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音原本不大相信,那樣詭異的是陷阱是鄧婉芝做出來的。可是朱言用法術算出的結果,王禮賢完全不懷疑,隻猜測鄧婉芝對寧城的環境不熟悉,肯定有人協助。恰好馮少的帖子送過來,自然聯想到他。若音脫口喊出時,原本存著幾分懷疑,誰知馮少竟然不辯駁,態度分明承認了。若音心頭火起,脫口罵道:“隻知你紈絝,沒想到心腸如此歹毒!”

馮少尷尬地頓住。他原本沒想著害人性命,隻想把若音困在陣中戲弄,聽到下人傳回的消息才知凶險。就像他誣賴李興旺入獄,隻為讓他吃些苦頭,並未真正傷他筋骨。他從不標榜偽善,卻也未做過大奸大惡之事。

他握著折扇敲了敲手心,想起那顆鮫珠,有意扯開話題,僵著臉問道:“你如何得罪了宰相千金?”

若音哼道:“關你何事?”

甭管她什麽來頭,邀她敘話已經是自降身價,馮少被她一再諷刺,結交籠絡的心情便淡了,冷著臉起身,作勢要離開:“吃虧的時候別怪本少沒提醒你,活該被人算計!”修道者極少入世,馮少摸了摸懷裏的鮫珠,肉疼地想:還是退回去吧,修道者的事情少攙和為妙。萬一扯出人命官司,麻煩就大了。

王禮賢察顏觀色,點破馮少的隱慮:“鄧婉芝還請馮少做了什麽事?”

馮少卻不願再搭理他們,抬腳往外走去。結果一腳下去,不知踩到什麽東西,軟綿綿的。他低頭一看,臉色刷地白了:有人在亭邊種下藤蔓,趁著暮色的掩護,墨綠色的藤蔓已經鋪滿地麵,沿著亭柱飛快地往上攀爬。看它的速度,很快就會包圍整個亭子。

“快走!”馮少出聲喊了一句,撒腿往外跑,心裏一個勁地暗罵:那紮小辮的丫頭叫他約若音來這裏時,可沒有提醒他有這種凶殘的東西!他忽然打了個冷戰,那丫頭是受鄧婉芝的指使,難道鄧婉芝連他也要殺?

好狠的手段!

誰知他一出聲,藤蔓頓時像受了什麽刺激,瘋狂地抽枝開葉,發出詭異的沙沙聲。馮少哪裏跑得過這妖物

,很快被拽住腳腕丟回亭內,連同他帶來的兩位下人也被丟進來。馮少抬眼看到亭內燃著的燭火,腦海中靈光一閃,拚命掙紮著推倒燭火,試圖燒死妖物。

子衿趕到後看見這一幕,來不及細想便撲進去,衝到若音身側。

身側傳來破空聲。藤蔓妖抽出新的枝條,準確地抽滅燭火,周遭頓時被黑暗湮沒。兩名下人嚇得尖聲大叫。馮少雖然驚慌,倒還沉得住氣,抓住身上的藤蔓努力往外扯,同時豎起耳朵,仔細傾聽若音那邊的動靜。她能破陣一次,就能再破第二次。隻要跟緊她,便能尋到生機。

——就怕鄧婉芝耍手段,改變陣勢布局。

馮少其實高估了若音。夜色的妖物比白天更恐怖,要不是因為白天剛殺過一隻相同的妖物,若音隻怕早嚇破膽了。這會兒她根本來不及逃,捏著一大把符咒,哭喪著臉直罵馮少腦殘:“你丫抽什麽瘋!滅了燭火,我怎麽找符咒?”

馮少:“……”燭火又不是他滅的!

相比之下,王禮賢反成了最鎮定的人。他不慌不忙地站起來,穩穩立在原地,伸手捉住若音的手腕,將她扯到身前護著,沉聲安慰道:“別亂動,無妨。”

聽到王禮賢的安慰,若音稍微放下心來。她想,禮賢哥這般鎮定,肯定有除妖的把握。於是她安心地把符咒揣回懷裏,等著王禮賢除妖。

倒是馮少嚇了一大跳,叫苦不迭,額間冷汗一層接一層地往外冒:難道王家小子也是個修道的?

他要被鄧婉芝害慘了!

子衿原本打定主意,拚盡全力保護若音的安全,緊張地守在她旁邊。片刻後子衿發現,瘋長的藤蔓幾乎將馮少等人完全吞沒,卻畏懼般避開王禮賢,所有伸到他身邊的枝條,遠在三尺外就主動繞開。

朱言負手立在亭外半空中,將亭內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神色晦明莫辨。當年他墮天之前,與女仙若音見過幾次麵,墮天後女仙若音受他牽連,被流放到極北之地。後來朱言聽說,她在極地之地不僅沒有悔過,還

私放天界重囚,惹得天庭震怒,誅仙台上九重天雷落下,連承影都保不住她。

那名重囚叫什麽來著?禮賢?

當真巧合得緊。朱言信手彈了下弓背,閑閑地瞧熱鬧,絲毫不為若音的處境擔憂。反而傳聞中那名重囚的身份,可是相當有趣呢!

燭火熄滅的時候,若音餘光瞧見子衿趕過來,此刻出聲喚了他一句,立即聽到他的回答。他以為若音害怕,趕緊出言安慰,卻不知道若音默默盤算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她感激子衿的仗義,想做件仗義的事情回報他。

馮家的下人嚇到哭爹喊娘,一聲聲地嚎著救命。若音仰仗王禮賢的保護,輕輕鬆鬆地開口:“馮少,談個生意唄。”

馮少差點沒嘔血,聲音虛弱:“什麽時候了還談生意,你們倒是趕緊除妖啊!”

若音笑得奸詐:“別呀,談生意就得揀這種時候,免得討價還價,大家都省許多工夫。”

馮少:“……”你有心情陪藤蔓妖玩,本少可沒有!

若音語氣分外懇切,好心同他商量道:“我有個朋友想借你的身體用一用。如果你願意呢,我就請他救你,如何?”

再好的涵養都經不起她一再挑釁!馮少簡直要破口大罵:她哪裏是談生意,分明是威脅!趁火打劫都不帶這樣的!如此匪夷所思的生意,尋常人誰敢答應?奈何此時身處險境,馮少隻恨從前瞎了眼,把她當做髒猴子一隻,不僅沒有交情,還結下怨隙。如今又貪圖鮫珠,落得如此境地任人奚落。

王禮賢默默抓著若音的手腕,防止她亂跑,抿著唇沒有出聲。關於除妖的事,他和朱言倒是想到一起去了——都在等著對方動手。亭內形成奇怪的對峙局麵,藤蔓妖避著王禮賢,王禮賢不願主動招惹藤蔓妖。馮少他們就沒有這麽幸運,藤蔓爬過胸口、纏上脖子,很快開始呼吸困難,喊聲變得嘶啞。

形勢不容樂觀,再拖延下去,隻怕連骨頭都要被藤蔓妖吞掉。馮少咬咬牙,決定豁出去:“隻要能活著,我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