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鳥兒見夫人走了,長出一口氣,看萬大等人還在那擠眉弄眼,不耐煩地喊道:“你們還傻站著幹啥?趕緊把吃的拿過來啊!快點!餓死小爺了!”

“是!少爺!”萬大趕緊接過旁邊鐵衛手中的食盒,快步走上前,遞給笨鳥兒。

“別在下麵站著了,你們吃了沒,一起上車來點兒?”笨鳥兒漫不經心地說。

“不敢不敢,小的們剛在路上吃過幹糧了。這是來前給夫人預備的點心,在京城五華樓定好,快馬送過來的,咱們這做下人的,可沒這個口福……”,萬大陪笑道。

“你們幾個別嘀咕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萬大沒敢上車,隻得轉頭嗬斥眾鐵衛。

萬二在人群中偷眼觀看半天了,聞言笑道:“咱們這就各司其職去也!倒是老大你,可得看緊了少爺,最好是寸步不離,沒準少爺還有什麽‘小金山’之類的典故要問你呢,哈哈!”

萬大聽言,也不知如何作答,偷看了笨鳥兒一眼,發現他隻是死死盯著食盒,根本對這些玩笑不以為然,這才放心說道:“少爺的事情,你們少操心,去去……”

笨鳥兒見眾人散去,對萬大道:“行了,剛我娘在,渾身不自在,現在好了。你也別拘著了,上車陪我吃!這麽大個盒子,足夠咱哥兒倆造的!有酒沒有?”

“咱是出來公幹,侯爺吩咐了,不能沾酒。所以兄弟們都沒帶酒的……”,萬大小心翼翼地回道。

“別來這套!我告訴你,別的不敢說,隻要我身旁方圓十丈內有酒,我一準兒能聞到,你內腰後麵水袋旁鼓鼓囊囊掛著的是什麽?拿出來我瞅瞅!”笨鳥兒心道:“小爺給瞎子打酒這麽多年,偷都偷了不少,這點兒貓膩你這傻大個兒還能瞞過我?”

萬大見自己偷藏的酒被笨鳥兒識破,尷尬萬分,隻得緩緩把腰中藏著的酒袋子摘下來遞了過去,還一個勁兒解釋:“咱這是藥酒!藥酒!可以治病的……”

笨鳥兒一把搶過酒袋,扒開塞子聞了聞,大罵道:“狗屁藥酒,你家用上好的白幹兒泡藥啊?少廢話,上車!”

萬大隻得跟著笨鳥兒上了馬車,他可不敢像笨鳥兒一樣歪在大氅堆上,隻是畢恭畢敬地坐在門口,眼觀口鼻觀心,一動不動。

笨鳥兒也不理睬萬大,一把抄過食盒,把蓋子掀開:“喲嗬!這也不是點心啊,這……鹽酥雞?這盒子咋這麽淺,就這一盤少了點兒啊……”

萬大在一旁無奈解釋:“這是鹽酥鴨……這盒子分四層,下麵還有的……”

笨鳥兒聞言,興奮地開始搗鼓起食盒:“這玩藝兒設計的還真複雜!我看看這下麵是啥,嘿!豬肉我喜歡,就是塊兒太大不好咬……這魚也不錯,看著就新鮮……還有肉饅頭?這饅頭怎麽這麽小……一般一般……”

萬大徹底無語了,心說少爺怎麽被雷劈成餓死鬼轉世了,還不得不耐心解釋:“這是東坡肘子,看起來是完整的,實際裏麵已經改過刀了,輕輕一撕

就可以吃……這是清蒸活魚,端來的時候嘴還能喘氣兒,應該是新鮮的……這是灌湯包,裏麵有湯水,不宜過大,主要是用來當湯喝的,皮通常不吃……”

“哪來這麽多說法兒……少說話,多吃!”笨鳥兒見到這麽多平時想都不敢想的美味,哪有心思聽萬大叨叨,直接上手抓起一塊鴨子就往嘴裏送,別吃還邊嘟囔:“瞅啥啊,開造啊!”

萬大看到笨鳥兒的吃相,一臉錯愕:“我……我真吃過了……”

“吃過了就再吃點兒!”笨鳥兒不耐煩道:“小爺從來沒有吃獨食的習慣!”

“這……好吧,小的聽少爺的……”,萬大無奈也學樣兒拿起一塊鴨子,放在嘴邊慢慢咀嚼。

“明明是大魚大肉,為啥叫‘點心’?開始我還以為是麵餅窩頭一類的玩藝兒……”,笨鳥兒喝了一口酒,齜牙咧嘴地把酒袋遞給萬大:“這酒還他媽挺帶勁!”

萬大見笨鳥兒遞給自己酒袋,一咬牙接過來,滿臉悲壯地喝了一口,心道:“吃也吃了,也不在乎這口酒了,萬一夫人怪罪起來,總不能提少爺喝酒的事,這鍋我背了!”

萬大幾口酒一下肚,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放開了手腳,跟笨鳥兒在車中大吃大喝。

笨鳥兒見萬大不再拘謹,反而高興:“這才像樣兒嗎,有酒有肉一起吃,這才是‘兄弟’,我看你年紀比我大不少,以後就叫你萬大哥吧!”

