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日答應過禮賢哥不亂晃,若音看完子衿又往綢緞鋪裏去。

鋪子今日沒有營業,半掩著門。藍田氣色不太好,他剛才去內殿的時候,那人睡得很沉,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動靜,可見昨日確實乏到極點。紫虹昨日分了大半靈力給藍田,幫他頂著陣勢壓製撐穩內殿空間,今日也在休養。紅玉那邊事情尚未結束,隻有黃鳴和青羽陪著若音說話。

若音在肖府時曾塞給青羽一張禦字符,青羽懂得此符珍貴,沒舍得用,今日還給她,她笑道:“姐姐拿著便是,我這裏還有許多。”

青羽搖頭,硬要塞給她,說這些符用一張便少一張,讓她收好。

若音不肯接,斜眼瞧見縮在角落假裝不存在的龔澤梵,立即有了主意:“喂,臭道士,說你呢,來教本姑娘畫符。”

子衿隻教了她識記,可沒教她繪製。這種事情還是要尋專業的道士。

龔澤梵嫌她性格頑劣,又與妖物走得近,初時不願意教她,後果可想而知。人家身邊可是有一大票後備軍呢。

若音欺負歸欺負,玩鬧歸玩鬧,這回學起來倒是用了心:九月初八過後,她便要去尋仙君了。煩得記不牢時,隻要想想這個念頭,心裏暖流湧過,總能再耐下性子來。

她學得不快,龔澤梵在她麵前苦頭吃得足夠多,哪裏敢嫌她慢,心道她這樣的禍害,學得越少才越好呢,因此絲毫不催促。而若音逐漸發現,龔澤梵除了性格容易衝動、過於耿直無法接受與妖類共處,其它方麵倒還不錯,慢慢不再欺負他,與他的相處亦從嗷嗷叫轉為和平。

王禮賢答應若音和好,卻很少出現。青羽這回沒有瞞著若音,她要尋禮賢哥便說在休息。藍田三日後便恢複如初,單獨開了個小空間,方便若音折騰龔澤梵學習繪符;紅玉結束閉關,還是那般怯怯的模樣,看不出什麽變化;黃鳴出去兩日後又回來;禮賢卻還在內室沉睡,到第九日才露麵,見龔澤梵被若音折騰得不成人形,什麽都沒說,隻是笑了笑,陪她鬧了一日,重新回了內室,隻有特意尋他時才出來。

王家李家兩位爹爹替兒女議下的親事,禮賢閉口不提,若音自然不會主動提。隻有青羽暗自著急,又不敢往槍口上撞,隻好假裝什麽都未發生過。

天氣漸漸涼了。

樹上黃葉幾乎落盡時,朱言回到寧城。若音二話不說,撲上去指責他空有師傅的名頭、未盡師傅的義務。朱言嫌惡地一把推開她:“滾,老子活了幾千年都沒見過你這麽笨的徒弟,沒逐出師門都算客氣的了,煩了老子直接清理門戶。”

若音不肯放過他,開始數落綠腰的惡行,等著師傅大發神威替她主持公道。

朱言越發嫌得厲害,一個腦崩彈過去:“別以為老子不知道,引了兩道天雷都沒能劈死她,你是要菜到什麽地步,才能引來這麽菜的天雷!”

若音語噎,捂著腦門憤憤折騰龔澤梵去了。

王禮賢聽聞朱言回來,難得主動離開內室,還沒問他話,朱言倒先別有深意地笑了一下:“和好了?”

王禮賢板著臉,假裝沒聽懂,示意藍田開個廳堂。

朱言見了空間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進去,自己尋個舒服的位置坐下,蹺起二郎腿,搶在他之前開口:“別繞彎子,有什麽話直說。”

王禮賢亦不想浪費時間,單刀直入:“十年前是誰來的寧城,附了莫輕塵的形?”

朱言意外地揚眉:“你怎麽發現的?”

王禮賢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朱言覺得,呆會兒很有必要就他的態度好好說道說道,眼下正經事要緊,回答他道:“承鈞。”

王禮賢歎道:“果然是他。”

朱言等著他的下文:“怎麽忽然提起十年前的舊事?”

王禮賢與他說話的時候,簡直是惜字如金:“十八歲。”

朱言想了片刻才明白,若音還有兩個多月便滿十八歲,承鈞十年前附形時特意提過十八歲,頓時就笑了:“哦,這個啊,承鈞那老滑頭忽悠你呢,不用理他。”

王禮賢皺起眉頭,對這個說法很不滿意。

朱言回

來前剛了結一樁麻煩事,這會兒心曠神怡,耐心也特別好,向他詳細解釋道:“當年承鈞特意把這丫頭的事告訴我,是托我照應來著。後來發現你尋過來,覺得是個靠譜的,轉而托付給你。十八歲那句算是個提點,因為莫輕塵誤打誤撞,阻了子衿的事。”

——事實證明,承鈞上神的判斷絕對正確。朱言隨口應下差事,轉眼就扔到腦後,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才去瞧一眼,明知有個鄰家哥哥,承鈞未叮囑他去瞧,他就從未去瞧過。他收若音為徒,有幾分也是為了補償這些年的無視。

王禮賢不悅:“他既然引子衿過來,為何不拆了元家的結界,摘了肖允的鎖?”如此事情便會簡單許多。

朱言笑眯眯地說:“因為那是司命簿子上記載的事,改太多會露了馬腳。”

王禮賢皺眉:“那為何偏是十八歲?”

朱言不以為然:“他信口胡謅的唄。元秀清今年十六歲,這年是子衿的最後期限。她那性子,能不鬧事才奇怪。承鈞知道你在,這句其實是給你的提點,意思是今年為多事之年。”

王禮賢一時無法相信:“就這麽簡單?”

朱言聳肩:“就這麽簡單。”

王禮賢啞然:莫非是他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

朱言見他像是問完了,轉而挑起別的話題:“老鳳凰,你我的底細彼此都清楚,也不必遮遮掩掩。這些年有你看著那丫頭,我省了不少心,算是欠你一個人情。我向來不是守規矩的人,有用得著的,隻管開口提。”

他在示好。

朱言墮天以後頭一次跟人示好,王禮賢卻不領情,瞧他的眼神分外奇特,語調譏諷:“因為她欠吾一個人情?你是她什麽人,為著她欠吾?”

語一出口,朱言勃然變色,眼看就要發怒,卻愣了一瞬突然又哈哈笑起來,反而順了王禮賢的話,斜了他一眼傲然答道:“老子是她師傅,怎麽著,不成?”

王禮賢默了:跟誰拌嘴都不能跟朱言拌。他總有辦法噎死對方,若音都不是對手,他何必自討沒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