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孟今硯陪錦虞回到了沙發。

在起身攬著她的時候,他瞧見孟修遠那個窩囊樣,毫不留情往他身上踹了一腳,“你要是敢,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對待孟修遠,他的臉色就不曾好過。

但攬著錦虞的腰身時,知道自己身體的不適並不能一把抱起她,他神情是帶著歉疚的。

“抱歉,這次沒法抱你。”

錦虞主動牽他的手,頂著一張花貓臉衝他柔柔一笑,“沒事的,我可以自己走的。”

法明珠和嶽箏做的那些事,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她們的違法犯罪,很快,外麵便響起警車的轟鳴聲,警方來了之後,速度很快,直接給她們倆戴上手銬,壓了出去。

被拷上手銬的時候,兩人還在瘋狂的尖叫,說自己是無辜的,說自己是被陷害的。

但她們所喊都是徒勞的。

畢竟,證據在那明明白白的擺著。

相關的一些人員,也全都被帶去問話了。

偌大的宴會廳內,就隻剩下最初被葉家邀請來觀禮的那些賓客,以及鼻青臉腫的孟修遠。

今天,鬧了這樣一出笑話。

明天,估計會有媒體大肆宣傳。

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盡管孟修遠剛才被那樣揍了一頓,但在這會兒,他還是在不怕死的憤怒咆哮,“孟今硯,你把孟家置於何地?”

“孟家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孟家和孟氏集團會麵臨怎樣的醜聞?”

“孟氏集團可是你爺爺一輩子的心血啊,難道你要這樣不孝地給毀掉嗎?”

臉麵什麽的,孟今硯倒是半分都不介意。

像孟修遠那樣的人才會在乎所謂的“麵子”,他和他不一樣,他要真相,如果能為他母親和錦虞正名,就算外界給他冠上一個“暴躁狂”“揍父逆子”的稱號,他也絲毫不在意。

外人以為外人以為的,他做他該做的。

他不怕外界的有色眼神。

畢竟,如果連自己在意的人都護不好,家族鼎立,集團穩步上升,又有何用。

剛才孟今硯對孟修遠動手是動了狠勁的,這會兒,已經崩裂的傷口再度崩開了些。

錦虞在他身旁,感受著他額上細密的汗水,麵上是對他藏不住的擔心,她小聲說道:

“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聞言,男人衝她淺勾了下唇,“再等等,他們還欠你一個道歉。”

但錦虞卻是搖搖頭,她抬手幫他擦去額上的汗,“我不要他們的道歉,你信我就好,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待在這了。”

她不想看他要忍著身體上的疼痛。

那樣深的刀口,本來就還沒愈合,剛才又那樣兩番使用蠻力,這會兒肯定都崩開了。

得多疼啊。

她的眼淚是毫無預兆的,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顆顆砸進孟今硯的心裏。

他想哄她,但剛被景逾白那樣調侃,他又覺得自己嘴巴太笨,說出來的話,肯定不好聽。

很快,他抬手開始幫她擦眼淚,瞧著她紅腫的眼睛,隻好無可奈何的答應。

“好了,不哭了,回去,我們回去。”

錦虞並不怎麽相信他,哽聲問:“真的嗎?”

男人幫她擦掉眼淚,“真的。”

之後,他牽緊她的手,一雙銳利的鳳眸掃向在場的微有些擔憂的賓客,薄唇輕抿了下,下一瞬,他冰冷出聲。

“今晚,隻要是對我老婆有過言語上和眼神上攻擊的,自己自覺寫一封道歉信郵寄到孟家。”說這話時,他嘴角浮了層冷笑。

“我勸各位不要想著蒙混過關,更不要想著投機取巧,宴會廳的攝像頭可都是最高清的,大家不論做什麽小動作,可是都拍得一清二楚,所以,你們的道歉信最好誠懇些。”

“今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法明珠和嶽箏的結局大家也都看到了,你們以後要是敢對錦虞有任何的不尊敬,她們的下場就是來日的你們。”

他這話是明目張膽地為錦虞撐腰。

在場的人聽到後,人都老實了不少。

更有幾個知道自己在之前說了些什麽話,怕孟今硯事後找上門算賬,這會兒還主動先上前道歉了,衝著錦虞就是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對不起,孟太太,是我們言辭不當,還請你原諒,從今以後,我們肯定都不會再胡亂發表自己意見……”

“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這一次吧。”

錦虞自然是懶得和他們計較,隻是和孟撿的眼神對視上,兩人都很擔心孟今硯的身體狀況,這會兒恨不得直接把人給扛回去。

偏偏,男人巨能忍,到最後,還不忘交代孟風,“顧風,不要忘記你拍下的那些視頻,交給警方,讓他們好好招待招待孟修遠。”

聽到這話,孟修遠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瞪著一雙眼,憤怒大喊。

“孟今硯,你這個逆子!”

