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帶著大筆的打賞,歡歡喜喜地走了。聘禮悉數退回馮家。

若音對肖允的指手劃腳很不滿。可是子衿覺得肖允說得有道理,同意先和他聊一聊。元家的反對原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肖允本人同意退婚,元家二老便沒有反對的理由。元秀清完全聽子衿的。兩位當事人如此,若音不好再多說什麽。鄭玉隻想著趕緊把若音帶走,更不可能反對。

他們一行離開的時候,元秀清握著子衿的手,想同他一起,被元夫人抓住另一隻手拖走:“你不許去,老實在家呆著!”

子衿不願讓她為難,拍拍她的手安慰:“無妨,你便在家歇著吧。我會同他好好談的。”

元秀清鬆開手,被元夫人跌跌撞撞地拖走。鄭玉走到若音身邊,想握她的手,被她一閃身跳開,偏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問狀元爺。”

盤踞在心頭的陰雲瞬間消散,鄭玉歎道:“你終於肯理我了。”不管她要問什麽,他都願意同她講。

一行人在茶樓裏要了兩個僻靜的雅間,方便說話。若音與鄭玉一間,子衿與肖允一間。除了若音,三位公子都是寧城裏數得上名號的人物,茶博士伺候得格外殷勤,仔細沏了上好的香茗,還給若音送來一碟茶點。若音的字典沒有客氣二字,一口飲盡香茗,捏塊糕點丟進嘴裏。茶博士低眉順眼的,立即給她續第二杯。

鄭玉半途接走茶壺,揮手示意茶博士退下,親自給她續上茶:“你想問我什麽?”

若音顰著眉,神色有些為難,不知如何開口。

鄭玉並不催促,閑閑同她說起別的話題,笑意盈盈地問:“難得見你穿次裙子,新買的?款式倒挺特別。”

若音別的本事沒有,堵人話頭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是仙君送的,用浸過弱水的霞絲煉製而成,還摻了千年的冰蠶絲,寒暑不侵,可禦刀兵。”

鄭玉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仙君送的法寶,自然無法

比擬。

他不想同若音爭論,若音還嫌不夠:“顏色亦可隨意更改,仙君誇讚說粉色像枝桃花,我便將它固定為這個顏色。”

鄭玉揉了揉腦袋,覺得眼前有點暈,心想大約是杜康酒飲得多了。

若音想著仙君,想問的話終於說出口:“你那塊血沁玉佩,能不能借我?”

鄭玉沒有立即表態,透過嫋嫋茶煙望著她:“為何?”

若音反常地不好意思起來,忸怩道:“我知道那塊玉佩是你家祖傳的,非常重要。但是它對我也很重要……”

鄭玉的心一點點沉下去,聲音也變得冷漠起來:“因為那位仙君?”他從未見過仙仙忸怩的模樣,記憶中她從來都是活潑明媚的,喜歡便直接說出口,看上的一定想辦法得到。僅僅一個夢境,竟讓她改變這麽大。

若音沒有點頭承認,也沒有搖頭否認。夢裏仙君佩帶的青玉沒有血沁,形狀大小與鄭玉那塊極其相似,或許能成為仙君的線索。

鄭玉憐憫中夾帶著說不出的煩躁:“仙仙,你隻是做了一個夢,不必如此較真。”

若音堅定地搖搖頭:“不是夢,是我的前世。”

鄭玉對她的固執無可奈何:“好吧,就算是前世,可你自己說過,他已經死了,你為何還要惦念著不放?”

若音沒有生氣,心平氣和地回答:“他是仙君,不可能輕易地死掉。我相信他還在某地等著我。那塊玉佩,你究竟肯不肯借?”

鄭玉把玩著手中的茶盞,聲音裏有幾分厭倦,帶著妥協的意味,聽不出喜怒:“那原本是我送你的聘禮,結果被你親手摔出家門。”

若音一噎,神色有幾分不自然,一本正經地重複:“我隻想向你借它,以朋友的身份。如果是聘禮,我仍是不接的。”

鄭玉終於抬起眼來:“你告訴我,是你喜歡所以向我討要,還是替那位夢裏的仙君討?”

若音反問:“有區別嗎?”

鄭玉逼視她:“當然有。仙仙,我是有情有欲的凡人,會妒會怒,會悲會喜,可不是你夢裏超凡脫俗的神仙。”

若音皺著眉,本能地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卻又忍住了,改口道:“是我想借它一觀。”

鄭玉盯著她看了許久,慢慢回道:“好。既然是你想借,借多久都沒有關係。明日到我府上來取。”其實玉佩就裝在他身上,可是他現在不想拿出來。

若音神色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正正經經地向他道謝。那笑容落在鄭玉眼裏,無比刺眼,垂下頭去飲茶。

隔壁間的子衿與肖允其實沒什麽好談。因為肖允坐定後搶先開了口:“請你出來是為了告訴一聲,我不會取消婚約的。依秀清的性子,想必你們沒做過什麽逾界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要是有心,不妨勸勸秀清,讓她安心嫁過來,以後大家見了麵仍然和和氣氣。”

子衿微笑:“已經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肖公子覺得我會因為一句話就打消念頭嗎?”

肖允審視地盯著他,目光中有冷意。

子衿不慌不忙,說起話來平靜淡定:“我與她的淵源,不是一兩句話便講得清的。為了她,我情願賭上一切,哪怕付出性命再所不惜。肖公子既然無心為難,不如做個成人之美。我與她自是感激不盡。”

曆經八世的生死糾纏、百餘年的顛沛流離、滾滾天雷下的泣血誓約,哪裏是輕易能夠放手的。

肖允冷哼一聲,對兩人的淵源完全沒有興趣,問都不問起身便走,心中已經做出決定。擺在麵前的香茗冒著嫋嫋熱氣,一口未動。他其實並非良善之人,既然這兩人都不聽勸,那就不要怪他不講情麵。

子衿過來的路上想過許多說法,哪知肖允如此難溝通,一句說辭沒有用上,未免有些喪氣,心想若音雖然瘋瘋癲癲的經常壞事,但鬼法子最多,不如回去再與她商量一番。好不容易走到這步境地,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退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