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林間忽然一陣風起,那些侍衛一時被風沙迷了眼,紛紛都停了動作,而杜若卻一眼就看見了白薇很是焦急的撲到了自己的身邊:“杜若,杜若,你怎麽樣?”

杜若“呸”的一口吐出一口鮮血,然後伸手就推開了白薇:“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滾!”

“你都這樣了,還要倔到什麽時候!”白薇罵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對上杜若那雙眸子,剩下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口。

明明已經被踐踏到泥土裏,可是眼神卻是那般孤高,容不得任何人蔑視。

她現在出手絕對救得了杜若的性命,可是卻會打碎杜若拚命保護的最後的尊嚴!

“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幹?”杜若冷冷道,不過因為說話扯動了臉上的傷口,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薇定定的看了杜若一眼,最終一咬牙扔下了杜若,消失在了樹林間,隱約間白薇還聽得自己的身後又響起了廝打聲。

白薇用著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連玨所在的大帳,奈何她不知該如何去讓連玨幫忙,若是撤去隱形術的話,隻怕會引來連玨對她和杜若的懷疑,但是不撤去隱形訣的話又如何讓他去救人?白薇急的在那團團轉。

直到聽到連心的奶娘焦急的著人去尋連心時,白薇這才一計上心頭,待奶娘一離開便化作了那奶娘的模樣,匆匆忙忙的跑進了大帳中,對著連玨行了一禮開口道:“大王,公主在西邊的小樹林裏和杜若公子起了些衝突,你看這……”

連玨聞言微微蹙眉,卻揮了揮手不太在意地道:“連心不過一個孩子,杜若若有分寸,自然知曉讓著的。”

白薇做出一副為難狀,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道:“若隻有公主奴婢斷不會如此擔心,剛剛聽侍衛說平原公也在那處。”

白薇話說到這個份上,連玨自然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宮中之人對杜若不滿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平日裏有他護著還好,現下杜若一個人……

連玨猛的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起身就要往帳外走去,走之前還不忘責罵白薇一句:“連公主都照顧不好,罰一月俸錄。”

“是。”白薇低頭應道,答得極為爽快,反正不是她的。

待連玨走後,白薇這才裝成一副反思的模樣退出了大帳,然後又給自己扔了一個隱形訣,便飛快的追著連玨而去。

白薇趕到樹林的時候,正好看見連城正拽著杜若的衣襟,而杜若儼然已經奄奄一息,白薇心裏一怔,便聽得連玨大喝了一聲:“連城,你這是在做什麽?”

連城一愣,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連玨一把推開。杜若感覺到有一雙手扶住了自己,奈何卻是沒有力氣再睜眼。

“王兄,這人傷了公主不說,還出口侮辱於我,難道不該一死麽?”

連城話音一落,煞白著一張臉的連心忙接著道:“父王,就是他欺負我,你看,他還拿箭射傷了女兒。”連心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袖子卷了起來,露出已經被血浸濕的小臂。

連玨見狀眼色驀地一黯,隱約有著暴風雨欲來的感覺,半餉卻生生的將這種感覺壓了下去,低聲喝道:“胡鬧什麽!真當本王瞎了不成!”

連玨說完也不管連城和連心的臉色驟變,打橫抱起杜若便急急的翻身上馬,帶著杜若就向著大帳而去。

“宣太醫!”連玨一路抱著杜若回到帳中,輕輕將他放在床榻,伸手便向著杜若的背心摸去,手上濕熱,抽出手來一看,掌心赤紅。

“你們這些人是做什麽的!太醫呢!”連玨眼神一亂,平日裏的沉穩通通不見,隻是越發的焦躁,大手一揮便將小案上的杯子摔到了地上,嚇得一幹宮人全部唯唯諾諾的跪了一地,不敢搭話。

恰逢丞相王堅剛好在帳外,聽得連玨亂了心性,不由得皺了皺眉,接著對著宮人吩咐道:“再讓兩個人去尋太醫過來,你們先送些止痛散進帳內。”

宮人得令,忙匆匆去忙碌了,王堅這才輕咳一聲在帳外喚道:“大王。”

連玨聞言這才慢慢冷靜下來,王堅於他是師亦友,所以連玨才能從王堅的話裏聽出微微的責備之意:“你進來吧。”

“是。”

不一會兒,隨行的太醫便慌慌忙忙的跑進了帳中,一見杜若的傷勢忙跪了下去,冷汗直流:“公子傷重,此處藥材不夠,還望大王盡快將公子送回宮中。”

連玨的神色越來越難看,看著疼的麵色泛白的杜若,連玨當即命令道:“那還愣著什麽,回宮!”