孟今硯繼續笑,“你忘記了嗎?早在十九年前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係了。”

“我就算是個逆子,也不是你的兒子。”

孟修遠抬手指著他,手指一直在發抖,“你混賬,我可是生你養你的父親啊!”

孟今硯在起身那瞬糾正他,“我是我母親生的,母親在時,我是我母親養的,我母親離世後,我是我爺爺奶奶養的,你算哪根蔥?”

隨著他這番話說出口,孟修遠簡直不敢置信,抬著那根食指不停地在說“你”。

期間,孟凝靠近他,像以往那般撒嬌。

哭唧唧的,“爸,我怎麽可能不是您的女兒,大哥是故意那樣說的吧?”

但她此番哭唧唧,並未像以往那般換來孟修遠的心疼憐愛,相反,他很憤怒也很暴躁,在孟凝抱著他手臂時,他反手就是一巴掌過去。

宴會廳裏響起“啪”的一聲巨響。

大家已經見怪不怪。

甚至,真要票選“暴躁狂”是誰,估計是孟修遠沒跑了。

再之後,錦虞挽著孟今硯的胳膊朝外走,盡量不讓人察覺到他受了傷,孟撿和景逾白在旁陪同,留下顧風來處理最後的尾巴。

既然孟今硯發話了,那今晚,孟修遠肯定是得進局子的。

畢竟,葉菀的骨灰盒靈牌還在他那裏。

他要是不給出來,那孟今硯會有一切他想都不敢想的手段在警局等著他。

一路從宴會廳到屋外,走了整整近十分鍾,到了後半程的時候,孟今硯已經感覺到喉間湧入了一股腥甜味,怕錦虞擔心,孟撿同他說話的時候,他不是點頭就是搖頭。

總之,全程不說話。

可在彎腰上房車的那瞬,他沒憋住。

唇齒間那種怪異的血腥味,讓他看到垃圾桶就往裏嘔血,一般人吐血可能就吐個一口就沒了,但他這一吐,直接吐了四五口。

錦虞慌得尖叫,“孟今硯!”

好在景雲瓷及時趕到,女人一臉的嚴肅,以最快的時間戴上醫用手套,隨後,交代他倆,“趕緊先把人先扶到後麵的**去。”

孟撿和錦虞全程不敢耽誤,很快把他扶到了**,景雲瓷瞧見後,一邊打開醫藥箱,一邊對錦虞說,“你幫他把襯衫給解開。”

看著眼前孟今硯這張慘白的臉,錦虞關心則亂,她想快速的幫他把扣子都給解開了,但是手指卻一個勁的再發抖,最後還是孟今硯抓住了她的手,對孟撿說,“你來。”

錦虞反牽著他的手,另外一隻手去幫他嘴擦角的血,因為擔心,她下唇咬得發白。

她幾乎是懇求的語氣,“孟今硯,你這次別睡啊,千萬別睡,答應我,好不好?”

看她哭得肩膀一顫一顫的,孟今硯很想要說一句“好”,可是他感覺身體壓根就不受自己控製,身體疲憊,眼睛也疲憊。

那種疲憊,叫他看什麽都有虛影在眼前晃**來晃**去,沒完沒了地影響他。

眼看著他漆黑的瞳孔裏漾著一種淺淡的空洞,景雲瓷臉色難看了幾分,在孟撿給她讓位後,她手上的動作都迅速了不少。

“錦虞,別讓他睡著了!”

“孟撿,你快跟你哥說話!”

