰的族長，到還未突破大乘的奴仆，盡數被他屠殺一空，其修為之高，下手之狠，心腸之硬，令人談之變色，人稱“狼山夜魔”，端的威名赫赫。
盡管葉墨名聲極響，但實際上見過他的人卻屈指可數，想不到竟然是這樣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物，更想不到他就這麽突然出現在眼前。修士們已經驚得呆了，以至於連金山虎大大咧咧地自報家門，都沒有引起特別大的關注，畢竟作為妖族少數時常出現在人族麵前的成名高手，金山虎的名頭和樣子，很多人都已耳熟能詳。
但接下來，第三個出現的人物自報家門時，眾修士再次一片嘩然。
“在下霍明雪！”當那個看上去有幾分憨厚、還有幾分粗豪的少年，甕聲甕氣地說出自己的名字時，下麵的修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個飛劍無敵，狡詐詭異，曾經以以寡敵眾，血染鸞鳳坡頭，將無名金仙級別的強人盡皆斬於劍下，從此被人稱為“血劍”的霍明雪，竟然看上去這麽忠厚？這是不是有點發差太大了？
“在下米思遠！”那個看上去年紀最輕，麵容也最是稚嫩的少年同樣抱抱拳，隨即後退兩步站到尼山老人身邊時，台下的修士們再次爆發出震天驚呼。這個看上去胎毛還沒褪盡的童子雞一樣的小家夥，真的就是那個百年前一夜間**平修羅峰，將山上嘯聚的近千名修士屠殺殆盡的著名殺人王？
這個世界徹底混亂了。看上去，這幾個家夥一個比一個年輕，可是為什麽偏偏是他們，在仙界留下了轟動一時的傳說，成為修士們心馳神往的一代風流人物？
“在下黃友！”
“在下文璿紫！”
最後兩個人報上自己的名字後，台下上萬修士簡直已經快要麻木了，對這兩位分別以狡猾陰險、妖媚而危險成名的妖族金仙高手，竟然已經沒有了那種震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