“大王。”連玨的話音剛落,王堅卻是忽然搖了搖頭,隨即壓低聲音道:“大王,你若此時回宮極為不妥,大王請慎重。”

此次隨行的文武百官可都是看著這裏的,若是為了一個孌童亂了分寸,惹來非議,被有心之人亂了綱紀便糟了。

見連玨不說話,王堅再次勸道:“大王,你若真是擔心杜若,便更該留在此處。”

連玨沉吟半響,終是揮了揮手道:“罷了,先將杜若送回宮中,本王回宮要看到一個完好的杜若!”

“是。”太醫連聲應道,連玨這才解下自己的錦衣,披在杜若的身上為他係好衣帶,這才讓幾個宮人抬來步輦將杜若接了回去,白薇見狀忙往著步輦上一躍,然後將重傷的杜若攬在了自己的懷中,感覺到杜若的氣息越來越弱,白薇咬了咬牙,也管不得其他,猛的咬破自己的食指,便擠出了幾滴鮮血喂到了杜若的嘴裏。

“你……這是……”

“別說話,會沒事的。”白薇輕聲道,麵色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感覺到杜若的氣息慢慢穩定了,白薇又是輕輕一笑道:“想要罵我多管閑事也好,罵我是騙子也好,等你好了,隨便你罵。”

杜若還想說話,卻發現白薇的麵色也是極為蒼白,似乎有些疲倦,她微微的偏過了頭去,讓他不忍再打擾。

杜若這邊剛走,連城便帶著連心回到了大帳中,也不看連玨徑直的就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你給我跪下!”連玨大怒。

連城便一副極為懶懶散散的模樣跪在了帳中,不過一雙眸子卻是沒有看連玨,而是很是無聊的看著帳頂。

“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連心走丟了,奶娘托臣弟四下尋找,結果發現連心竟是被杜若擄了去,臣弟本以為杜若是和連心鬧著玩的,卻不想連心哭著道杜若那箭射傷了她。臣弟上前詢問,卻不想他竟是敢衝撞於我,臣弟也是一時氣惱,才打傷了他。”

連玨沉著臉沒說話,隻是將視線落在了一旁不安站著的連心身上:“連心,你自己說,是與不是?”

連心聞言麵色越加慘白,平日裏的連玨一直喚的她“阿心”,現在卻是連名帶姓的喚她,顯然是真的動了怒,心裏又害怕卻又莫名的覺得失望和憤怒,不由得咬了咬下唇開口道:“是,杜若欺負我,還拿箭射我。”

此話一出,連玨的麵色依舊看不出喜怒,眾人隻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奈何連玨依舊不說話。

“男人和男人,算個什麽事!”連城不怕死的火上澆油道。

連玨聞言頓時麵色一黑,“騰”的站起身來,想也沒有想的就一腳踹開了連城,怒道:“你不過是看他不順眼罷了!要是今日本王趕不及,你還要將人殺了不成?你還真當本王是個傻子,便不說杜若根本沒有傷連心的理由,便是連心手上那傷,究竟是不是被箭射的,本王都清楚明白的很!”

此話一出連心終是再也掩飾不了情緒,失聲痛哭,而連城卻是慢慢從地上爬起:“王兄,你清醒一點吧,你還要被那賤人蠱惑多久!”

“住嘴!”

“我偏不,他們不敢說,我敢!那杜若不過是亡國奴,你這樣將他藏在宮中,可知天下有多少人在背地裏笑你!你不舍得殺他,那麽就讓我來動手,我現在最後悔的是剛才竟然沒有把他弄死!”連城咬牙切齒道,一雙眼睛瞪得赤紅。

“你再說一句試試,信不信本王殺……”

連玨話還沒說完,便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

果然,連城聞言竟是仰天長笑了三聲道:“哈哈哈,殺我,兄長居然要為了一個孌童殺我,好,好,好,果然是我連城的好皇兄!”

連玨氣的又要去打連城,王堅見狀,忙一把抓住了連玨的胳膊,看起來像是在攙扶,奈何力道之大卻是在勸阻連玨冷靜下來,知曉這事再鬧下去兄弟反目不說,隻怕還要落得朝中大臣笑柄,一時間很是不好處置。王堅見連玨不說話,這才沉聲代為命令道:“先將平原公送回自己帳中,沒有大王的命令,不得擅離半步。”

“是。”侍衛領命,將連城架了出去,連城不服,依舊在那裏大聲罵道。

連玨看了一眼連心,眸子裏說不出是什麽情緒:“我原以為我的女兒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模樣,原來……”

一句話似不願意再說完,便招來奶娘將哭泣著的連心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