“他剛才喝了那藥,必須得清醒五個小時,五個小時內,他不能陷入睡眠。”

“不然,神仙來了也難救。”

她的話讓錦虞和孟撿心咯噔跳了下。

之後,兩人不停地跟孟今硯說話,男人全程強撐著精神回應,但回應著回應著,他看著錦虞源源不斷的眼淚,故作不在意的說。

“哭什麽?你也喜歡我一點唄。”

一點,隻要一點就好。

在他死前,他不想放手。

死後,估計也不想放手。

所以,趁著沒死,他再為自己爭取爭取吧,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總得勇敢點吧。

在孟今硯故作無畏說出那話後,孟撿和景雲瓷都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了眼錦虞,生怕她會說出什麽拒絕的話來。

但出乎預料的,錦虞抹了一把臉,把眼淚擦掉後,她一臉堅定地許諾。

“好,我答應你!”

一句“我答應你”叫孟今硯的心亂了。

腹部的痛牽扯著他整個思緒,眉心輕擰,他嘴角勉強才牽出一絲微淡的笑,音色很啞,“你別看我快死了,所以才可憐我騙我啊?”

“快死了”三個字,錦虞聽都聽不得。

到了這種時候,她理智幾乎都沒了,一邊瘋狂地搖頭一邊去捂他的嘴。

哽咽著解釋,“沒有,不是因為可憐你。”

“也沒騙你。”

在兩人日夜的朝夕相處中,錦虞並不否認,他有他的魅力所在,雖然有時候他也挺讓人煩,挺讓人討厭的,但是她隻要想到有一天這麽煩的他,這麽讓人討厭的他就這麽消失不見了,她的心就空落落的,窒息的感覺太難過了。

她不想麵對那樣的局麵。

這種情緒,她困惑過,初月說是在意。

因為在意,所以才會難過。

而因為喜歡,才會在意。

所以,她並不是因為可憐他,才答應的,她是因為喜歡他,沒錯,她已經是有點喜歡他了。

隻是因為她自己膽小,總認為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對等,兩人關係的開始太過戲劇化。

所以,她不敢給任何的回應。

又因為擔心終有一天他可能會厭了自己倦了自己,所以她情願兩人從不開始。

但現在,他身負重傷,人可能隨時就沒了,她不想讓彼此留下遺憾。

感情的事,真的不能這麽畏首畏尾的。

他們如今這個情況,一旦錯過了機會,那將是天人永隔。

離去的人遺憾,活著的人思念。

她不想麵對那些。

更不想自己真的成了那個災星。

想到這,她抓緊他的手,哽著聲道:“孟今硯,我在你生日宴給你許過願的,我希望你長命百歲,你答應了的,我不許你說話不算數。”

“還有,你不許死,我不想以後被人說是災星,我的父母因為意外離世了,弟弟也一直昏迷不醒,而外婆,好不容易醒過來了……但你又出事了,你們都是我很重要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麽,不好的事情總是要降臨到你們身上,這樣,真的會讓我多想,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是災星的緣故,所以才會讓你們經曆這些。”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是自嘲的口吻。

一同錦虞聽不得他說“死”這個字眼,孟今硯也聽不得她自嘲自己是“災星”。

他這人隻相信客觀事實,什麽災啊難啊的,除了人為在搞鬼,其他的他是半點都不信。

因為她提出了“災星”這個話題,以至於到了後麵的時候,孟今硯強撐了幾個小時。

他牽緊她的手,看她的眼神很認真,“你不是災星,你是我的福星。”

“因為你的出現,我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給我一個家,還有,在你來之前,我和法明珠鬥了很久都沒個勝負,而且,我還一直找不到有力的證據,但是,自從你出現後,我順利的扳倒了她,你看,你從來就不是災星,你是實實在在的福星。”

“災星”這個詞,在六年前的時候,錦虞從張薔嘴裏聽到過不少次。

但“福星”這個詞,她聞所未聞。

但現在,孟今硯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說,“錦虞,你是福星,是我的福星。”

聽到這句話,錦虞淚流滿麵。

當毒舌的人不再毒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讓她記一輩子。

他說,“錦虞,你就等著看吧,我會證明,你不是災星,你就是我的福星,我肯定死不了,我會長命百歲的,我想和你一起變老。”

終於等到這句話,錦虞忙不迭地追問,“那你一定要說話算數啊!”

一定一定要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