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二老在意的,無非是門第利益。悠長的壽命讓子衿遭受許多磨難,也讓他積攢許多閱曆。如今的他已經明白,如果有足夠的**,讓凡人改變主意其實是件極容易的事情。打個比方,現在他沒有形體,隻能假借馮少的身份過來提親。馮家足夠富裕,官場上卻沒有足夠的手腕;肖家表麵上不顯山露水,背後勢力盤根錯節,容易借力;另外,馮少的名字通常連著紈絝二字,遊手好閑慣了,就算有錢也無法提供太多助力,肖允卻是個肯思慮、懂得經營的,元家當然更願意與這樣的人聯手。

如果將馮少換做鄭玉,或許元家不會拒絕得這麽快。

可子衿不會去搶鄭玉的身體,一來不合規矩,二來馮少為人簡單,相應的,麻煩也少。換做鄭玉的話,首先鄧婉芝就是一個不小的麻煩——她看得見遊魂,而且還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所以子衿對目前的情況沒有任何不滿,隻是認真地思考跳出困境的方法。

他想把最好的一切都捧給元秀清:顯赫的身份,優渥的環境,純粹的快樂……前些年他一直疲於奔命,躲避捕殺、追尋她的轉世,生怕一小心便要錯過;現今得到若音的庇護,不用再擔憂修道者的捕殺,卻沒有了時間。

若音與子衿回去的時候,王禮賢正在堵著她家門口,攔著一位丫頭說話。若音奇怪地湊過去,大大咧咧地問:“禮賢哥,這誰呀?”她醒來以後,沒有特意問過王禮賢豎瞳金眸的事。朱言再不靠譜,總不至於拿她的性命冒險,肯將王禮賢留下來,定是確認無礙。所以若音待他仍然一如往日。

王禮賢露出點笑意,拍拍她的腦袋:“鄧家的丫頭,想請你爹說兩句話。我覺得,你爹大約沒什麽興趣,就自做主張回絕了。她不依,非要進去親自問一問。”他早猜到朱言的警告鎮不住鄧婉芝。她從小集千寵萬愛於一身,哪有吃癟的時候?發現朱言離開後,暗地裏肯定要有動作。

鑒於上次鄧家丫頭引她掉陷阱的事,若音聽到第一句就厭惡起來

,揮著手趕人:“我爹跟你家小姐沒什麽好聊的。”

丫頭的神情似笑非笑,一雙吊梢眉分外勾人,櫻唇豔紅勝血,身段玲瓏有致,小蠻腰擰得跟麻花似的,有種說不出的妖媚:“喲,想必這位姑娘便是若音吧?既然遇著了,那就打個招呼認個臉,以後會麵機會多得是。奴家綠腰,聽聞前些日子奴家的好姐妹頗得姑娘照顧呢。”

若音被她嗲得雞皮疙瘩落了一地,沒好氣地接腔:“好姐妹?不認識。”

綠腰執一方青蔥手帕掩著唇,笑容媚到陰森,意有所指:“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您不記得我們,我們對您可是久仰得緊,一直盼著哪天見上一見呢。”

若音沒有王禮賢的好脾氣,磨嘰半天還能保持風度,當即罵道:“你神經病啊,會不會說話?不會就給我滾,我家裏不歡迎你。”

綠腰這回沒有再堅持,帶著她媚進骨子裏的笑,痛快地轉身離去。摸不透底細的王禮賢,加上成功奪舍的錦鯉妖,她沒有必勝的把握,暫時不想動手。

第二日,若音依約去了鄭玉府上。

守門的家仆見到她,畢恭畢敬地引人到正廳。鄭玉正等著不耐煩,瞧見她頓時綻出點笑意:“等你半天,還以為不來了呢。”

若音不好直接張口討要玉佩,左顧右盼,試圖找點話題:“記得你應在六月十五那天去赴任的,怎麽還未入京?”

鄭玉凝望著她:“耽擱了兩日,今日正要重新啟程。”六月十五那天的情況不好再提,有宰相嶽父在京中周轉,告兩天病假不算太難。

若音清咳一聲,很自覺地跳過耽擱的原因。她不懂得虛以委蛇,尷尬地僵了片刻,最後還是直接問:“玉佩呢?”

鄭玉取出黃花梨木的匣子,珍而重之地送到她手中:“用完記得還我。”

若音心想:你都入京了怎麽還?麵子仍然順著他的意答道:“我會記得。”如果為了還玉佩的事情特意讓朱言走一遭,他會不會瘋掉?實在不行的話,就當

是上京遊玩好了。她不想欠鄭玉太多。

鄭玉笑意更深,暗想又多一次會麵的機會。

鄧婉芝聽說若音過府,隨便尋了個借口趕過來:“夫君,你掛在書房那兩幅卷軸要不要一並打包帶走?”

黃梨花木的匣子還捧在若音手裏。鄧婉芝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麵上笑容越發柔軟:“喲,這不是夫君家傳的玉佩嘛,怎麽在姑娘手裏?”她沒有嫁過來,卻還是拿走了玉佩。鄧婉芝千謀萬算,怎能不妒恨?

若音一轉身,看到昨日來家裏“請”爹爹的丫頭綠腰赫然跟在鄧婉芝身側,煙視媚行的模樣甚是紮眼,感覺像吃了一口蒼蠅般惡心,學著鄧婉芝假惺惺道:“鄭夫人昨日遣人請我爹爹,是要敘什麽話?夫人想要趕著入京,說給我聽也一樣的。我爹他年紀大了,萬一遭到意外,可比不得我逃得快。”

鄧婉芝嬌笑:“姑娘真會說笑,哪有那麽多意外。不過話說回來,誰都知道天意難測,萬一是上天注定的,不到最後便做不得準。”

若音沒有那麽巧的嘴上工夫,轉身不搭理她,向鄭玉道別。

鄭玉很想抱一抱她,礙於鄧婉芝在場,忍住了,分外惋惜地問:“你再想一想,真的不隨我入京?”

若音收好黃花梨木匣子,抬出朱言做擋箭牌:“不了,師傅臨行前叮囑我不許亂跑,省得哪天回來找不見人。”憑朱言的本事,不管她在哪裏都無所謂。但是沒必要同鄭玉說。

鄭玉傷感地想,朱言身份詭異,也許今後,仙仙將與他走上不同的道路。他忽然有些動搖:如果他不入京趕考,不娶丞相的女兒,也許會是不同的結果。然這是他思慕多年的理想,片刻動搖哪裏撼得動。

若音繼續說道:“禮賢哥在外麵等著我,我先回去了。你也別誤了趕路的時辰。”

聽到王禮賢的名字,鄭玉心中閃過一絲厭惡,卻很好地隱藏起來,和聲答應道:“好。”將她一直送到門口,果然見王禮賢在門外候著,便止住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