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師徒密議(二)
回雁堂,林平之師徒的對話還在繼續,兩人剛說道令狐衝劍術高強。莫大開口道:“這獨孤九劍也當真神妙,我原以為風清揚的劍法突飛猛進,是他自己悟性太高所致,獨孤九劍便是不凡,也未必高明到哪去。但劍一從杭州回來之後對我說,令狐衝的劍法精妙絕倫,他難及十一,便是以那任我行驚天動地的武功,百招內想要擊敗令狐衝也難上加難,看來這獨孤九劍果然有些門道。”
林平之取了茶壺,給莫大添滿茶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之後才答道:“那是當然,而且有大門道。獨孤九劍是宋朝劍魔獨孤求敗所創,聽聽獨孤求敗這麽招風的名字,就知道人家的功夫有多高了。而獨孤九劍招招有攻無守,每一招都攻敵必救,這樣玩命的劍法,其逆天程度當然可想而知。”
莫大聽了有些恍惚,仿佛感悟到什麽,之後才說道:“招招有攻無守,攻敵必救?那這劍法定然要比對方更快,更準,循著對方破綻而去,想必是以天下各種武學招式為基礎,分門別類的加以練習。”
林平之又沒學過獨孤九劍,不過是懂一些原理罷了,但莫大的猜測還是頗為靠譜,林平之點點頭道:“大體應該是這麽個路數,聽說獨孤九劍的心法艱奧晦澀,每一句都代表步法與劍法的結合,出劍角度與出劍時機的選擇,都是人家獨孤求敗耗盡心血才總結出來的。”
莫大道:“這種劍法既需要悟性又費腦子,就好像武當派的‘神門十三劍’,泰山派的‘岱宗如何’,咱們衡山派的‘南嶽點星’,都需要繁複計算,大量推演。如果口訣包羅萬象,推算的精準,消耗的心力便少些,反之則需要大量的時間計算,不具備實戰作用。”林平之點點頭。而莫大又問道:“說起來,平之你的功夫又到了哪一步,較之令狐衝如何?”
林平之矜持的笑了笑,有些誇張的道:“應該是到了驚天動地的地步,令狐衝也難以及得上我十一。”
莫大正端起茶杯喝茶,聽到林平之這麽不要臉的話,顯然很不適應,一口氣嗆到,連咳兩聲,把嘴裏的茶水又吐回茶杯中,重重的放下茶杯,瞪了一眼林平之。心說這小王八蛋和幾年前一樣,說話還沒個正形。
林平之嘿嘿笑了兩聲,連忙換個杯子重新給莫大倒滿茶水,之後臉色一肅,默默運氣之後,單手在身前緩緩張開,露出一柄五彩斑斕的透明小劍,正是林平之感悟的劍意。
莫大雙目圓瞪,從椅子上下來圍著林平之轉了兩圈,雙目死死的盯在那小劍之上,直到林平之收起那小劍,莫大才回過神來。深深看了林平之一眼,才有些失神的做回椅子中,良久不語。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莫大才開口,隻不過聲音都有些嘶啞,他喃喃的說道:“劍意,先天劍意!”莫大恐怕已經在心裏大喊:‘老天怎麽不一雷把這小王八蛋劈死,他才二十歲啊,二十歲就有這番成就,我們這些老骨頭還活不活。’
林平之試著叫了聲:“師傅?師傅。”
莫大看了看林平之,說道:“古墓派,嘿!古墓派!”
此時太陽已懸掛於中天,回雁堂也被灑滿陽光。林平之眼見和莫大的商談也接近尾聲,便開口說道:“師傅,沒什麽其他吩咐,我就先去了。平之這幾天就在衡陽城居住,有什麽事您派白禁去叫我就行。”
莫大一怔,繼而微微頷首道:“也罷,劉師弟回來,你就立刻去提親。”說完起身在大殿的一處暗格中取出一個紫檀木的匣子,打開匣子拿出其中的小冊子,這小冊子極為陳舊,裝訂樣式也古老,封皮上寫著兩個劍意四射的大字《劍典》,而署名則是‘獨孤劍’。
林平之在旁邊看了,眼皮一跳,心說這獨孤劍可是當年的天下第一人,武林盟主,衡山派幾百年來的最強者。牛到沒邊,最後甚至踏破虛空的高手。真沒想到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衡山派,居然還傳承有這位祖師爺的手書。
莫大將這小冊子捧在手上,摩梭一番後,才對林平之招招手道:“這小冊子乃是衡山派的鎮山至寶,前邊錄有獨孤劍祖師爺的獨門劍法和武學見解,後邊則是曆代高手的體悟心得。原本不禁門派弟子學習體悟,但百多年來武道式微,門中弟子不入先天,根本領會不到其中真諦,傳得多了難免遭到他人惦記,所以就漸漸成了掌門傳承之物。為師也算最後給你個方便,曉峰閉關這一個月,為師準你每日來回雁堂研讀一個時辰。”
林平之連忙施了一個大禮,恭聲道:“多謝師傅厚愛,平之感念不已,定用心研讀祖師秘錄,苦練劍法,今後發揚我衡山門楣。”莫大坦然受了。這個關鍵時刻,林平之當然不會嘴賤的問上一句:“能不能抄錄?”要知道,敢在獨孤劍留下來的小本子上留下體會之人,哪一個都不會弱了,甚至說的誇張些,那些強手留下的字跡,都含有各自劍意,這種秘錄,抄錄版和真跡版豈可同日而語。
莫大又道:“等曉峰的繼任大典結束後,你便回福州避避風頭,安心的結婚生子,鞏固修為,幾年後你再出來招風攪雨。”
林平之一愣,笑道:“師傅,您知道的,我最喜歡的就是湊熱鬧。這次五派換帥風波,必將波及整個江湖。從咱們衡山派開始,恐怕整個江湖都要震上三震,這個關鍵時刻您把我這個硬手遣回故裏,於情於理也說不通啊。”
莫大瞥了林平之一眼,幽幽的道:“你那小情人就不怕暴露麽?”
