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料到朱言會來,對他的出現並不意外,垂首作輯:“朱言大人。”

朱言對他點點頭,拖長了聲調,對若音的稱呼表示出十二萬分地不滿:“那什麽?”

王禮賢不著痕跡地打量朱言兩眼,斜斜邁出半步,有意無意地遮住他的視線。朱言那張彎弓太搶眼,往後的日子不會平靜,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挑把稱手的兵器。若音察覺王禮賢的小動作,嘴角一翹,心中安定不少,悄悄往他身邊靠近一點,清了清嗓子,跳過稱呼的問題,開始描述自己的淒慘遭遇:“我被人襲擊了。”

描述中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若音手舞足蹈,將那點遭遇說得凶險無比,堪比說書人講的傳奇。朱言嫌她不靠譜,皺著眉頭才聽幾句,轉身衝子衿招招手:“你來說。”

子衿下意識地瞧了若音一眼,三言兩語交待完畢:被人誘進陷阱,惡犬被藤蔓妖吞噬,藤蔓妖被雷符擊退,順利脫險。被不知情的人聽見,還以為他和若音說的兩碼事。朱言聽完沒有責備若音的誇張,直接對子衿說道:“伸手。捏碎妖心那隻。”子衿問都沒有問,立即照辦。

朱言在他手上淩空一抓,捏起一縷青綠色的東西,煙霧般不成形。朱言小心地將它攏進掌裏,仔細看了半天,自言自語道:“青蟒?”有點麻煩,扯上凡界的朝廷了。嘖,他家小徒弟還真有本事。

若音好奇心勾起,探著腦袋往他掌邊湊,跟著去瞧所謂的青蟒,瞧來瞧去隻有煙霧,不知他從哪裏看見的。朱言對她出奇地耐心,由著她細細地瞧,另一隻手屈指敲上她的腦袋:“你得罪了哪位官家的小姐?”

若音捂著腦袋,敢怒不敢言。官家的小姐?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元秀清。可是元秀清與她無怨無仇,有什麽理由害她?因為她與子衿走得太近,元大小姐吃醋了?

——不可能吧,她那麽熱心地給兩人牽線搭橋。

子衿更是忐忑,飄飄悠悠地猜想其它可能。

見眾人都沒

有頭緒,朱言皺著眉,輕輕一彈煙霧,又瞧了半天,提示道:“唔,姓鄧。”

王禮賢脫口而出:“鄧婉芝,鄭玉新婚的妻子。”她家爹爹便是當朝宰相。

子衿鬆了口氣:不是元秀清。否則萬一朱言對她出手,他根本攔不住。朱言聞聲卻多瞧了王禮賢兩眼,心道莫非他就是承鈞提過的人?

若音根本不記得鄧婉芝是誰,聽到王禮賢後半句話才想起那道婉約嫻淑的身影,疑惑地問:“她為何害我?”逃出藤蔓妖的捕殺後,她私下也在猜測暗算者的身份,還以為是城東馮家少爺花銀子請來的人。畢竟若音最近得罪過的人裏,隻有他花得起銀子請妖道做法。

朱言對結怨的緣由沒有興趣,摸著下巴想:放任鄧婉芝活著,多曆練曆練若音;還是直接尋理由殺掉比較好?如果鄧婉芝不算特別危險的人物,留著也不錯。因為若音對修煉沒有興趣,鄧婉芝恰好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借口。不需要她修煉得多厲害,至少要學會逃命的工夫。活下去,才有其它的可能。

城東,馮家少爺聽說若音安全脫險,先是愣了片刻,接著見那位紮小辮的丫頭再次尋上門,對她充滿懷疑:“你家主子到底是什麽人?”

丫頭捂著嘴輕笑:“馮少擔心什麽?”

馮家少爺搖著折扇,神色不快。他承認這丫頭有幾分真本事,按照她的吩咐,他帶人建起藤蔓陷阱後,特意放了一隻寵物狗進去探路。初生的藤蔓十分脆弱,纏上寵物狗的後腿,被寵物狗輕易咬斷,身上沾滿藤蔓的汁液。半日後,普通的寵物狗變成巨型惡犬,那丫頭將寵物狗關在陣內,改成陣內的殺招。沒想到他們花數天時間布的陣勢,若音才花小半個時辰就成功破除,全身而退。

馮家少爺驚訝地想,他怎麽從來都不知道,若音有這種本事?當初那個沒臉沒皮,捋著袖子跟人打架的野丫頭,真的是她?

他覺得自己被人耍了。連人家的身份都沒弄清楚,糊裏糊塗就攪進一場

恩怨。畢竟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少爺,雖然紈絝了些,卻有幾分見識,知道世上有隱秘的修士,不能以常理揣度,而且招惹不得。

紮小辮的丫頭看出馮少的不痛快,不敢再賣弄關子,正正經經地說道:“我家小姐說了,上次是她思慮不周,奉上鮫珠一粒,權當給馮少賠罪。這次不勞您動手,日落時分把她請到仙琴山即可。”說完她拿出一隻巴掌大的錦盒,托到馮少麵前打開,裏麵是一顆漂亮的圓潤珠子,散發出青碧色的幽光。

經過這次意外,若音肯定不會輕易接受陌生人的邀約。她家主子決定花些本錢,繼續讓馮家少爺挑頭。

馮少盯著那粒鮫珠,有些移不開目光。傳說南海有鮫人,會在月圓時分浮上海麵,用歌聲迷惑人類。鮫人善織綃,泣淚成珠。如果將它們的眼珠挖出,用秘法加以煉製,便能得到傳說中的避水珠,入河下海皆來去自如。馮少天生的紈絝性子,好遊**愛收藏,這粒鮫珠送得當真投其所好。

紮小辮的丫頭看他神色,便知送對了禮物。她手腕一轉,輕巧巧地放下錦盒,抿著笑意起身離去,心底卻鄙夷道:如此珍貴的鮫珠,豈是凡人能消受的?

若音的家裏,李興旺聽到女兒房內傳出男子的聲音,初時以為是王禮賢,細聽卻覺不像,推開門闖進去,瞧見滿頭白發的朱言,登時愣住。他明明白白地看著若音和王禮賢兩個人進來,這人如何進來的?年紀輕輕便生得一頭白發,瞧著麵生得緊,難道是外鄉人?

若音回過頭來:“爹?”

李興旺以為是她偷偷把朱言帶回來的,一把將她扯到身邊,語重心長地教育道:“丫頭,你要是瞧上哪家孩子,光明正大領回來給爹瞧,不必遮遮藏藏。”

尋常姑娘聽到這話,早羞紅臉不敢講話了。奈何若音才不是尋常姑娘,臉都沒紅一下,就差沒對自家老爹翻白眼:“老不死的妖孽,我才瞧不上。他叫朱言,平白無故非要給我當師傅,跟你提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