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夫人乍聽萬老提及“龍兒”的身世,心下大慌:“萬老,您這話什麽意思?您可別聽信外麵那些捕風捉影的謠傳,那都是居心叵測之人散布出來的謊話,不能當真的!”,說罷趕緊偷眼觀瞧“龍兒”的反應。

老萬看了看夫人,又瞅了瞅“龍兒”,微微一笑:“夫人,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不用瞞著了,過不了多久,全天下都會知道的,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啊!”

笨鳥兒在旁邊聽夫人與老萬的對話,心頭懵懵懂懂:“這倆人打什麽啞謎呢?我不是侯府少爺嗎?難道這身份還有假?這好日子剛過了一天,到手的鴨子可不能飛了!”

笨鳥兒惦記著自己日後的美好生活,心知這時候可不能再裝聾作啞了,趕緊幫腔說道:“老萬,你胡說什麽呢?我就是侯府的少爺,這身份誰也改不了!你是不是看我爹不在家,變著法兒的欺負俺們娘兒倆!”

老萬聽笨鳥兒誤會,也不著惱,平靜地說:“龍兒,有些往事你也該知道了……”,轉頭又對曾夫人言道:“夫人,龍兒的身份關乎侯府日後命運,不能當作兒戲!您心裏明白老朽所言為何,您今天必須告訴老朽,那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曾夫人欲言又止,張口結舌了半天,這才頹然歎了口氣,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老萬見狀反而鬆了一口氣。依他安排,這日後侯府一切對策,全部建立在龍兒的真實身份上,如果此時夫人搖頭,全盤計劃難免落空,侯府可就真是命運難測了。

笨鳥兒見夫人點頭卻不說話,慌張問道:“娘!什麽事兒真假啊?孩兒我被雷劈過,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什麽武功招數啊、家人朋友啊、您倒是明白告訴孩兒啊……”

老萬見夫人默不作聲,溫言對笨鳥兒說道:“龍兒,你別著急。既然夫人不便明說,那這個惡人就由老朽來當吧……”,說罷苦笑一聲:“反正全天下覺得老朽十惡不赦的人何止千萬,也不在乎多你一個了!”

“快說快說,別繞圈了!”,笨鳥兒催道。

“龍兒,你不是侯爺親生的!”萬老盯著笨鳥兒,忽然石破天驚地說道。

“啥?”笨鳥兒傻了,嘴張大,卻不知道說什麽。他心下盤算:“什麽意思?難道這老頭兒看出我真實身份了?不應該啊,他難道懂得傳說中仙人的手段‘他心通’?”

曾夫人本還保有一絲幻想,希望萬老能用婉轉的語言把事情真相告訴龍兒,忽聽萬老毫不避諱地說了出來,一下子頹然靠在椅背上,一聲不吭,隻是默默流淚。

萬老此時明白,重症須用猛藥,此時必須趁熱打鐵,把窗戶紙都捅破!於是繼續說道:“龍兒,你雖然不是侯府的少爺,但真實身份卻更加高貴!你本是當今聖上親生骨肉,按年級算,你應是肅王殿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就是五皇子!”

“啊?”笨鳥兒這下才真的徹底懵了!他本害怕自己“侯府少爺”的身份被戳穿,榮華富貴隨之灰飛煙滅。哪知道老萬一句話,自己成了更高貴的皇子!“我的乖乖!這啥情況,幸福來的也太突然了吧?”笨鳥兒傻傻地想。

“這事得從十六

年前說起……”,萬老見“龍兒”母子二人一個揣著明白裝糊塗、一個呆若木雞,隻得自顧自地說道:“當時聖上還沒正式繼位,身份隻是太子。而侯爺也隻是侯府少爺,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他二人父輩是一起打過江山的,自然走得很近,可以說是形影不離,不是兄弟、勝似兄弟……”,萬老緩緩講起往事:“那時你母親是京中著名的才女,再加上她美貌無雙,自然成了各路皇子王孫追求的對象……”

笨鳥兒看了暗自垂淚的曾夫人一眼,心道:“有沒有才咱是不知道,不過現在還這麽楚楚動人,年輕時候不定迷暈了多少男人呢……”

萬老繼續說道:“當年聖上和侯爺都是青年才俊中的翹楚,聖上文采無雙、侯爺武勇異常,可以說一時瑜亮、難分軒輊,你母親和他們二人關係也是最好。不過,按照地位來說,一個是太子、一個隻是少爺,大家普遍認為最後一定是花落皇家。哪知道,忽然出了一件奇事……”

“什麽事?”笨鳥兒好奇心已被勾起來了,忙問道。

“一日,你母親忽然親自前來侯府,口口聲聲非侯爺不嫁!”萬老平靜地說。

“這麽敞亮?”笨鳥兒驚呼,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合時宜,趕緊偷看曾夫人,發現母親並未在意,這才放心。

“當時老侯爺也覺得詫異,不過既然侯爺自己不反對,你母親也是名門閨秀,也就欣然同意了,哪知道,過府沒幾天,你母親就查出身懷有孕……懷胎八月,你就出世了……”

“八月?我隻聽過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笨鳥兒嘟囔道。

“其實小兒降生,七月至十月間均屬正常,不過對照你母親之前的反常舉動。難免會有些風言風語”,萬老忽然轉頭對曾夫人說道:“夫人,當年大家都說您和侯爺早在禮合之前,就有了夫妻之實,您還記得吧……”

“是有這回事,當年老侯爺還親自問我們……”,曾夫人聲如蚊蟻。

“這就是了,當時全府乃至全京都這麽認為,不過也沒人往旁處想。反正富家公子哥兒嘛,婚前有點兒風流勾當,也是人之常情,隻有老朽……嘿嘿,覺得事有蹊蹺!”