林平之一驚,沒想到莫大居然連這也知道了。他的師祖,太師祖,也就是莫大的師傅和師祖都死於魔教十長老之手,所以莫大對魔教上下都沒什麽好印象。林平之心下快速盤算,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便老老實實的開口道:“師傅你太神了,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難道您老也去杭州城了?”
莫大哼道:“當然沒去,不過南潮和你平日裏根本沒什麽接觸,你怎會為了他連斃數名魔教長老?以你的性子,便是功夫獨步武林,這檔子無利可圖之事,你又怎麽會做?別人不知道那小丫頭張紫嫣的本名,自然猜不到她與張紫然的兄妹關係,但這些能瞞住為師?你們兩個古墓派師兄弟,怎麽會在梅莊那場大亂戰裏亡命相搏?嘿,當然是別有用心了!而且咱們衡山派在衡陽城經營數十代,你和白禁帶著兩名女眷回到衡陽,還以為做的多隱秘麽?”
林平之心頭冷汗涔涔而下,往日裏一陣風就能吹倒,素來沉默寡言的小老頭,今日才展現出衡山派掌門風範,和大宗師的心機手腕。縱然林平之如今的功夫已經超過了莫大,但這份洞穿世情的睿智,卻也是林平之所不具備的。林平之舔著笑臉道:“師傅,平之是真心喜歡人家。”
莫大又是一聲冷哼,說道:“你小子功夫高,家裏有錢,人也俊俏,如果心術不正,恐怕禍害的姑娘家不會比田伯光少多少,如果你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亂情之人,為師早就收拾你了,豈會容你到今日。”
林平之聽出莫大的言外之意,喜道:“多謝師傅!多謝師傅成全。等劉師叔回來,平之就立刻去提親,之後接了人就回福州,免得人多眼雜被他人看穿。”
莫大搖搖頭道:“功夫都這麽高了,還沒個穩當勁,你是我衡山派二代弟子中功夫最高之人,曉峰接任掌門,你卻不在,那不是告訴別人你心裏不服氣麽,你把人提前送回福州便是了。”林平之苦笑著點點頭,心說這還不是被你一驚一乍嚇的。
之後林平之強定心神,看了看那小冊子上的前言部分以及一些軼事,但林平之心思已亂,後邊的秘法也沒有強記,隨後被莫大趕出回雁堂。眼見午飯時間將至,林平之便找到宋金。宋金此時正在一個偏殿核算近幾月門派的用度,以及傳位大典的邀請名單。
林平之進了屋子後,與宋金打過招呼,便湊在一旁看起那邀請名單。名單列的極長,先是江湖各大門派的掌門與幫主,如少林方丈方證大師,武當掌教衝虛真人,昆侖派乾坤一劍震山子,峨嵋派玉漱道人秋長風,青城派摧心道人餘滄海,丐幫幫主解風等人皆在邀請之列。之後是與衡山派交情深厚或沾親帶故的各大門派與勢力,如嵩山派,華山派等五嶽劍派,因為林平之的關係,洛陽金刀王家也歸在親友一類中。最後就是衡山派勢力輻射範圍之內,一些入流或不入流的幫派,這些幫派平日裏都尊重衡山派,此時邀來,一是壯大聲勢,再也是還還人情,給他們臉上添些光彩。當然還有一些獨行俠或走單幫之人,不過這些人大多居無定所,隻是象征性邀請幾個名氣大的。
林平之看完名單,感歎道:“嗬,邀請的倒也真夠全的,想必遠道的已經派出信使了吧。”
宋金也點點頭,說道:“是啊,師尊吩咐下來,說這次要大舉操辦,我原也不懂其中內情,還是前幾日師尊透漏一些,我才知道這次傳位幹係重大。”宋金說的自然,其實還是在寬慰林平之。
林平之笑了笑道:“我自知道,師尊已經跟我說了前後因由,我知道該怎麽做。嗅覺靈敏之人,想必能察覺到我們衡山派隻是開頭而已,所以這次在邀之人大多會前來。”
宋金再度點點頭,說道:“平之你能這麽想就好。你的功夫極高,這次傳位大典又難保能夠一帆風順,但咱們衡山上下眾誌成城,齊心合力,卻也不懼那些宵小。而且以你的煞名,想來也是能夠震懾一二。”
林平之點頭笑道:“嗯,在衡山派大喜的日子來招惹我‘林滅門’,想必這種蠢貨也是不多的。”
宋金臉色古怪,半晌才道:“你到底知道你這外號了。”
林平之則道:“我倒是覺得這外號不錯,頗有氣勢,我還想感謝給我起這外號之人呢。”
宋金見林平之說的真誠,知道林平之此言乃是真心實意,但還是搖搖頭道:“算了吧,以你這臭大街的名頭,就算真心相謝,人家也不敢接受的。”
林平之一臉窘色,再度無語。