萬大雖然喝了酒,但神誌還算清醒,連連擺手道:“吃喝也就罷了,這上下尊卑的規矩可不能破,現在候府群龍無首,小的們還指望跟隨少爺,早日營救侯爺出來呢!您還是叫我萬大吧”

“行!叫啥都無所謂!你說咱們還有多久能到家?”笨鳥兒大吃了幾口肉,腹中的饑餓感減輕了不少,開始細細品味這些佳肴,越來越覺得榮華富貴果然人人追求,這區區一頓“點心”也能做到如此美味,不知道這候府中還有什麽誘人的把戲,要是有幾個美貌丫鬟就更好了……

萬大哪知笨鳥兒腦中的小九九,還道是少爺心急回府營救侯爺,忙回答:“再有一個多時辰也就進城了,天黑前一定能回府!”,想了想又補充道:“小的剛已派人騎快馬回府稟報了,咱這的情形,老萬估計已經得知,肯定有所行動,少爺您也不用太過擔憂……”

“老萬又是哪位?我這腦子啊……”笨鳥兒裝傻。

“老萬您都不記得了啊?他可是教您讀書識字的先生啊,從小照顧您的生活起居,也是咱候府的總管……”萬大已經習慣了笨鳥兒的失憶狀況,倒也沒有太過驚訝。

“一個管家當先生?”笨鳥兒雖然沒上過學,但瞎子自小也教他識文斷字,倒也不是全無見識。

“老萬可不一樣哦……老萬當年是跟隨過老侯爺的,那是鼎鼎大名的軍師啊!當年提起忠勇侯麾下的‘鬼謀萬平天’,整個大洪誰人不知?”,想了想萬大繼續低聲說道:“當年謠傳,十王之亂時,京城的那把大火,就是老

萬的主意!”

“那豈不是說他手上有數十萬條人命……”笨鳥兒心頭大驚。

“一將功成萬骨枯,做臣下的,替主子出主意是本份,這也怪不得他……”,萬大搖頭歎道:“他也自知造孽太深,天下平定後,他就推卻了高官厚祿,決定隱姓埋名終此一生了。否則,憑他的本事,現在不敢說封相拜將,最起碼也是個‘帝師’的身份啊……”

“我看他不是不想當,是不敢當吧!”笨鳥兒吃飽喝足了,從車廂棚子上扣下來一根木簽兒,邊剃牙邊漫不經心地說:“他造了那麽大的孽,得有多少冤家對頭成天想著找他報仇?他要真是無欲無求,隨便找個地方過活不好麽,何必隱姓埋名藏在咱們候府?他這是看咱們候府兵強馬壯,找個靠山呐!他怕死唄……”

萬大聽笨鳥兒這番話,細細琢磨一下,還是真有些道理,心下不由得對笨鳥兒越發高看:“不愧是侯爺和夫人的後,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見識,不容易啊。比咱們這些粗人強多了……”

他那裏明白,笨鳥兒平生最重視三件事:命、錢、女人!對笨鳥兒來說,天下的事兒都逃不開這三樣兒。人人追求權利富貴,為了什麽,還不就是享樂榮華?如果一個人連這些都能放棄,那隻有一種可能:保命!

“剛你說老萬教我讀書,照顧我起居,那我就沒幾個貼身丫鬟啥的?”笨鳥兒真是飽暖思那啥,剛吃飽喝足,又擠眉弄眼地問起候府的女眷了。

“這個真沒有……”萬大明知笨鳥兒話裏有話,但也隻好佯裝不知:“候府女眷都在後院,夫人身邊倒有兩個貼身丫鬟……”

“這麽大個候府,就我娘帶了倆丫鬟?”笨鳥兒一聽就急眼了,照萬大所述,他那左擁右抱,調戲丫鬟欺負小姐的如意算盤豈不是就落空了嗎?

“這也是侯爺特別交待的……”,萬大訕笑道:“侯爺說了,您現在血氣方剛,不宜過多接觸女眷,還是以打熬筋骨為主,所以前兩年陸續把候府其他的丫鬟都辭退了,就留了倆年紀大的照顧夫人……”

“我爹還真是……心疼兒子啊”,笨鳥兒咬牙切齒地說,心中暗罵:“怪不得這個便宜老子被人冤枉,如此迂腐!假正經!”

“剛你說老萬有所行動,什麽意思?”笨鳥兒見自己勾引良家的念頭落空,心中頗為遺憾,隨口問道。

“以老萬的無雙智計,他一旦得知侯爺有難,必然會上下打點。要說營救侯爺,自然難如登天,但打探些消息、或是遞送些飲食用度,應該不難”,萬大斬釘截鐵地說:“另外,侯爺一旦出事,咱們候府名下的那些產業怕是要亂,老萬必須在第一時間安撫下人,哪些人能留、哪些人該遣,這都是他現在做的,再加上……”

“還有啥?”笨鳥兒見萬大忽然住口不說了,好奇問道。

“再加上,侯爺的事情估計很快就會傳遍朝野,那些平日裏跟咱們候府不對路的公子王孫,估計馬上要欺上門來了!”萬大狠狠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