“您老早就知道了?”曾夫人聞言大驚。

“老朽當年也就此事問過少侯爺,少侯爺竟然矢口否認。老朽自幼看著他長大的,他的脾氣秉性自是了解,斷無虛言。既然少爺不會說謊,那說謊的自然是夫人了……”,萬老悠然道:“夫人,您當年托人給宮中的信,每一封都經過老朽的書案哦……”

“啊!您老竟然監視我!”曾夫人叫出聲來:“那些信……您……都看過了……”,聲音卻越來越小,幾不可聞。

“剛開始老朽也隻是懷疑,有了信件,本以為拿到了鐵證,老朽本想馬上揭露此醜事,哪知道……唉”,萬老長歎一聲:“先皇偏偏在那時退位,聖上登基了……”

“夫人,您憑良心說,侯爺對待您如何?”萬老話鋒一轉,咄咄逼人地問道。

“這十幾年,我夫妻二人相敬如賓,侯爺對我寵愛有加……”,曾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平緩了一下心神,

斷然說道。

“您又待侯爺如何?”

“這……”

“夫人……侯爺對您可不隻是寵愛有加……”,萬老緩緩說道:“您恐怕以為侯爺一直蒙在鼓裏吧。其實,他早就知道了……”

“您說什麽?侯爺他何時知道的……”曾夫人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聞言又激動起來。

“我拿到信件,第一時間就交給了侯爺,哪知道侯爺居然看也不看,直接燒掉了……”,萬老頗為痛心地說道:“老朽知道,侯爺天資聰慧,這麽簡單的事情怎麽會看不明白,他這麽做,是為了您啊……”

“老朽當年就說過,沉迷女色、不顧倫常世法,日後必有後患。侯爺還不以為然……現在……悔不當初啊,唉唉唉……”,萬老連連頓足。

“停停!我沒聽懂……我爹他是不是傻啊!”,笨鳥兒聽到現在總算明白了一件事,合著自己這便宜少爺,居然是個“野種”……好在是皇上的野種,不算太丟人。不過有一件事他沒懂:這侯爺明知自己頭上泛綠光,為什麽卻還裝不知道?

“侯爺這是大智若愚啊!”萬老感慨道:“據老朽分析,侯爺之所以一直隱忍下來,原因有三……”,萬老不厭其煩地給笨鳥兒解釋。

“這其一,自然是侯爺對你母親情愫深種,難以自拔……男女之事,你還小,恐怕是很難理解……”

“這其二,就大有深意了!彼時聖上剛剛登基,皇位未穩,侯爺作為他最親信之人,於公於私,也不宜把此事公諸於眾。他也無法料到,十六年後,聖上居然會絕情至此……”

“這其三嘛……”,萬老頓了一下,抬頭盯著笨鳥兒說道:“恐怕是為了入致知館的事!”

“竟與此事有關!”曾夫人聽到“致知館”三個字,立刻想到侯爺被眾鐵衛圍攻之時茂死告誡自己,絕不能讓龍兒入致知館,這致知館到底是何神秘所在,難道萬老知道?

“什麽館?吃飯的地方麽?”笨鳥兒學問有限,沒心沒肺地問道。

“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此為八識!老朽曾經教過少爺的……”,老萬有些不滿地看了笨鳥兒一眼:“致知館是咱們大洪最高學府,是研究萬物本源的無上所在,怎麽能與豕餐牛飲的場所相提並論!”

“咱這不是讓雷劈傻了麽?這‘吱吱’館原來是皇上辦的啊!您老接著說……”,笨鳥兒諂笑道。

“送詣之‘致’,知識之‘知’!”,萬老沒好氣地說:“這致知館可不是本朝才有的,誰也說不清它是何年創辦的,隻知道無論朝野如何變幻,這致知館卻自巍然不動,有人說,它是神仙所在……”

“致知館每四年會在全國青年翹楚中選拔人才,天文地理、醫卜星象、文韜武略無所不包,隻要是無後之人,均可參加。一旦選中,自說明你已在此行此業得到了世人的認可,是無上的光榮!老朽當年也曾……”,老萬說道此處,閉目仰麵,顯然是想起了往事。

“不過,世人都道它顯赫榮光,卻不知:這致知館實是天下最凶險的去處!”老萬忽然睜開了雙眼,言之鑿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